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殿就在式乾殿之後,蕭錦初有時候也會晃到前邊來。若是宮中有飲宴,從式乾殿的高台上恰可以看到各色車馬出宮的情形。若在晚上便會形成一條火龍,蜿蜒幾裏,煞是好看。

    至於今日麽,蕭錦初掐指一算,又是大朝會又逢西戎使臣覲見,那必然是有一番熱鬧的。說起來,她還給司膳局調解了個好廚子呢!

    這位禦廚正是一路隨著北巡的,沒少讓她折騰。可她也不是瞎折騰,這不是眼看著廚藝就見漲了麽,搞不好今日還能來個一鳴驚人呢!

    自然,蕭侯不知道自己這卦真是算得準極了,否則她定要自詡可以擺攤算命去。

    “蕭侯,今日診脈的時候到了,請隨卑職迴殿吧!”一道彬彬有禮的嗓音及時響起,提醒蕭錦初又到了每日的固定節目。

    “你就不能休息一日嗎?”蕭錦初看著每天準時出現的楚待詔,撇了撇嘴。如今不用出聲,她隻要聞到衣襟上的藥味就知道他的行跡。

    楚待詔任職了這些日子,醫術是有目共睹的;不過蕭侯的複原能力也是天賦異稟,原本的診斷是至少需要休養三個月,但加上返京的路程一共才兩個月她就已經活蹦亂跳,又能去折騰那批新進的虎賁衛了。

    以楚向瀾看來,也不必再日日複診,但既然天子有詔,唯有遵從。不過他作為本草待詔,本就該值守台城,每日多跑一趟含章殿也算不得什麽。

    “皇命在身,豈能說歇就歇。要不然您向陛下討一道手諭,我自然不會再來煩您了。”說罷楚待詔攤了攤手,以示自己的無辜。

    蕭錦初直接就哼了一聲,現在是個人都知道用師兄壓她。陛下說了,陛下有旨,陛下…陛下……

    “有什麽好看的嗎?”見蕭錦初一直不挪步,楚向瀾也走近了看。“是中華門啊……”

    雖然平時在宮中值守,但他似乎剛發現從這裏看出去的風景。

    “今日是西戎使臣的覲見,你說西戎的車隊是什麽樣子?”蕭錦初不經意地問道,她實沒指望對方迴答,就是有幾分好奇。到她領軍的時候,朝廷已經與西戎停戰了,所以她也不大清楚那邊的風俗習慣。

    眯著眼睛辨認了一會,楚向瀾突然指著一隊車上裝飾著白色旌尾的車隊道:“就是那幾輛了,西戎尚白,不管服飾還是旗幟,底色都是白色的。”

    “看不出你對這些事倒還挺清楚的……”蕭錦初挑了挑眉,這個動作是她

    與師兄學過來的,學得很像。

    楚向瀾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個溫柔而傷感的笑容:“年少時我曾經跟著師父周遊列國,西戎、北狄、南蠻都去過。”

    是了,太醫令徐海,那個把楚向瀾從鴻臚寺少卿府中救出來的人,如今已經不在了。蕭錦初忽然對他就有了些同病相憐的感慨,她那位先生如今也是仙蹤渺然,但是蕭侯一貫是不會安慰人的。

    麵對這有些尷尬的場麵,她也隻好清了清喉嚨,故作隨意說道:“不是要診脈嗎?那就先迴去吧!”

    “好……”

    他們的身後,赫連氏的二王子殿下正小心地把他妹妹扶上馬車。身材嬌小的赫連姝在他的映襯下越發顯得小鳥依人。

    “阿兄……”登車後,赫連姝有些猶豫地在窗口喚了一聲,赫連固趕緊策馬靠了過來。

    “怎麽了,”看著妹妹露出的一雙眼睛隱有憂色,他故意打趣道:“莫不是見了那位陛下,高興得不行了?”

    雖說在宮門前,但他們說的是西戎話,倒也不虞被偷聽了去。但女孩子臉皮薄,聽兄長這樣說,立刻就不依了。

    赫連固隻有這一個胞妹,從小就是寵著愛著捧在掌心的,此時見妹子板起了臉,隻得連聲告饒。好不容易,赫連姝才算給了個笑臉。

    看著妹妹嬌美如花的笑顏,赫連固心裏有些難受。西戎有晚婚的習俗,妹妹這個年紀放在尋常人家,隻怕還在家中撒嬌。但生在皇族,就必須為家也為國擔起責任來,這是每一個姓赫連的宿命。

    “女兒家的心思我不懂,不過你也看到了,那位陛下……”赫連固略頓了頓,直視妹妹的眼睛。“已經是我們最好的選擇。雖說年紀大了一些,但聽說他的後宮很是清淨,長得又一表人才……”

    其實說一表人才,赫連固都覺得有些虧心。似衛潛這樣出色的容貌,他在西戎和北狄都沒有見過。想必是中原的水土底蘊深厚,方才培養得出如此風流人物。

    見哥哥搜腸刮肚地勸她,赫連姝不好意思地低眸,手指絞在一處:“阿兄,你不必說了。我都明白的。”

    片刻後,她抬起來頭來,迎著兄長的目光:“我聽你和大兄的安排。”

    赫連固在她的眼中沒有看到一點勉強,全然的信任與孺慕,心中更酸澀了。伸手去揉了揉妹子的軟茸茸的頭發:“好!”

    一聲吆喝後,裝飾著白色旌尾的車隊緩緩駛出了中華門。

    自從楚待詔奉旨日日來出診後不久,蕭錦初就發現,這家夥在含章殿的人緣居然比起她來還要好得多。一旦有什麽要跑腿的活,下麵的人總是很殷勤。仔細考慮一番,她覺得大約是因為楚待詔為人溫和,隻要不涉及到專業領域,不管是宮女還是內侍,對誰都是一派斯文有禮的緣故。

    這就是楚向瀾對外的形象,不管是誰,都要誇一聲君子。但真實的他是什麽樣子呢?是懸壺濟世的大夫,還是對家族銜怨的庶子,或者是對著屍體而麵不改色的屠夫……

    這還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蕭錦初下了判斷。

    今天天氣晴好,又難得有微風送爽。蕭錦初耐著性子診完脈,便準備去殿外轉轉。楚向瀾在司藥局恰好也沒什麽差事,便陪著她一塊。

    今年的芙蓉開得特別好,已經進了八月還未凋謝。在大片碧綠荷葉掩印下,那些粉色的花朵們越顯得嬌豔動人。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麵對這一池盛放的芙蓉,蕭錦初也不覺有了些雅興,隨口吟了兩句漢樂府。

    楚待詔稍想了一會,也接了一首,他吟的是:“江南蓮花開,紅光覆碧水。色同心複同,藕異心無異。”

    此曲一出,蕭侯先愣了一下,隨即道:“沒想到楚待詔除了醫術出眾,對詩詞也頗有研究!”

    楚向瀾也愣了一下,隻是他的表情倒更像是哭笑不得。經過這一番冷場,兩人就這樣沿著雜花叢生的小徑散著步,半晌無話。

    天下間最好的東西不說都匯聚在宮中,八成總是有的。為著討主子們高興,司苑局在殿閣間精心種植了無數珍起奇花卉,就是為了主子們閑暇路過時可以賞玩。

    看著這些被精心養護的花草,蕭錦初不知怎的又想起了華林園來了,她歪著頭問楚待詔:“你可還記得我們第一迴見麵?”

    “自然記得,在華林園的醴泉殿。”楚待詔似乎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不禁微微一笑:“蕭侯身手矯健,翻牆越窗如履平地,實在叫人佩服。”

    “我就姑且把這當作誇獎收下了!”蕭錦初也不惱,隻是挑了挑眉半真半假道:“不過你記錯了,那不是第一迴。”

    這是什麽意思?楚向瀾麵露疑惑之色,蕭錦初卻沒有繼續,口風一轉道:“其實我這個人吧,不光會翻牆越窗,琴棋書畫都略懂一些的。”

    楚向瀾的師父太醫令徐海,除了診病之外就是喜歡收藏各種名家字帖,楚向瀾跟著他也習了

    一手好字,聽到此處便有些技癢:“卑職不才,不敢說琴棋畫,唯有書道尚算嫻熟,可要切磋一番?”

    “行啊,那就比試比試!”蕭侯天生就不愛讓人的脾氣又占了上風,今日天朗氣清,最適合效法先賢,在室外揮毫潑墨了。

    作者有話要說:

    比較肥美的一章,誰能看出楚大夫的意思呢?

    花式用完了,隻好賣萌求點評,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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