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家的房子在小丘村也算是頂頂氣派的,六間寬敞的大瓦房,在一眾的土坯房裏鶴立雞群。

    現在農村的房子多數都是用泥土堆砌起來的房子,在粘土中摻雜些木屑,稻草等材料,增加牆體的耐用性,等牆砌完,在內外層刷上一層石灰水泥漿,用鐵片刮平整,這屋子的主體也算是做完了,屋頂就搭些木梁,再鋪上些瓦片,這就是大多數農家人遮風擋雨的家了。

    這種土坯房耐受性較差哦,一般隔個一兩年就得自己修補一次,有個狂風暴雨的,屋子滲水也厲害得緊。

    向家的磚瓦房也算不上真正的青磚大瓦,其實還是土坯的底子,隻是在屋子的外頭砌了一層大青磚,看上去氣派又幹淨。向前進這些年寄迴來的錢早就夠向家正真建起一座大瓦房了,隻是這樣一來,起碼得花個四五百塊錢,家裏這麽多年依靠向前進攢下的積蓄一下子就要去個大半。

    這老房子將來肯定是留給最小的向光明的,其他幾個兒子媳婦怎麽肯呢,所有人都退了一步,就成了現在這個徒有其表的“大瓦房”,未做補償,其他幾個早就分出去的兒子每人又分了五十塊錢,當然,這一切向前進都是沒份的。

    現在這氣派的房裏就住了向家老兩口,以及還沒有娶媳婦的向光明,向前進也有一間屋子,隻是他不怎麽迴來住。其他幾個哥哥姐姐都有了自己的房子,因此這幾間大房子,顯得有些空空蕩蕩的。

    向前進陪著殷紅迴去的時候,家裏一個人都沒有,就隻有幾隻母雞在院子裏啄小石子吃。

    “這灶還是冷的,前進啊,要不你喝點開水填填肚子,你們廠裏不是包午飯嗎,也用不了多久就能吃飯了。”殷紅捂了捂藏在棉襖底下的饅頭,還是舍不得拿出來給兒子吃。

    前進這麽壯的身子,餓一頓也不打緊。

    “井筒裏還有些生番薯,你要不啃幾個再走,脆甜脆甜的,你侄子最愛吃那個了。”殷紅看了看兒子冰冷的眼神,張了張嘴說道。

    向前進看了她一眼,覺得現在屋外的寒風都沒有自己的心冷。

    “別麻煩了,我先迴去了,該說的話我昨晚也說了,你知道我的個性,讓殷秀麗消停點,不然,別怪我不認他這個大嫂。”

    向前進眉峰隆起,配上染著紅血絲的眼睛,顯得有些猙獰。

    又是這副嚇人的模樣,殷紅從脊背竄起一股涼氣,這個兒子也不知道婆婆是怎麽教的,混不吝的

    就知道嚇她這個做媽的。

    “知、知道了。”殷紅低垂著眉眼,低聲應和到,抓著衣擺的手捏的更緊了。

    向前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裏知道他媽這是還沒聽進去,有些挫敗,不過隻要自己不答應,他媽和大嫂謀算再多都沒用。一晚沒睡的腦袋陣陣抽痛,向前進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殷紅看著兒子走遠,將院子的大門一鎖,朝著範家走去。

    “前進啊,我聽人說你帶著你媽迴來了,正要迴去看看呢。”一個瘦小的老頭看見向前進,開心地迎了上去。

    那老漢滿頭白發,背有點駝,黧黑的臉上滿是皺紋,他此時正看著向前進,眉眼彎彎,搓著手上幹掉的泥巴,喜不自勝。

    他的長相老實和善,和向前進有八分相像。

    “爸——”向前進看到老漢,親熱地喊了一聲,原本的滿腔鬱氣也散了大半。

    原來這老漢就是向前進的父親,也就是苗三鳳口中的向老實,看他的模樣,的確是個老實人。

    “你大嫂也真是,把你媽丟在你那裏不管,你每天上工多累啊,還去給你找麻煩。”向老實想起這件事就來氣,看了看有些疲憊的兒子:“前進啊,你是不是昨晚沒睡好啊,要不今天就別去上工了,不就是少一天工錢嗎,身體要緊。”

    向老實有些心疼這個三兒子:“別太拚了,你也是二十多的人了,也該考慮自己的大事了,以後每個月少寄點錢迴來,你大哥他們幾個有手有腳的,哪裏用得著靠你這個弟弟養了,你別聽你媽的,她腦子拎不清。”

    “爸,我有喜歡的姑娘了,下個月開始我每個月寄迴家十塊錢,剩下的,我要留著攢起來娶媳婦了。”

    在向老實麵前,向前進顯然鬆快了許多,對殷紅沒辦法講的事,在向老實麵前他完全可以坦誠相對。

    向老實原本以為自己的提議會被兒子推翻,畢竟他每次談起這件事,兒子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這讓向老實有心幫幫這個兒子,都無從下手。

    可是沒想到,這個一直都任他家老婆子剝皮的兒子忽然間想明白了,向老實是又驚又喜。

    “好好好。”向老實搓了搓手,樂的眉眼都皺在了一塊:“是哪家姑娘,家裏都有些什麽人?”

    向前進紅了紅臉:“人姑娘還不知道我的意思呢。”想起昨天晚飯時自己的表現,向前進有些喪氣,覺得自己現在在江大妮心裏肯定沒什麽好印象。

    “你這小子,加把勁啊!”向前進拍了拍兒子的肩,向前進比他這個當老子的可高多了,向老實差點要踮起腳尖來才夠得到他的肩膀。

    “你媽那你別管,爸替你做工作,你就好好攢錢,到時候風風光光的娶媳婦。”向老實知道老三給的錢少了,自己那拎不清的老太婆一定會在幾個兒媳婦的攛掇下作妖,他這個做爸的別的做不了,管個老婆總能管住的。

    老三為這個家做的也夠多了,接下去的日子,也該為自己想想了。

    有了向老實這個承諾,向前進心裏又多了一絲期盼,他們家一直都是他媽做主的,可是他心裏明白,他媽骨子裏還帶著老封建的想法,那就是以夫為天,他爸要是真的願意幫他做他媽的工作,他的壓力頓時就會輕不少。

    想到這,向前進在和和向老實告別離開小丘村後,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這廂,殷紅已經來到了範家的小院,朝著院子外喊了幾聲:“苗嬸子,苗嬸子,你在家嗎?”

    幾聲響聲過後,一個瘦小精明的老太太從屋裏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三四十歲的婦人。

    “曉娟也在家呢,苗嬸子,我想找你打聽點事。”殷紅的眼神在從範曉娟身上瞟過時,臉上帶出了一絲有些不屑又尷尬的表情。

    “殷大妹子,你怎麽上我家來了,快進來吧。”苗桂芬走到院子裏迎了迎,向家在村子裏的名聲可比他們家強多了,自從大兒媳給閨女出了那麽一個餿主意,現在苗桂芬出門都感覺背後有人指指點點,雖然好處是拿到手了,多少還是讓老太太有些難看。

    此時殷紅上門,不管是為了什麽,都是他們一家和村裏人破冰的時機啊。

    殷紅跟著苗桂芬進去,範曉娟給殷紅倒了一杯水,殷紅道了聲謝,不著痕跡的將水杯往裏頭推了推,連喝一口的打算都沒有。

    “我這一段時間沒來了,這屋子到和以前不一樣了。”殷紅看了看被粉刷一新的房子,窗戶上還掛著一塊簇新的布簾,桌子上擺著一整套嶄新的茶碗,連桌子也是新打的,這範家是發財了?

    “嗨,這不是曉娟這孩子孝順嗎,沒趟來都帶點東西迴來孝敬我和她爸。”苗桂芬眼裏是壓抑不住的驕傲。雖然現在村裏人都對他們指指點點,但是這實惠卻是實打實的。

    盧慧也不知找了什麽關係,把範曉娟說給了城裏人,彩禮就給了足足一百塊錢,這還不算其他鍋碗瓢盆的。那個老頭子雖然脾氣不

    好,愛打人,但是每個月的工資都是交一半給範曉娟做家用的,隻要算計的好,每個月也能省下點錢來。也不知盧慧給範曉娟灌了什麽迷魂湯,明明是她將範曉娟推進了一個火坑,範曉娟卻還打心眼裏感激這個大嫂,沒趟迴來總要給家裏帶點什麽東西。

    殷紅一聽這些東西都是範曉娟帶來的,頓時就對範曉娟高看了一眼,覺得範曉娟這人其實還是不錯的,知道顧著家裏,一點都不自私,哪像她那個兒子,跟她這個當媽的別外心。

    殷紅這麽一想,就把自己的來意說了一遍:“曉娟啊,我記得你前頭那個是青山村的,你知不知道一個叫江大妮的閨女,她有個姑姑嫁到了城裏。”

    範曉娟眼睛一瞪,心頭一凜:“大娘,你打聽江大妮做什麽?”

    “哎——”殷紅歎了口氣:“還不是我家老三,他看上那閨女了,我就想找你打聽打聽,那閨女的性子到底怎麽樣。”

    向前進可是小丘村出了名的出息人,憑自己的本事考上中專,一畢業就當了工人,還有了城裏戶口,一下子和他們這些地裏刨食的拉開了差距。

    範曉娟一聽江大妮那個死丫頭居然被這種出息人看上了,心裏就像是被螞蟻咬似得,鑽心的疼。

    她沒有錯過殷紅眼裏的不滿,眼珠子一轉,低下頭,歎了口氣。

    “曉娟,你這是怎麽了,難道那閨女有什麽問題?”殷紅急切地問道。

    “這事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範曉娟咬了咬牙,麵上有些猶豫。

    “曉娟啊,你這是要急死大娘啊,咱們之間有什麽不能說的。”

    範曉娟看魚兒上了勾,低垂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陰毒的笑意。

    “既然大媽問了,我也就說了,那個江大妮,就是我前頭那個男人大哥的女兒。”

    殷紅沒想到會這麽巧,這江大妮居然是範曉娟前夫的侄女。

    “大妮這姑娘吧,長得好又勤快,隻是——”

    範曉娟猶豫了良久,殷紅都快等不及了,範曉娟才開口:“隻是這大房一家吧,性子都有些獨,自己的東西都看的牢牢的,半分不肯接濟親戚,你也知道我家那口子的事,還不是大房緊緊扒著糧食不放,他才會去偷糧。”

    範曉娟神色暗淡:“這是原則錯誤,我也不能看著他錯下去,隻能向組織申報這個問題。要不是江家大房不講情麵,我們一家現在還好好的。”

    範曉娟抹了抹淚

    ,那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讓一旁的苗桂芬和殷紅都忍不住有些感觸。

    “沒想到那江大妮居然是這種性子。”殷紅拍了拍桌子:“怪不得我家老三說以後要少往家裏寄錢了,一準是那個女人在背後挑唆。”

    範曉娟看她生氣的模樣,擦淚的手遮住了嘴唇,露出一副奸計得逞的暢快表情,她就知道殷紅的軟肋,她最在乎的不就是向前進那些工資嗎,如果向前進娶了一個守財的女人,那些錢她可就一分拿不著了,她不信,都這樣了,殷紅還能放任向前進娶那個江大妮。

    “而且,大妮這姑娘吧,作風有些問題,我還住在青山村的時候,好幾次看見一個知青模樣的男人跟她拉拉扯扯,這件事以前我是不想說的,畢竟我曾經也是她二嬸,隻是前進這麽好的人品,大妮這姑娘真配不上。”

    範曉娟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把殷紅哄得一愣一愣的,一下子就把範曉娟當做了知心人,握著她的手,大吐苦水。

    “大娘,我有一個主意,你要不聽一聽。”

    範曉娟耐心地聽完她那些雞毛蒜皮的廢話,黝黑的眼睛閃了閃,輕聲說道。

    殷紅仿佛被蠱惑一般湊進她耳朵旁。

    範曉娟的聲音很輕,除了殷紅,連坐在兩人身旁的苗桂芬都沒聽清他們的對話。

    範曉娟說完坐直了身體,拿起那碗殷紅動也沒動的茶水喝了一口。殷紅的臉色青了又紅,紅了有紫,懷疑地看了看範曉娟,隻是心底的欲望始終占了大頭,咬咬牙應了下來。

    範曉娟將殷紅送出門外,看著那個村裏交口稱讚的老好人,嗤笑了一聲。

    ******

    狼,兇狠貪婪,要是被它盯上,在你稍不注意的時候,就會被咬下一塊肉來,狽,沒有前腿的狼,依靠狼而行動,協助狼坐下罪惡的勾當。

    範曉娟和此時的殷紅就是狼和狽,而江大妮這個被盯上的獵物此時還毫不自知,也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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