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芙並不明白自家小姐怎麽會邀請那個虛脾假意的楊小姐,這會兒見小姐似乎因為對方無法履約有些不開心,便安慰道:“小姐要是悶,不如叫幾個人來打馬吊?”

    薑艾搖了搖頭。她可不是無聊。

    楊思思不來,反而更加印證了她存心不良,無論如何是不能再放任她留在郡王府了。薑艾尋思半晌,叫采芙附耳過來,悄聲交代幾句什麽。

    采芙大驚:“小姐為何……”

    薑艾將食指貼在唇前噓了一聲。

    “我昏迷那幾日,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我夢到,我和嘉宥沒有成親,他娶了別人,我也另嫁他人……”權衡一番,薑艾還是將上一世的遭遇換了個方式講給采芙聽。畢竟許多事情需要采芙為她做,讓她知道反而便於行事。

    采芙目瞪口呆,“小姐怎會做這樣的夢?您和世子天造地設,采芙從沒見過比你們更般配的一對了,再說世子對您傾慕有加,你們很快就會完婚,怎麽會……夢與現實都是相反的,小姐切莫再胡思亂想了!”

    “隻是那個夢太真實了,還是小心為好。”薑艾肅然道,“采芙,這事我從未告訴過旁人,連父親母親都不曾說過,除了你,再無第三個人知曉,你可願意為我保守秘密?”

    采芙急忙點頭:“采芙絕不會辜負小姐的信任,願意為小姐分憂!”

    那個夢境太過匪夷所思了,但采芙能理解小姐的不安,關乎到一生的幸福,自然要萬分謹慎,一點差錯都不能容許。

    ……

    昱王殿下駕臨夷陵,以東瀾郡王好大喜功的作風,自然要大肆慶祝一番。夷陵城內有頭有臉的官員鄉紳皆在邀請之列,攜各家女眷前往,隻為一睹傳聞中“俊美無雙”的昱王真容。宴席當日郡王府好不熱鬧。

    薑家兄弟二人皆在州衙為官,又是親家,自然是郡王府的貴賓。然薑寅因公務前往荊州府治所江陵,至今未歸,薑家便隻薑宸一人攜家眷前來赴宴。長房沈氏攜薑艾薑麟一雙兒女、二房魏氏攜庶女薑芊,乘馬車抵達郡王府。

    大腹便便的東瀾郡王親自在門前相迎,身後便是盛裝的郡王妃,與著紵絲織金獅子圓領袍、腰纏玉革帶的蕭嘉宥。

    薑艾今日穿粉色對衿襖,繡彩色花鳥紋裙襴的白羅裙,比起一身鮮豔大紅緞子的薑芊要素淡得多,卻一下子將蕭嘉宥的眼光牢牢捉了去。

    那目光熾熱得足以將雪融化,薑艾忍不住看過去,蕭嘉宥便

    咧嘴衝她樂。

    然這種場合下連過去同她說句話都難,長輩間互相寒暄,接著是小輩拜見長輩,來來往往,身為郡王府獨子,蕭嘉宥完全脫不開身。隨後東瀾郡王領薑宸前去拜見昱王,薑艾則陪同母親跟隨郡王妃去往後院,兩路人分道而行。

    薑家既為一方父母官,又是樂善好施的首富,在夷陵頗有聲望;兩位千金也是美名遠播,一露麵便有不少同齡小姐上前攀談。薑艾略略應酬一番,便留熱衷於此的薑芊一人享受眾星拱月的待遇,隨母親與郡王妃入了堂屋。

    薑艾將自己帶來的食盒送上:“前些日子您身體不適,艾艾自顧不暇,沒能來探望,心裏過意不去,特地帶了些您愛吃的糕餅來賠罪。我向采薇學的,手藝不好,您別嫌棄。”

    “說的什麽話,我們艾艾親手做的,一定美味極了。”郡王妃滿麵笑容,示意她身旁的常嫗收下,拉著薑艾的手,“我看你今日氣色似乎好了些,以後多出來走走,有空就和思思一起,你們姐妹倆上街上逛逛也好,天暖和了結伴去踏青也不錯,互相做個伴。你們小姑娘身子嬌,可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薑艾點頭應下,又問道:“不知思思妹妹身體怎樣了?”

    “說是操勞過度,怕是前些日子夜以繼日照顧我這個病秧子,累壞了。”郡王妃歎道。

    薑艾便道:“我去看看她吧。”

    “也好,有你陪她說說話,興許好得快些。”

    楊思思本就是裝病,聲稱頭痛發作,與大夫串了口供,說是操勞過度需要靜養,一則彰顯姨母生病時自己在床前盡孝的功勞,二則可以借此推掉薑艾的邀約。不想郡王突然大擺筵席,姨母出於關切讓她安心養病,反而白白錯失了出席宴會的機會。這時候外頭正熱鬧,而她隻能自個兒待在房裏繡著帕子。楊思思心裏惱地不行。

    偏在這時貼身丫鬟丹翠進來通傳,說薑大小姐來了,楊思思當即將秀氣的眉頭一皺,摔了花繃子:“她到底是中了什麽邪,怎的突然纏上我了?”

    以往可是根本看不上她,病了一場居然轉了性子,三翻四次主動湊上來。剛到夷陵時,楊思思確實有過結交這位知州千金的心思,但如今已經沒必要了,她想要爭取自己的命運,哪有閑工夫應酬這個絆腳石!

    心裏萬般不耐,卻不得不應付,楊思思摘了珠玉發釵脫了外衣,往臉上鋪了層□□,躺到榻上。

    薑艾隨著丫鬟進門,見楊思思正匆忙下床,身體

    發軟搖搖晃晃,麵色確實有幾分憔悴,連忙上前道:“快別起來了,聽說你病得厲害,下不了床,我放心不下便過來看看。”

    “隻是小有不適而已,沒想到驚擾了薑姐姐的清淨,思思失約在先,還害姐姐掛念,真是過意不去。等病好了,思思一定親自去向姐姐賠罪。”楊思思滿麵愧疚。

    薑艾客氣笑著:“你好好休息便是。”

    兩人說話間,各自的丫鬟安分守在一旁。忽然,采芙麵露難色,悄悄往丹翠那兒挪了一步,用手遮著,極難為情地小聲問:“我好像要鬧肚子了,你們這兒恭房在哪兒啊?”

    “出了院子右……”

    丹翠話說一半,采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難受地捂著肚子,央求:“不行不行,我等不及了,丹翠姐姐帶我去吧!”

    丹翠連忙向兩位小姐請示過,匆匆帶著采芙出了門。

    這一去便是一刻鍾。兩個丫鬟一同迴來,薑艾望過去一眼,采芙不動聲色地點頭示意。

    “你好好休息,我不叨擾了,改日再來看你。”薑艾起身,楊思思作勢要送,被她攔住,客套幾句,領著采芙離開。

    隔天,薑艾主動說要出門逛一逛,沈氏欣喜不已,打算陪她一道的,薑艾卻沒讓,隻領了采芙一人出門。沈氏安排了馬車,薑艾在自家的金器鋪子前下車,呆了半個時辰,踏進旁邊一家並不起眼的茶樓,要了一個雅間。

    不多時,一個穿紫衣粉裙、梳雙丫髻的清秀少女悄悄推開了雅間的門——麵色緊張眼帶憂慮,正是楊思思的大丫頭丹翠。

    掩好門,丹翠立刻跪在薑艾身前,從袖袋中掏出一顆足有拇指長的金元寶,正是前一日采芙接著去恭房偷偷塞給她的那個。

    “丹翠惶恐,還請薑小姐收迴這金錠。”

    薑艾不接,隻問道:“聽說你在歸州還有家人?”

    “是,有母親和三個弟弟……”

    “你父親呢?”

    “父親已經病逝。”

    “那你家人以何為生?”

    “母親種田,最大的弟弟十三,在地主家做長工。”丹翠心中酸澀。

    且不說一個女人種田的辛勞,靠十三歲的孩子做長工養活一家人,生活有多艱辛可想而知。薑艾道:“你家小姐在歸州已無親人,如今在夷陵有了郡王府作依靠,怕是不會再迴歸州老家,那你呢,要棄家人於不顧嗎?”

    丹翠霎時淚盈餘睫,痛哭道:“丹翠並非拋棄家人,實乃生活所迫,如今雖離家遙遠親人不得見,卻能省下月錢貼補他們。”

    “我知道你們生活不易,這金錠便是對你母親弟弟的一點心意,有了這些,至少能在歸州做一些小生意,你母親不用再那麽辛勞,弟弟可以繼續讀書,他日中舉光宗耀祖也未可知。”

    丹翠啜泣不止,並未接話。

    薑艾抬了抬手,身後采芙會意,另拿出三錠金元寶放在桌上:“丹翠姐姐大可放心,我家小姐隻是請你幫一個小忙,絕不會讓你做傷天害理的事。這是定金,你且收好。”

    丹翠看了看一字排開的四個金燦燦的元寶,一時不答。

    雅間寂靜無聲,隻有茶盞輕微的碰撞,清脆,短促,仿佛直入心靈。啜泣聲漸漸止息。

    薑艾慢慢喝完了一杯茶,將茶盞擱下,用手帕抿了抿唇,才又道:“你若考慮好了,便起來吧。”

    ……

    丹翠從二樓雅間出來,垂首快步離開茶館,薑艾與采芙過了片刻才緩緩走出雅間,茶館掌櫃滿臉堆笑迎上來:“照顧不周,照顧不周。薑小姐可還滿意小店的茶水?”

    薑艾不想惹人注目,敷衍一句便要走,不想掌櫃的殷切地送她出門,口中道:“再過些時日,便有上好的明前龍井送來,那可是西湖龍井中的珍品啊!薑小姐若是有興趣,小的倒是親自送一些到貴府去,您看如何?”

    薑艾委婉謝絕,采芙忙護著自家小姐離開,擺脫胡亂獻殷勤的掌櫃。

    掌櫃的站在門口目送,一迴頭卻見另一個雅間裏衣著尊貴的客人也出來了,立刻便要迎上去,不想還沒走到近前,便被一持刀侍衛擋住了去路。

    蕭維溫笑頷首,在侍衛的保護下離開了圍觀群眾的視線。出了門,蕭維便轉頭,望向相鄰金鋪外停著的馬車,裹著白色鬥篷的倩麗身影在丫鬟的攙扶下踩上腳凳,水綠色的裙擺隨著她的動作在空氣中拂動,像粼粼水波蕩漾開去。

    馬車駛離後,心腹長隨牽來了馬,蕭維接過韁繩,卻忽地轉頭問了一句:“方才隔壁雅間的可是薑姑娘?”

    “是。”心腹立刻一五一十將自己所見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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