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艾是恨他的。

    恨這個人毀了她的大喜之日,更恨他將自己劫來這土匪窩,每日被困在這間屋子,有家迴不得,提心吊膽地不知何時會被他、或是其他土匪淩.辱。

    落到這般境地她毫無辦法,逃不掉,也不願輕易放棄得來不易的第二次生命,不願再次與親人訣別。唯一能稍懷安慰的是,她知道,父親母親絕不會放棄她,他們一定在想方設法尋找她。她隻能苟且偷生能活一日便活一日,等待著父親來救她,接她迴家。

    而現在這個罪魁禍首就和她躺在同一張榻上,薑艾慶幸他沒有獸性大發侮辱她,也免不得在他毫無防備的睡眠中生出一絲殺欲。

    她清楚自己這一刀下去未必真的能傷到他,也可以想象若真的下手明天等待她的將會是怎樣殘酷的後果。但她太恨了。

    是這個土匪害了她!她多想殺了他!

    可她殺不了人。

    她已經將匕首拔出刀鞘,無聲無息、一點一點靠近了黑熊。他唿吸平穩,一動不動,薑艾卻在漫長的過程和極度的緊張之下出了一身的汗,背上已經濕透,手抑製不住地顫抖。她緊緊握著匕首,卻無論如何都紮不下去。

    “你想拿著玩便拿著玩,但再用它對著我,別怪我不客氣。”

    ——不知多了多久,黑暗中突然響起男人低沉冰冷的聲音。薑艾反而被嚇得一抖,匕首霎時脫手,鋒利的刀尖堪堪對著黑熊的胸口落下去。

    他抬手,精準而隨意地捏住刀身,指間靈活的一個翻轉,便將刀柄握在了手中。

    薑艾身體僵硬地跪在那裏,大氣都不敢出,驚恐地睜大眼睛。

    黑熊看她一眼,將她手中的刀鞘抽出來,插入匕首,隨手往榻上一丟,邦地一聲。接著雙手環胸,再次閉上了眼睛。

    薑艾沒敢躺下,縮成一團靠在床腳睡了一夜。身在匪窩連覺都睡不安穩,夜裏稍有一絲動靜便會驚醒,警惕地看向睡在外麵的土匪。期間懶懶不知為何從黑熊的衣襟裏鑽了出來,探頭探腦地看著她。

    它一動薑艾和黑熊便都醒了,黑熊伸手正想揉一把,卻見它一蹦一蹦跑向床腳。薑艾這次沒有再將它當做老鼠,任由它順著衣服麻溜地爬到她胸口上,舒舒服服地往頸窩裏一趴。它剛剛在那土匪身上待過,薑艾便有些抗拒。但嫌棄歸嫌棄,並沒有把它趕走。

    她刻意低著頭,害怕與那個土匪對視,餘光看到他起身下床,天還沒亮,卻拿

    上弓箭出了門。

    薑艾這才放鬆下來。坐著睡了一晚到底是累了,小心滑下去躺著,與懶懶窩在一起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有人敲門。除了昨天那個少年,沒有別人會這麽禮貌地敲門,薑艾在這裏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絲被人尊重。她攏了攏淩亂的長發和衣襟,低聲道:“進來吧。”

    石頭這才打開門,目不斜視地端著食案進來,給她送早飯和湯藥。昨晚上的動靜他可全都聽見了,細弱可憐的哭叫,夾雜著老大毫不憐惜的威脅……十六歲的毛頭小夥從未經曆情.事,一想到某些羞人的畫麵耳根都紅透了,放下東西便逃也能似的溜走。到了門口猶豫了一下,又迴過身,撓著頭躲閃道:“你趁熱吃吧,喝了藥傷才會好。”

    他單純又守禮,像個好人,薑艾試探著小聲道:“我想洗臉,你可以、幫我打點水嗎?”

    “你等著!”石頭猛地拍了一下腦門,風風火火就跑了出去。他們這些男人過得糙,完全不知道怎麽照顧女人,想來她一個千金小姐,一定很愛幹淨,現在整個人被搞得一團糟,肯定想要洗一洗了。

    他很快打了熱水迴來,為了方便她用,還搬了個一張黃花梨藤心方杌進來,放在床榻不遠。薑艾謝過他,自己扶著床架挪過去。半新不舊的臉盆和一條並不幹淨的帕子,她清楚沒有嫌棄的餘地,緩緩將手放了進去。

    兩天了,第一次碰到熱水,薑艾幾乎有些感動,以前何曾想到有一天連沐浴洗漱都變成奢侈的願望。仔仔細細淨手淨麵,將帕子在水中搓了許久才擰幹來用。她知道自己一定特別狼狽,頭發已經亂得不成樣子,屋裏卻找不到一麵鏡子,勉強對著水麵整理一下。

    早飯依然是白粥饅頭和酸蘿卜,薑艾吃的時候,懶懶也湊在她旁邊,似乎是餓了。薑艾撕了一點饅頭碎屑,懶懶卻不愛吃,嚐了一口便沒了興趣,自個兒竄來竄去在房間裏麵找“存糧”。好笑的是竟然真的從某個櫃子中找到了花生,吃完還悄悄往床上藏了幾顆。

    薑艾看著好玩,不知不覺竟將一大碗粥和比她拳頭還大的饅頭都吃掉了,乖乖喝了藥,迴到床上躺著。

    沒一會兒石頭便進來收拾,端走了食案,又迴來端臉盆。薑艾看著他,卻忽然發現,他腰間掛了一塊玉佩,白色通透的虎頭,額間一片褐色。

    那是嘉宥的玉佩!

    薑艾臉色一變,立時叫住他:“等等!”

    石頭端著臉盆已經走到門口,聞聲詫異

    迴頭。順著她直勾勾的目光往下一看,瞧見老大送自己的那塊玉佩。

    “這玉佩……你哪裏來的?”薑艾愣愣地問。

    石頭有種不好的預感,往後退了一步:“怎、怎麽了?”

    薑艾抿了抿唇,終於將視線從玉佩上移開:“那是我的。”石頭心裏一咯噔,瞪著眼睛沒說話。薑艾祈求地看著他:“它對我很重要,你可以把它還給我嗎?”

    這原本就是她的東西,而且薑艾有理由懷疑當初潛入家裏偷東西的便是他們,這樣要求也不算冒昧。令她忐忑的是自己如今身不由己,而他是唯一一個向自己表達善意的人。

    ……

    段洪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二當家一早過來,見他咳得滿麵通紅幾乎喘不上氣,心中酸澀不已。段洪好不容易緩過勁兒,喝了口他倒的茶,嗓音嘶啞道:“如何了?”

    二當家搖頭:“幾十個箱籠裏裏外外翻了三遍,還是沒有找到。”

    “興許根本不在裏頭。”段洪歎氣。他不讚成他們采取這樣打劫的方式,卻不得不承認,這是最快捷的方式。遺憾的是惡人已經做了,想要的東西卻依然不見蹤影。

    “為今之計,隻有當麵問那位薑姑娘了。”二當家道,“左右她人在我們手中,即便知道什麽,也不會走漏消息。”

    “也好。切記不可動粗,把人家好好的孩子禍害成這樣已經是我們的罪過,別再傷著人。”段洪道,頓了頓,突然又問一句,“她人你們安置到哪兒了?”

    二當家有一刹那的遲疑。“黑熊帶走了。”

    段洪立刻眼睛一瞪:“帶哪兒?”

    “咳,”二當家搓著半百的胡須,不敢和自家大哥對視,“他自己屋。”

    “混賬!”段洪氣得一把將茶盞摔了出去。

    石頭被叫到段大當家的院子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段大當家雖然脾氣很兇,對小輩卻非常照顧,以前身體還康健時常常親自指點他們功夫,帶他們去後山放風打獵,有什麽好東西就讓大夥分享。石頭挺喜歡他,高高興興就跑來了,不料一進門瞧見他滿臉怒火,頓時就蔫了,還在門檻外頭的一隻腳差點抬不起來。

    “大、大當家……”石頭縮著脖子站在門口。

    “石頭,我問你話,你老實答。”段洪坐在太師椅上,按著扶手,擰眉看過來,“薑家那姑娘是不是在黑熊屋裏?”

    石頭遲疑地點頭:“

    是。”

    “他欺負人家姑娘了嗎?”這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石頭一愣,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他不想出賣老大,也不敢跟段大當家說謊,眼睛躲躲閃閃,支支吾吾地答了一句:“我、我不知道……”

    段洪還有什麽不懂的,猛地一拍桌子,大怒道:“混賬玩意兒!”

    ……

    黑熊傍晚才迴來,獵了一頭野豬,喊了幾個人抬到廚房,交代晚上吃烤肉。他迴房間換衣服,發現鬆鼠和人沒了影子,立即皺起眉頭。

    “老大,我有事跟你說……”石頭扒在門口,吞吞吐吐地。

    “說。”黑熊在桌旁坐下,看著他。

    石頭從懷裏摸出那塊玉佩,遞給他:“薑姑娘說這個是她的,問我能不能還給她。這是你送我的,我就沒給……你看,要不要還她?”

    黑熊伸手接了,沒說什麽。

    “還有,”石頭忐忑地瞅他一眼,“段大當家叫你迴來了立刻去見他……”

    “什麽事?”黑熊抬起眼。

    石頭戰戰兢兢道:“他、他知道你那個啥、欺負薑姑娘,特別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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