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是慈寧宮打探消息最厲害的,宮中跟誰都走得近,人緣極好,算是李久一手給帶出來的小徒弟。

    得了太後旨意,他顛顛兒跑去養心殿候著他師父,即養心殿太監總管李久。

    此刻早朝還沒下呢,他跟養心殿一眾太監宮女兒們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了一通,已經差不多掌握了養心殿裏裏外外最近發生的新鮮事兒。

    太陽明媚時,殿外終於傳來響動,似是陛下下了早朝正往養心殿迴來。但陛下待會還要正兒八經用早膳呢,他師父禦前伺候的,一時離不了身。

    許是太後太過著急,這才把他早早就遣了過來。其實對於太後的用意小福子怪糊塗的,在眾人眼裏,太後一向是個極有規矩的太後,如今怎麽卻對陛下夜裏那檔子事兒有了濃厚興趣?還急巴巴讓他趕來跟他師父了解昨夜諸事,實在是教人有些捉摸不透……

    等陛下去禦書房處理奏折,李久才得了空,從下頭嘴裏知道慈寧宮的小福子來了,他便心知肚明的出來相見。

    師徒二人尋了個僻靜之處,站在抄手遊廊下說話。

    “師父,太後這是啥想法,莫非她孤獨已久也動了凡心,怎麽突然對陛下與妃子們的夜生活有了興致?”

    “去你的,主子們的事情也是你我能編排的……”李久厲色瞪他一眼,“在宮裏說話放規矩些。”

    “是是是,這不是跟師父單獨說話才耍耍嘴皮子麽?在外人跟前,小福子都省得的。”疊聲稱是,小福子訕訕撓了撓後腦勺,嘿嘿一笑。

    李久再瞪他一眼,挪開目光望向遠處晴好的藍天,半晌他挑了挑眉,輕笑一聲,麵色劃過一絲神秘,勾了勾手讓小福子湊過來,胸有成竹道,“你且這麽迴複太後,說陛下乃真龍天子自有上天庇佑,哪兒有什麽人或事能傷損真龍天生福澤?至於昨兒夜裏……”

    話說至一半,李久再度勾了勾唇,小福子不懂,他可明白得透徹。

    太後想來是覺著陛下沒碰其他幾位娘娘,唯獨睡了景仁宮偏殿裏住著的喬貴人,怕有何貓膩,可哪兒有什麽貓膩,事後仔細琢磨琢磨,他算是徹底看明白了。

    頭幾次夜裏,他跟著陛下去那二宮,在退出去前目睹了陛下與那幾位娘娘的相處模式,起先不覺有何不同,但今晨後,他尤外覺得昨晚陛下與那喬貴人安安靜靜不說話的樣子有些值得深思,別的宮裏都是娘娘們或多或少獻著殷勤,陛下麵上雖不顯,可眉色裏卻藏有不耐。

    唯獨到了喬貴人那兒——

    莫非喬貴人真不是個榆木疙瘩,而是個厲害的?因知曉了他們陛下性情,搞欲擒故縱呢?

    無論怎麽說,那麽多女人搞不定的,她搞定了,證明她厲害的同時,也說明陛下對她格外有做那事兒的衝動,不然怎麽旁的女人都不行呢……

    兩人細聲說了會,小福子得了師父幾句話,忐忑的迴慈寧宮複命。

    他覺得太後與師父二人的問答都挺摸不著北的,哪怕師父一再保證太後不會怪罪於他,可他心底還是生怕辦砸了差事吃不了兜著走。

    迴慈寧宮後,他惴惴不安地進殿稟明。太後聽完他轉述的話後深思半晌,麵色明明滅滅不像是滿意或喜悅。

    垂頭立在下首暗暗喊糟,就在他以為自己將要遭殃之際,太後卻開了尊口賞他雙倍年俸,讓他退了下去。愣了一瞬,忙不迭謝恩,小福子歡喜退下,心想師父果然是師父,薑不愧是老的辣……

    待閑雜人等退下,寢殿內頃刻恢複寂靜,太後默默攏著雙手走到窗下。

    她低眉思忖,李久傳來的話雖婉轉,她卻明白得很,按他的意思,陛下並無任何身體上的毛病,哪怕是有那麽些不為人知的小問題,一旦對上那喬貴人後便也就沒了。

    雖她百思不得其解這究竟是個什麽鬼毛病,但隻要陛下能人道能綿延子嗣,她就覺得其它任何事情都不算問題。

    因著有先前那般令人傷心的噩耗做鋪墊,她竟覺得如今這樣就很好,陛下若日後能對其他女人有興趣則有,若沒有,再不濟宮裏還有個喬貴人呢……

    “巒兒呢?”心思瞬間通明,眼角流淌著笑意,太後轉身問近身伺候的姚嬤嬤。

    “迴太後,長公主殿下一向是個坐不住的性子,估計又跑到半月湖肖想著水麵上的那些隻肥鶴去了。”

    “這小饞蟲!”搖了搖頭,太後揉了揉眉心,這些日子她操心著陛下那件大事兒,日日傷神睡不安穩,眼下一顆高懸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便感覺通身疲憊得很,吩咐大家照顧好長公主殿下,她折身掀開薄紗進裏屋休息……

    日光明媚,皇宮處處都縈繞著花粉綠植的怡人香氣。

    景仁宮偏殿內,喬亦柔從太後那兒請安迴來後在床上小歇了片刻,許是日頭太好,她實在睡不踏實。

    左右無法入眠,她起身喝了半杯花茶,便帶著杏春梅秋到外隨意溜達溜達。

    宮中景致好的地方不少,但禦花園折春亭這些地方容易遇上其她各位娘娘,喬亦柔不愛去湊熱鬧,隻好沿著悠長寬闊的半月湖慢慢散步,吹著清涼微風,倒是舒暢自在。

    走至老桑樹下,喬亦柔仰頭看了眼茂密的樹枝,時令已經過去了,掛在枝頭的桑葚果實所剩無幾。

    驀地憶起上次那位調皮的長公主殿下,喬亦柔搖頭笑了笑,繞過大大小小的景石,她沿著湖畔繼續前行……

    大抵往前行了數百米,遠遠便見前方有一群人影正聚集在一處,喬亦柔看不大仔細,見那麽多宮女嬤嬤在,想來是一位開罪不得的主子,轉身剛欲離開,身後卻赫然傳來一疊聲的唿喚,一聲聲,由遠至近,很快就落在她耳畔。

    “小姐姐,小姐姐……”提著裙擺飛快追來,齊巒臉頰紅撲撲的,眼珠子像足了兩顆深邃的黑曜石,她穿著輕薄的襦裙,整個人看著極其富有靈氣。

    喬亦柔轉身,朝她身後望去,以陳嬤嬤為首緊跟上來的一幫奴婢們匆匆趕來,似乎害怕這位長公主一不小心摔著或是傷著。

    她低眉朝齊巒福身行禮,卻被她迅速扶起來,然後興奮得快要跳起來道,“小姐姐我找你好久了啊,可是她們都不知道你住在何處,我日日在這半月湖守著,想捉一隻肥鶴送給你呢,今天我終於等著你了,隻可惜我還沒抓住那肥鶴……”她說話時語氣很快,麵部表情亦非常豐富,一會兒嘟嘴氣唿唿地瞪著張嬤嬤她們,一會兒轉頭遙望湖麵上的白鶴群,顯然十分惋惜的樣子。

    喬亦柔笑了笑,明白她身份並不適合與長公主殿下有太多交際。加之長公主秉性單純,身邊伺候的人恐怕也擔憂旁人利用她爭寵。

    無意中覷見她手中緊緊攥著不鬆開的彈弓,喬亦柔挑眉,心想她果真頑劣得很,隻是用這小兒家的彈弓怎能逮得住那些長了翅膀的鳥兒?

    “小姐姐,我們一起去捉那些鳥兒吧,你那麽厲害,定能捉得住,若捉住了,送巒兒幾隻可好……”

    喬亦柔有心拒絕,奈何她已經親熱地抱住她胳膊,迅速拉著她朝前方走,嘴裏念念叨叨完全沒停下的架勢,“巒兒想清蒸一隻燒烤一隻再辣鹵一隻,母後飲食清淡,但皇帝哥哥與我不喜歡的,小姐姐你喜歡吃什麽口味的?”

    “都很好。”誰的舌頭她都得罪不起,喬亦柔嗬嗬笑著敷衍,又覺那些肥鶴不都捉來觀賞的麽?敢冠冕堂皇捉來吃的人怕也唯有這位金貴的長公主殿下了。

    “小姐姐,

    那些肥鶴奸詐得很,我用食物引得它們飛來爭搶,可彈弓一舉起來它們就頃刻飛走,真是壞透了。”一行駐足,她伸手從事先備好的籃子裏抓了把糜子用力丟到湖麵,果然霎時引得遠處白鶴們撲騰著翅膀飛來,似乎很是享受投喂。

    齊巒咬了咬牙,忙舉起彈弓,她瞄準那群白鶴,想用石子擊中。然而——

    “啪嗒”一聲,那顆小石子壓根未飛出去,直接落在了她們腳胖,齊巒瞬間撅起了嘴,生氣地指控那群吃得歡快的白鶴們,不悅的轉移怒氣道,“為什麽它們不飛走了?”

    陳嬤嬤恭恭敬敬立在一側,低眉靜靜答,“想來是飛來飛去累了,知道殿下反正射不中,便懶得飛走了。”

    喬亦柔險些笑出聲來,見旁邊齊巒氣鼓鼓地跺腳,又轉頭泫然若泣地望著她,似是尋找安慰。她忙收斂住即將憋不住的笑意,同仇敵愾的憤懣道,“無礙,它們既然敢如此放肆,殿下定要給它們點顏色瞧瞧,我相信殿下等下一定會擊中它們的。”

    “沒錯。”雄赳赳氣昂昂地重重點頭,齊巒再度舉起彈弓,舉了半天卻一動不動,最後她癟著嘴可憐巴巴地轉頭,眼睛氤氳著濃鬱的委屈,“可是小姐姐,巒兒已經試了好多次了,一次都沒能給它們點顏色瞧瞧,若這次再不中,它們該得多神氣啊,不如小姐姐幫巒兒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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