夜裏喬亦柔倒是想走,但……沒能走成。

    她心底有些不情願,在陛下禦用溫泉簡單沐浴後,她散著一頭長發來陪睡,啊不,是守夜。

    褪掉足上繡鞋,她小心翼翼上榻。

    本以為陛下他睡著了,喬亦柔便躡手躡腳掀起薄毯,蓋住身體。

    剛躺好,脖頸就橫來一隻結實有力的手臂……

    “朕的浴池如何?喬貴人可是用了香膏?朕聞到了一陣陣輕淺的桃花香……”說著他微微側身,埋首在她肩窩脖頸處深嗅,嗓音低沉。

    喬亦柔戛然僵住,他溫熱的氣息瞬息大片撲來,才沐浴後的身體敏感,隱隱像起了一層小小的疙瘩。

    “唔,陛下浴池十分好,特別好。”她尷尬的開口,胡亂組織語言,想求他別這樣了,她渾身上下都不舒坦。

    “既然喬貴人喜歡,以後日日都過來這裏沐浴便是。”

    “不用,嬪妾不敢占用陛下浴池。”雙手緊緊抓住薄毯,喬亦柔勉強控製著力道,她餘光瞥他一眼,他仍埋在她肩窩裏,瞧不清具體神情。

    “無礙。”他話語頓了頓,到底沒將“一起洗”這三個字說出來,隻道,“朕讓給你!”

    喬亦柔幹笑一聲,沒應聲也沒拒絕。

    她手心不知不覺沁出一層薄汗,尤其脖頸處,像被一團火舌包圍著,好熱!

    不知他還想這樣蹭著她到什麽時候,喬亦柔睜眼望著床頂,半晌,見他仍不主動退開,實在憋不住的開口問,“陛下困了麽?”

    “有一點兒。”

    既然有點困了那就規規矩矩擺好睡覺的姿勢睡覺嘛!難道他想這樣抱著她睡覺?什麽鬼習慣?喬亦柔暗暗吐槽,想動卻不敢動。

    “喬貴人是不是不想留下來陪朕?”齊毓玠鬆開她,艱難輾轉著背對她淡淡道,“沒關係,朕不怪你,你若覺得不適就迴景仁宮歇著吧!”

    “不是。”立即否認,喬亦柔滴溜溜轉著眼珠找借口,“守著陛下是嬪妾榮幸,嬪妾隻是有些不習慣……”不習慣他那兩隻爪子一言不合就巴巴抱住了她。

    “嗯,朕懂,你迴景仁宮歇息,明日再來陪朕解悶就是。”

    眸中登時一亮,喬亦柔輕而易舉的開始動搖了,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嘛!陛下他皮肉傷並未那般嚴重,主要是體內毒素有一個漫長的恢複期,用藥期間他不過四肢無力些罷了,

    除此之外不會有什麽意外情況發生,更何況李久與值守禦醫都在外間呀。她真不想和他一起睡,但她可以保證次日一睜開眼睛就跑來伺候他……

    “陛下,這樣真的沒關係麽?”喬亦柔微微昂起脖頸,就等著他大度的說一句沒關係了。

    “嗯,朕沒關係。”齊毓玠應得幹脆利落,但話沒說完,繼續道,“畢竟朕又不是個廢人,夜裏若渴了就自己起身倒杯茶,磕到碰到摔倒也沒關係,朕是男人,一點點傷痛不算什麽。還有什麽熱了冷了做噩夢了想出恭了,朕一個人都可以好好的扛過去。”

    喬亦柔:“……”她偏頭看他,他背對她臥榻而眠,聲音雖穩重,可不知為何,總有些寂寥無奈的意味!不管男人女人,受傷的時候是不是都想有個人陪在身畔?她沒經曆過,所以她不懂……

    但話都說到了這份兒上——

    喬亦柔生無可戀地躺下,用手扯了扯薄毯蓋住自己,妥協道,“嬪妾還是守著陛下吧!”

    “不要勉強自己,朕最討厭口是心非。”

    喬亦柔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扮了個鬼臉,心想,什麽叫口是心非?口是心非能讓你瞧出來麽?她呶呶嘴,乖順道,“陛下睡吧,嬪妾是自願守著您,絕不勉強。”

    “那朕能抱著你睡麽?”齊毓玠再度艱難地輾轉翻身正對著她,默默注視她雙眼,眸子裏氤氳著淡淡水光。

    “……”喬亦柔一時沒能反應過來,這算得寸進尺麽?應該算的吧!分明都快進丈了,她心底有些著惱,她最怕的就是他像一隻大狗般黏糊著她,結果他現在竟大大方方說出來征求她同意?好一個不知饜足!其實她都有些狐疑,怎麽陽陽剛剛的陛下陡然變成柔弱小白兔的屬性了,還外加了狗狗的黏人與軟糯,這……

    “朕這些日子偶爾做噩夢,倒不是遇刺,就是常常夢見幼時吃不飽睡不暖被其他皇子欺負的日子。甚至還會夢到被絆入半月湖嗆了水,彼時朕許久得不到救援,在水裏掙紮,船上卻模模糊糊傳來一片戲謔笑聲,那種無助冰涼恐慌的感覺,朕好久都沒有再想起過!就連那些年刀口舔血四麵楚歌的日子都不及這個可怕……”

    他小時候真那麽慘?果然皇宮都是吃人的地方,雖然如今一片祥和,但漸漸地,等妃嬪多了,孩子多了,差別高低立現,說不定以後就有和他幼時一般淒慘的孩子!

    “那陛下抱著吧!”喬亦柔聲音輕細,她目光望向昏暗中的某個點,思緒逐漸飄遠。

    “朕不會讓朕的孩子遭受這樣的情況!”齊毓玠攬住她柔軟的身子,認真道,“朕不會有很多孩子!他們都會是朕的寶貝!”

    “嗯。”

    齊毓玠知她不信,他望著她模糊輪廓,沒法現在給出絕對的承諾,畢竟他也需要時間……

    一夜至天明。

    齊毓玠早早清醒,他收迴搭在她身上的右臂,見她貓在薄毯裏睡得香甜,他小心翼翼勉強起身,沿路攙扶著桌椅離開寢殿。

    守在外間的李久立即打了個激靈,上來接應。

    “朕要去禦書房。”

    “陛下有何所需不如奴才給您取來?陛下您如今臥榻靜養才是!”李久低眉恭敬道。

    “朕……”齊毓玠蹙眉,他有所察覺的沉沉盯著麵前站著的李久,眸中嚴肅,前日夜裏竟然不是錯覺?他這會兒似乎又無法看清他們內心的真實想法?定定怔了會兒,齊毓玠揉著太陽穴,歎氣道,“朕需擬旨,你去抬來禦輦,朕去去再迴。”

    “是陛下。”

    “朕去就可以,你留在這兒照顧喬貴人,到點去禦膳房傳些花式精巧些的食物,給她備著。”

    “奴才遵命!”

    卯時三刻,喬亦柔迷迷糊糊睡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發現身旁又空空如也……

    擰眉,喬亦柔掀被下榻,模糊不清的嘀咕了句“那些大人們不是答應我要好好勸陛下休養麽”,她走出寢殿,睡意朦朧的問李久。

    “陛下去禦書房擬旨。”李久盡職盡責的讓小宮女兒伺候她梳洗,又將禦膳房送來的膳食提上來,供被陛下嬌嬌貴貴慣著的娘娘吃早膳。

    喬亦柔坐在餐桌旁,視線掃了一圈,撚起一塊翡翠荷花糕咬下去。

    她吃相大氣且專注,沒吧唧嘴動作粗魯這些壞習慣,就是吃得特別香,手裏吃完立即就再拿一塊。

    李久在一旁看著,居然看餓了,心想,難怪陛下膳食最近用得多了些……

    禦書房。

    齊毓玠擬旨後差人送去禮部將詔書加蓋璽印。

    順便讓小太監們再去傳喚部分大臣明日入宮覲見,他翻了翻昨日呈上來的幾封折子,有些莫名。

    折子裏占了小部分篇幅稟報朝事,後麵大部分全是在規勸他不要操勞,要好好臥榻休養,有什麽擔憂的事兒了就交給他們去辦,他們保證一絲不苟的完成。

    齊毓玠納罕地挑眉,這幫人什麽時候這麽關心他起來了?難道是巴不得多免幾日早朝?

    翻了幾翻,齊毓玠輕哼著起身離開。

    他迴來時正好看見她站在寢殿一隅,低眉認真擺弄著新折來的幾枝桂花。

    房中馥鬱芬芳,仿佛注入了新鮮的活力。

    齊毓玠抿笑輕咳一聲,果然下瞬就見她側眸望向他,然後親自過來攙他上榻。

    “這花不錯!”齊毓玠讚道。

    “陛下喜歡就好。”

    未免二人同處一室無聊,關鍵是怕陛下他又招惹她,喬亦柔讓李久找來幾篇趣味性的遊記,一人一本,各自打發時間。

    晌午時分,他們剛用完午膳,齊毓玠正計劃摟著她在榻上小睡片刻,好讓她盡早習慣這樣的親昵,結果幾個小太監跑來,給他呈上一摞折子,道是大臣們塞的,大臣們拜托他們一定要送至陛下手中,並勞煩陛下過目。

    齊毓玠愣了愣,這……

    揮手讓他們退下,他望向窩在窗下軟塌捧著書卷的女人,突然有些想擠過去一起坐。

    輕咳一聲,揮去腦子裏閃現出來的旖旎,齊毓玠翻開一本折子,挑了挑眉梢。

    放下,再拿起第二本,緊接著第三本第四本……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

    把他們文縐縐辭藻華麗的內容綜合翻譯過來就是這樣的,當然,有些話是拐著彎兒抹著角說的,但齊毓玠哪能看不出來其中深意?

    陛下,您如今負傷在身,就不要過度操勞了。拜托您就聽郎禦醫的話吧,好好臥榻靜養,臣等知道您勤政愛民,亦知道您想找出策劃遇襲一事的幕後黑手。您放心,臣等分工明確,絕對沒有偷懶,六部紛紛出動,簡直比您日日上朝盯著咱們時都勤快!所以您就別召見臣等了行不行?後宮太後妃嬪人人牽掛您龍體,尤其喬貴人!聽上次進宮的大人們說,喬貴人最近守在您身邊未曾離開半步,十分掛念陛下。臣等真是特別欣慰,喬貴人神力在身曠世奇女子,簡直令臣等崇拜有之敬佩有之仰望有之,有她照顧陛下陛下一定能更快痊愈。而且陛下有所不知,喬貴人她曾萬分誠懇擔憂的拜托上次進宮的大人們,讓大家都多多勸慰陛下安心靜養不要進宮耽誤陛下休憩。臣等聽著萬分慚愧,也是,臣等怎能如此沒有眼力見的進宮叨擾陛下呢?遂私下探討一番後,臣等決定好好辦事,為陛下解決一切煩憂,讓陛下在宮中睡得安穩吃得踏實。所

    以,陛下您看明兒進宮這事是不是就免了?

    齊毓玠抽了抽嘴角。

    他睨了眼不遠處正津津有味看書的女人,覺得此事有古怪,這些人哪能這麽懂事兒?莫不是她怎麽嚇著他們了?想了想,遂大筆一揮,書:“無礙,都進宮!有朕在,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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