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意思……”蕭錦初好像一下泄了氣,歪著頭嘟囔著。其實她很清楚,衛潛對她的關心不會比任何人少,所以他不出現必然是有不出現的理由。經她這麽一鬧騰,他還是不肯說,那意味著不必問了。

    蕭錦初對外還掛著個重傷未愈的牌子,也就沒有束發戴冠,隻是簡單地係了根緋紅色的發帶。

    衛潛的手輕撫過她的頭頂,比小時候柔順了一些,但骨子的倔強一點沒變。“還生我的氣嗎?”

    “不敢當……”

    雖然依舊是一幅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可是衛潛知道她已經沒事了,不禁又摸了摸她的頭發,很懷念這個手感啊!

    “趁著你在宮中休養,我還有件事要交給你。”逗完了師妹,衛潛在床邊找了個位置坐下。“齊翔身死,虎賁衛中也不知道混入了多少居心叵測之人,總不能一個個甄別。我準備調防,從京衛中抽人來補充宮禁的守衛。你本來就負責京衛,再兼一下虎賁如何?”

    蕭侯怔了一下,這個消息雖有些突然,但仔細想來也是應有之義。虎賁衛負責拱衛天子,要是再冒出幾個刺客來,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斜靠在枕上,蕭錦初蹙緊眉心,一邊想一邊慢吞吞地說:“我倒是無妨,但讓我兼管虎賁,就代表整個台城和京畿的防務盡在我掌握了,不會有人不放心嗎?”

    剛從太極殿過來的皇帝陛下就笑了起來,自然有人不放心。可說到底這天下還是他的天下,台城是他的家,他要讓誰來負責看家護院,其他人還是沒資格插嘴的。所以那些老臣雖然麵色不虞,卻沒一個出頭的,就怕一個主意出錯了牽連到自己。

    “隻是暫時兼任而已,我已經讓宣威將軍檀戎年底迴京述職,到時候交割清楚後便讓他來接手虎賁衛。”

    這樣算來也不過幾個月而已,蕭錦初盤算了一下。其實她的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還掛個養傷的名義不過是暫避朝中那些守舊派的鋒芒。所幸虎賁衛設立至今,自有成例,也不消她親自一一過問。隻要讓副將安排具體事務,必要時她露個臉就行。

    “行,這樁差事就交給我了。”蕭錦初一旦打定了主意,便應承得非常幹脆。

    “你的傷勢不礙吧?有沒有按時用藥?”說了這些話,衛潛眼中的擔憂終究還是流露了出來。

    偏這會蕭錦初又充起英雄來了:“這點小傷算什麽,想當年跟北狄打仗的時候……”

    吹得正得意,一眼瞧見師兄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頓時就消音了。衛潛抄著家夥跟北狄開片的時候,她還在抄書呢!

    “看你這麽精神,應當是不礙事了。”衛潛的眼中帶著少許無奈和更多的縱容,“不過還是多休養幾日,沒什麽急事等著你辦。有什麽需要就找阿陳,若是住不慣這含章殿,就跟我說,我再安排。”

    “早就聽說內苑有殿名含章,我還好奇與我的字同名的殿閣會是個什麽樣子,今兒是親眼見識了。以桂為梁,以鬱金塗壁,掛鏡都是珊瑚妝點的。要是這樣的地方都住不慣,恐怕隻能搬去仙宮了。”蕭錦初很有幾分俏皮地吐了吐舌頭,這倒不是虛話,除去宮內冷寂森嚴的氛圍,這座宮殿的美輪美奐也確實叫人目眩。

    衛潛看著那個不管身在何處總能自得其樂的女子,目光幽深難解。他說:“既然你喜歡,總算沒有白費這個名字。”

    這邊廂,衛潛與師妹在宮內聊著天。台城之外,尚書令的府中,也有一對師兄弟正在書房敘話。

    “如練,你這是怎麽迴事?”安素一見著蔣澄就不由皺起了眉頭,也就幾個月沒見,他居然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一襲青衫穿在身上,越發顯得飄逸起來。

    他一向是傲氣的人,就算有事也不願意讓人看出來。再聯係到自己一迴來他就上門來。安素更是不解,吩咐上茶後便遣退了仆從,與他在書房對坐下來。

    “我在外頭擔驚受怕也就罷了,京中可是出了什麽為難的事嗎?竟讓你愁成這般模樣。”安素顧不上喝茶,先劈頭問道。沒辦法,他經曆了皇帝失蹤這樣的事,且沒瘦成這幅鬼樣子,實在想不通蔣澄又能為了什麽衣帶漸寬。

    蔣澄摩挲著手中的杯子,良久才喝了口茶,抬頭似乎想說什麽,卻又止住了。這番情狀直把安素看得狐疑不已:“你以前也不是說話這麽不痛快的人呐?”

    因為瘦了不少,蔣澄的顴骨都突了出來,一雙眼睛亮得有點嚇人。聽了安素的話,他又猶豫了一會,方才開口道:“亦純兄,我……”

    談話還沒說到正題,安素已經受到了不小地驚嚇。這個稱唿,打從蔣澄十七歲後就沒怎麽用過,這猛一提起,他都不記得叫的是自個了。

    此時此刻,安素終於意識到蔣澄的問題恐怕是不簡單,不由嚴肅了起來。“如練,我們也算自幼相識了,家中有親,又曾拜在一位師長門下讀書。我年長你幾歲,你叫我一聲師兄是不為過的。若真遇到了什麽要緊事,

    你隻管開口,能幫的我總要幫你一把。”

    這邊話說出了口,安素一邊也在心裏暗暗琢磨,蔣澄究竟是怎麽了呢?以蔣家豐厚的底子和家教,他應該還不至於像王賀那般去貪墨。再說了,誰閑得沒事會去賄賂禦史呢!

    難道說,和臨川王有關……安素想到之前他與齊翔的交情也不錯,弦不由繃得更緊了。這可不是什麽開玩笑的事,若真是糊塗到沾上了謀逆大案,不要說自己,就算聖人有心保他恐怕也沒那麽容易。

    許是感覺到了安素不安的情緒,蔣澄終於鼓起勇氣來,一邊絞著手一邊問道:“亦純兄,我想向阿錦提親,你覺得成嗎?”

    說了半天,原來是看上了人家女郎啊!安素終於鬆了口氣,他還當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司馬相如在形容男女相悅用了“色授魂與,心愉於側”這八個字,當真是適合這個傻小子。當下拍板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若是好女子,家中自然會替你做主。這個阿錦是哪家的女郎?”

    蔣澄本來緊蹙的眉剛剛舒展開,又添了一抹訝然:“還能有哪個阿錦,自然是咱們都認識的那個。”

    都認識的那個啊!阿錦…阿錦……

    “蕭錦初……”安素手邊的茶盞郎當就打翻了,茶水淌下來把衣擺給濡濕了一大片,他還渾然不覺。

    偏蔣澄還點頭點得一本正經,沒給他留一點遐想的餘地。“就是她!”

    安素徹底傻了,尚書令不是沒見過世麵的人。當年北狄大軍圍城,他鎮定自若;進京奪嫡,他出謀劃策。然而,蔣澄口中吐出的這個名字簡直像一道雷劈中了他的頭頂。他就算是做夢,都沒能夢到過蔣澄說出這番話來。

    “你是不是瘋了!”好容易迴過神來,尚書令厲聲一喝把守在書房門口的兩個仆人都嚇了一跳,趕緊離房門更遠些,直到聽不見聲音為止。

    雖然仆人聽不見,但是房內的對話卻還在繼續。安素刻意壓低的聲音中仍能聽出一股深深的憂慮:“你們倆平日就不對付,一言不合就幾乎要打起來。如今突然說什麽提親,難不成是你出門沒醒神嗎?”

    蔣澄的迴答異常簡單:“我傾慕她。”

    “世人要是都像你這麽個傾慕法,親家也變仇家了。你老實跟我說,你到底打的什麽算盤?”安素強忍著破口大罵的衝動,緊緊盯著蔣澄的臉,似乎想瞧出一絲端倪。

    然而蔣澄卻是認真的,安素還從來沒見過他那

    麽認真過,一雙狐狸眼都閃爍著渴求的光芒。

    “我就是傾慕她。我知道從前我們倆相處得不好。年少時褚先生不肯指點我的學問,卻偏偏對阿錦青眼有加,我就凡事都遷怒她。這些年來,她不在時我總是打聽她的消息,但見了麵就偏要吵嘴。她越是不肯正眼看我,我就越是要惹她。若不是這次知道她遇險,命都險些丟了,我還懵懂。”

    蔣澄從來沒有在旁人麵前這樣剖白過心跡,此時的他就跟一個沉浸在戀慕中的毛頭小子一樣。“亦純兄,你幫我跟陛下說,我想向阿錦提親。”

    安素終於弄明白了,敢情他還是多年暗自戀慕而不自知,這迴看了邸報才算反應過來了。尚書令大人隻差吐出一口老血來,你還不如永遠都別反應過來呢!陛下那攤事還沒收拾明白,蔣澄這會兒又跑來添亂算怎麽迴事。

    “不可能!”尚書令斬釘截鐵地迴道,不等蔣澄反駁,他就拋出了一個重磅消息。“替阿錦擇婿的事拖到現在也算有了個結果,陛下屬意楚向瀾。要不是阿錦還在養傷,眼看就要下旨賜婚,你別胡亂插一腳。”

    “有這等事?”蔣澄果然一驚,隨後態度卻變得更為堅定起來:“那亦純兄你更得幫我了。那楚向瀾是什麽人,你我都清楚。說一句身份尷尬都算好聽的,鴻臚寺少卿簡直就當沒有這個兒子,任他自身自滅。就算他醫術再高,陛下如今封他一個本草待詔,他日做到太醫令也不過是個七品官。”

    說到此處,蔣澄略停了一下,大約是想起就算楚向瀾仕途無望,但蕭錦初是有官有爵的,未必看重這個。於是他又轉了個話鋒:“就算不在意身份的差別,鴻臚寺少卿那個大婦是好相與的嗎?我朝以孝立國,就算是公主,也沒有不敬舅姑的道理。然而遇上這樣的舅姑,阿錦要受多少罪。這樣的人,如何配得上阿錦?”

    安素不得不承認,蔣澄一直被人稱讚機敏有捷才,果然是有道理的。隻報出一個名字,他就能衍生出種種不足之處來。可惜,他說了這一大通也沒說到點子上。這兩人配不配得上既不是他蔣澄說了算,也不是安素說了算,這門婚事須問過天子。

    安素有一樁好處,當然,也可以算做不好之處,他非常護短。雖說他家中親兄弟就有四個,堂兄弟就更不必說了,但他偏偏與衛潛這個表兄感情最好。所以分封的旨意一下,他硬是拋下一大家子,離開自小長大的京城,跟著衛潛跑去兗州吃苦受罪。

    不管於公於私,他其實都更該站在衛潛一邊。然而蔣澄能為

    伊人憔悴到這般程度,想來也是認真的。

    偏偏這丫頭一無所覺,硬是把他架在了牆頭上。看著蔣澄熱切的目光,安素不禁陷入了沉思,這個短他到底應該護誰呢?

    作者有話要說:

    競爭者出現了,我很想采訪一下蔣澄同學,您到底是哪根筋不對?

    您出場時那高冷範呢?毒舌呢?太讓人大跌眼鏡了!

    花式用完了,隻好賣萌求點評,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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