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大步進了門,瞧見她低頭坐在桌前,側臉繃著,嘴唇緊抿,明顯在生氣的樣子,不免又記起自昨日起便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旖旎畫麵——澄瑩溫泉水中,她的身體柔滑雪白奪人眼目……

    心口隱隱發熱,他清咳一聲,站在門口叫她:“你來。”

    薑艾仿若未曾聽到,徑自拿起筷子吃起東西。黑熊等了一會兒,自個兒走過來坐下了。薑艾嘴唇抿得更緊,聽他問靜荷道:“還有飯嗎?”

    “有!”靜荷整個白日都待在草堂,三餐都是與薑艾在一起,伺候她用完歇下,自個兒再去吃飯。她不知道大當家今日要來,廚房留著自己的那份,這種情況自然是先緊著他用。她很快將飯呈過來,黑熊也不客氣,怡然自得地與薑艾一起吃起來。

    薑艾悶悶不樂,卻拿這個厚臉皮的土匪沒辦法,正氣惱地在心中腹誹著,忽覺鼻子一癢,她立刻偏頭,以手掩麵,打了個極秀氣的噴嚏:“阿七……”

    黑熊又覺得有趣,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弧度在絡腮胡遮掩下不甚明顯,一聲低笑卻實打實被薑艾聽到了。

    雙頰頓時飛起紅暈,緊接著沒忍住又是一聲細柔的“阿七……”,她臉頓時更紅了。

    原本與他同桌而食,就很影響食欲,這下被他一笑,薑艾胃口都不好了,沒動幾下筷子就吃不下了。

    粗蠻慣了的男人,吃起飯來也是令人驚歎的速度,薑艾這邊剛把筷子擱下,他已經扒完了一碗飯,碗一放便站起身:“跟我過來,我給你看個東西。”

    薑艾聞言,立刻扭頭就往屋裏走,故意與他作對。黑熊愣了愣,盯了她片刻,隻好自己出去將東西搬進來。

    院子裏擺著一個嶄新的浴桶,檜木打製,十幾塊刨光的木板用三道鐵箍子箍緊,刷了石膏粉和桐油,在日光下泛著雅致光澤;桶裏還擱著一個用邊角餘料做的木盆。木通正圍著浴桶好奇研究,瞧見黑熊出來,立刻眼睛一亮:“大當家,這是你做的嗎?”

    黑熊看了他一眼,沒迴答,將浴桶扛起來道:“你進來。”

    木通跟在他屁股後麵進了屋。房內兩個女人都盯著他,靜荷是一早出去時便看到了那顯眼的木桶,薑艾卻是完全不知,這才明白原來他叫自己去看的就是這東西。

    黑熊當著三個人的目光,把浴桶擱到屏風後麵,迴身看向木通:“你方才問我什麽?”

    木通立刻又問了一遍:“這是你

    親手做的嗎?”

    黑熊嗯了一聲,輕輕撣了下袖子,一臉的雲淡風輕。視線卻忍不住往那邊飄去。

    不遠處榻上,薑艾心情不禁複雜起來,盯著那做工相當細致的木桶,久久沒有說話。這又是什麽意思,強迫她欺負她,又何必再這般示好?

    黑熊見她這幅表情,便誤會了些什麽,頓時覺得不分晝夜忙活這幾日十分值得。他步履從容地走到薑艾跟前,低頭看著她道:“你休息吧,申時我再過來接你。”

    申時過來接她?薑艾遲鈍的神經尚未理解他究竟是什麽意思,那土匪已經腳步生風出了門。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搞得她午覺都沒歇好,一麵困惑他到底打的什麽主意,一麵又心有餘悸,害怕他像那日一樣不守約定,在她毫無防備時猝不及防闖進來。裝了太多心事,根本無法安心休息,在榻上輾轉反側許久,才攢下一點睡意。

    事實上,那土匪果然如她所料提早來了,不過並沒有粗魯闖進來。未時末薑艾便聽到了外頭有人聲,是他來到草堂,與木通在院裏說話。薑艾也睡不下去了,起來穿好了衣裳。

    靜荷在廚房煮薑湯,加了桂皮和黃酒,有散寒止痛活血通經之效。煮好端來,在門外遇上坐在廊下的黑熊,他瞥了眼碗中的深色湯汁:“藥?”

    靜荷答了聲是,見他不再說什麽,便恭敬走過,開門進屋。“姑娘醒了?我正要來叫您呢。”她笑著將薑茶端給薑艾,柔聲囑咐:“小心燙。”

    那味道並不好喝,薑艾強忍著喝完,鼻頭皺了一皺。靜荷將碗收走,又打了水來伺候她洗漱,薑艾收拾停當,抬眼時那土匪已經走到了門口,站在那裏看著她。

    “走吧。”

    靜荷端著水盆出去,屋裏隻剩兩個人,薑艾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我不想出去。”她沒問去哪裏,沒問要做什麽,反正現在讓她和這土匪一起,不管哪裏做什麽她都是不願意的。

    “你不去我便扛著你去。”黑熊悠悠道。

    這迴答令薑艾氣結,但其實也是意料之中,他本就是這樣的人。她沒跟他杠,咬咬唇,乖乖走了過去。兩人一前一後除了草堂,他步子放的慢,薑艾也能跟上,隻是心中不太情願。

    當年段洪帶著幾位兄弟和不滿三歲的黑熊到這山上時,隻有不足十人,十多年來收留諸多無家可歸的流民、孤兒,教他們習武,如今人數已達上百。用以練武的校場建在一片寬闊場地,足以容納幾百人

    ,黑熊帶著薑艾過來時,有不少勤奮弟子正揮汗如雨練功。

    薑艾不小心瞥見一眼便立刻背過了身,說什麽也不肯再往前走了。

    “怕什麽。”黑熊發現她耳根莫名發紅,有些納悶地迴頭看了眼,瞧見正練武的十數人中有幾個光著膀子,才猛地反應過來。

    擱以前黑熊定然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妥,寨子裏也有女人習武,平日練功與男人混在一起,汗流浹背的光膀子看一眼又有何妨。當下心境卻是大大不同了,讓這女人看其他男人的身體,他本能地感到不舒服,但頃刻令他決定離開此處的,是他意識到——這個女人柔軟的體態、臉蛋紅紅的嬌模樣,也會被別人看到。

    他當即便轉過身,帶薑艾去了別處。

    他臥房後頭倒是有一塊空草地,平常沒人會到那邊去,幽幽靜靜,倒是個合適的去處。這地方薑艾沒忘記,畢竟是人生中第一次跳窗逃跑,印象不可謂不深刻。

    那扇被封的窗子竟然還被封著,她多看了一眼,思緒紛繁,但如今再想到父母,已經沒那麽容易哭了。

    “就在這裏吧。”

    正出神,黑熊在她身後開口:“先跑兩圈。”

    什、什麽?薑艾詫異迴頭。

    “這樣看著我做什麽,腳上的傷不是好了?”黑熊找了塊石頭往上一坐,支著一條腿,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她身子嬌弱,太容易生病了。他想教她一些招式,一則防身,二則強身健體,在這之前,練好基本功是必需的。不然以她那細胳膊細腿兒,刀都拿不起來。

    薑艾依然震驚地瞪著眼睛,沒有反應。

    與她對視片刻,黑熊起身向她走過來,薑艾立刻反射性後退一步:“你……為什麽?”

    “你太弱了。”黑熊道。

    這話聽在薑艾耳中特別不是滋味兒,她一個養在深閨中的女兒家,自然是無法與他們這些舞刀弄棍的大男人比,不然也不會輕易被他挾持,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但平常人家,無不以賢良淑德為女子美德,有哪個會以“強壯”來要求姑娘的?

    況且要她在這個男人麵前跑,怎麽都覺得他是故意想要捉弄她。

    她半天不動,黑熊低頭瞅著她:“你自己跑,還是我……”

    他故意頓了一頓,恐嚇她。薑艾果然最怕這個,立刻便快步走開,有些緊張道:“不用!”

    黑熊站在那裏盯著她,薑艾被那灼灼的逼視搞得

    頭都大了,不得不硬著頭皮慢慢跑起來,生怕再磨嘰他會對自己做什麽。

    她速度慢得像烏龜,黑熊毫不懷疑自己走幾步就能追上她。但那姿態實在是好看,他從來不知道有人跑著也能像畫一樣賞心悅目,裙角的擺動都恰到好處。

    他姿態不羈地坐在石頭上,一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看得出神。

    這片空地並不大,千金小姐的體力卻格外差,薑艾跑了一圈半便氣喘籲籲,在離黑熊很遠的地方停下來,扶著樹幹,一手捂在胸口,慢慢平複。

    她整張臉都泛著紅,嘴唇也是嬌豔的顏色,胸口的起伏隔很遠都能看到。黑熊又是一陣心癢,看得煎熬,卻舍不得移開眼睛。

    等薑艾休息夠了,他才把人叫過來,指著一處不足三尺的高台:“把腿放上來。”

    薑艾又鼓起眼睛瞪他,不知這人到底是存心戲弄她,還是腦子壞掉了,莫名其妙這樣折騰她。這種動作本就不雅,更何況她今日來了月事……

    心裏正為難,募地看到他身體動了一動,薑艾一驚,連忙往後頭躲了一下。接著有些難為情地抬了下腿——準確來說是往前踢了一下,半尺都不到的高度,立刻又縮了迴去。

    黑熊看得想笑,直接俯身,一把將她的腿抄了起來。薑艾大驚失色,本能地掙紮想要擺脫他的手,卻沒站穩,身體一晃往後仰倒。電光火石之際,黑熊伸手攬住了她,不料薑艾卻突然像炸了毛一樣,拚命推他打他,柔柔弱弱的女人也不知突然哪裏來的力氣,黑熊一手竟製不住。

    薑艾都快氣瘋了,他……他又趁機摸她胸!

    黑熊無奈,又不敢動手傷她:“別鬧了。”

    “混蛋!”她紅著眼睛罵,掙紮愈發激烈。

    猛然間,隻聽啪——一聲脆響,他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

    空氣霎時凝結。

    薑艾懵了。

    作者有話要說:黑熊:……打、打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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