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絲如瀑鋪滿了床榻,他身影遮擋住了床外那一地搖曳燭光,朝她俯首逼近。

    被推倒這種事情對喬亦柔來說算是新奇,她從前調皮時,隻有推倒別人神氣十足的問人家服不服的份。眼下被皇帝這麽一推,她自是不服氣的。

    明顯乘人之危,有本事正麵來杠呀?

    她還未悄悄腹誹完,脖頸鎖骨處驀地感到一片清涼。因沐浴過了,她隻穿著一身簡單的淺青色長裙,沒有冗雜的那些式樣,輕輕一扯就從肩部滑了下去……

    喬亦柔猛地低眉,恰好正對上他如墨的雙眸。

    背著光,他五官覆上了一層暗色,眼梢許是天生微微上挑著,傳遞給人一種很亂花漸欲迷人眼的錯覺。

    齊毓玠幾不可察地蹙眉。她眼睛瞪得圓圓的,叫人格外下不去手。

    他瞥了眼她半露的肩,以及瘦削精致的鎖骨,總覺得自己像極了那些卑劣的登徒浪子,要輕薄一朵開得好好的嬌花了,但——

    不下手也不行啊。

    隻是若一直被她瞧著,他實在是下不去嘴。齊毓玠隻好伸手用掌心捂住她氤氳著一層薄薄濕氣的眸子,猛地閉眼憑直覺吻在她脖頸處,她身體散發著一層淡淡的香氣,鼻尖嗅著,令他身體放鬆,稍微減輕了些糾結的負擔……

    視線被阻,整個人頓時沉入一片望不見盡頭的黑暗,她左臂被他鉗製,右手卻空了出來。

    喬亦柔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像墜入了萬丈深淵,但脖頸處卻有暖熱的鼻息不停蹭著,不算重,但仍舊有些輕淺的癢與痛。她全身緊繃,右手下意識緊緊攥成了小拳頭。

    哪怕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她也曉得這並不算什麽折磨,盡管不喜,卻明白自己的身份,她不過是當今陛下的嬪妾之一,一個可供玩弄的對象罷了。

    她可以反抗,但必須要到不得不反抗的時候,畢竟壓在她身上的這個人是九五之尊,是天底下最尊貴的男人,她若敢明目張膽傷害反抗了他,便要做好承擔代價的準備,而這個代價輕則不明,重則卻極有可能會丟掉性命。

    其實她真的挺惜命的,不然不會黏黏糊糊沒有骨氣的在梧桐縣那個家裏生活這麽久。

    她討厭她父親,討厭被他用來頂替別人參加大選,討厭三妻四妾永遠都不懂饜足的男人,可能怎麽辦呢?這就是男人啊!天下男子一般黑,沒有例外。

    朦朦朧朧中,親吻她的男人似乎頓了頓,然後輕輕挑開

    了她的束腰。

    喬亦柔屏住唿吸,她身體被他緊緊抱著有些開始發熱了,雙眼雖被捂著,卻始終沒有闔上。

    若他隻是這樣,後麵不作出那些折辱人的事情,她似乎也沒有硬生生守住清白的必要。隻是到底有些傷心的,她一生大概注定要在深宮蹉跎浪費了,日後的生活簡直不敢去設想,她會不會有個孩兒,會不會為了孩子委屈自己成為後宮裏爭寵博愛的女人之一,會不會變成一個戴著麵具連她自己都厭惡的人……

    她不喜歡孩子。

    眸中赫然濕潤,望著眼前漆黑,喬亦柔驀地想起她娘親。

    她走時她雖年幼,可她永遠都忘不掉那個陰沉沉的深夜,空中隻掛著一彎冷月鉤,馬車骨碌碌行駛在雜草叢生的小道上,裏頭堆擠著他們一家人。

    馬車內,父親攬著萱氏與他們兩歲的小女兒,她則偎依在麵無表情的娘親身畔。

    “若不是你整日在外招惹是非,我們用得著深更半夜急急逃走麽?”

    “娘親是懲善揚惡,不是招惹是非。再說,是爹你被那些惡人給盯上了,娘親才出手,若不是娘親,爹你與那些無辜的人就都要被……”

    “你給我閉嘴,你懂什麽?我當時不是沒死麽?你日後不許再跟著你娘在外丟人現眼,女兒家就該待在閨房好好給我繡花。懲惡揚善有什麽用?那些被救的人難道都報答你了?倒惹得自己被仇家追著喊打喊殺。”

    “我……”她還要再說什麽,卻被娘親用眼神遏止。

    他們一路倉皇,卻終是被前來報複的人追上。

    仇家來勢兇猛,將馬車重重包圍,她爹嚇紅了眼,因一句“交出那個女人且饒你們不死”,他便恐懼害怕的拚命祈求著她娘下車,說什麽“自己惹的禍事自己扛不要牽連無辜”。

    她哭喊著不許,脖頸後方卻猛然傳來一陣刺痛,緊接著便沒了意識。

    再度醒來,天色都快亮了,馬車裏已經沒了娘親,她毫不猶豫地從馬車上跳了下去,摔傷了胳膊,身後傳來“停下”的唿喚,她卻依然沒命的跑著,而她爹自始至終也都沒有停下馬車來追她。

    後來,被她娘救的人聞訊騎馬趕來,帶她去見她娘親最後一麵……

    瞧,這便是夫妻。

    淚水汩汩,很快就濕了鬢發,喬亦柔仍瞪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她沒有啜泣出聲,隻是任眼淚宣泄她心底的憤怒。

    當年,她

    娘出手明明更多是為了救自己的夫君,卻被愛人殘忍的逼向了死路,所以,男人又有什麽值得信任的?他們在性命攸關的時候,孩子都可以不管不顧,隻有女人,不僅可以為愛人付出一切,更會為了孩子連命都不要……

    她討厭男人,也討厭孩子。

    因為她要守住她娘替她保住的性命,便不能輕易失去舍棄自己的心與命。

    齊毓玠動作猛地戛然而止,他微微抬高身子,親不下去了……

    兩人衣衫俱已淩亂,他的確生出了幾分興致,明顯身下的人卻不是。

    他捂了她雙眸,看不見她眼淚,隻觸到了幾縷濕透的鬢角,但她心中所想所恨所怨,他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很想告訴她,並非天底男兒都這般無情無義,但不得不承認,這種自私自利的人也不在少數。

    齊毓玠蹙眉盯著她半張臉,她紅唇緊緊抿著,似壓抑著痛苦,他竟覺得此時此刻他也已成了加劇她苦痛的儈子手之一。

    罷了,不忍地收迴抵在她肩上的另隻手,他將散落在一旁的衣衫披在她隻剩肚兜的上半身上,因方才荒唐了一番,她衣裙折折皺皺煞是淩亂,再加上她一頭鋪散的青絲,瞧著莫名讓人咽喉幹澀心尖生癢。齊毓玠匆促挪開視線,卻又無意間瞅見她鎖骨及其脖頸處的兩點紅梅,他耳尖倏地開始發燙,他陡然有些明白那些老太監們的話了,雖做好了行房的準備,可確實沒料到自己居然如此……

    再不能想下去,更不能瞧下去。

    順手扯了被褥,齊毓玠翻身躺到外側,將被子蓋在兩人身上,他聲音有些難以言明的嘶啞,“都睡吧。”

    室內頓時陷入寂靜。

    紅燭將要燃到盡頭,燭身滿是淚痕。

    喬亦柔悶怔了會兒,等那些每每思及便要傷心的往事沉迴心底,她才兀然意識到眼下狀況,身上沒了重物繼續碾壓吻蹭著她,輕鬆是輕鬆,卻令人質疑得很。

    旁側睡著的皇帝背對著她,瞧不見神情。

    喬亦柔小心翼翼抬手抹了抹額角淚痕,詫異地盯著他後腦勺出神,這便完了?他不僅沒有使出那些手段蹂躪她,甚至連……

    麵上浮現出幾絲窘迫,她眼下倒是反應過來的知羞了,方才沉浸在往事,雖被親親抱抱了許久,連衣裳都被差點剝盡,可那些身體上的感覺卻在痛苦記憶下被模糊了不少。隻是,陛下他折騰她她不願意,他驟然停在關鍵之處又令她抑製不住

    的去猜測……

    她睡不著。

    直至紅燭火苗一簇簇相繼熄滅,殿內徹底昏暗。

    喬亦柔已經完全從方才的情緒裏抽離出來,事情畢竟已經過去十餘載,她方才也不知為何會憶起,大抵人在脆弱無助時總會記掛起最親近的人。

    也不知旁邊那皇帝睡著了沒?

    他似乎保持著這個姿勢一直未動,想來是入了眠。這麽想著,喬亦柔終於敢膽兒大的換了個稍微舒服點的睡姿,但依舊睡不著,她琢磨著又琢磨迴了之前那個問題,為什麽他會在關鍵之處戛然而止呢?

    這個皇帝真的好奇怪。

    分明靜婕妤以及另兩位嬪妃在侍寢後都受了輕輕重重的傷,若不是他在那事兒上有別的癖好又能是什麽?怎麽解釋她們的遭遇?

    另外,宮內上下都傳他為先帝守孝三載從未逾矩,說著是位意誌堅韌的,可今晚自打他進了殿門,隻短短矜持了片刻功夫,便忍耐不住的對她又是拉手又是攔腰抱起,緊接著就將她放倒在床榻間親親抱抱,如此饑渴難耐,怎會舍得在緊要關頭饒了她?莫非……莫非他身子有何隱患難以啟齒?所以才在失了尊嚴麵子之下用別的法子折磨妃嬪,隻獨獨為了平衡安撫自己那顆扭曲變態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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