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妮有些尷尬地拉了拉弟弟的衣角,這些事是孟家的家務事,他們兩人待在這裏似乎有些不好。

    “誒呀——”江一留狀作不小心,將那碟裝著香油的蘸料倒在了身上,驚慌失措地拿出口袋裏的手帕想把衣服上的香油給擦掉。

    “小寶,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啊,大妮,你快帶小寶上樓換件衣服,這件髒衣服打上胰子放水裏泡著,不然可能會洗不幹淨。”江大珍急忙催促到,心裏卻鬆了一口氣。

    “向學屋裏牆角的樟木箱子裏有他穿不下的衣服,本來也打算帶迴去給小寶的,你就拿那箱子的衣服給小寶換上。”她想起侄子隻帶了兩間貼身的換洗衣服,似乎沒帶棉襖來,又補充了一句。

    大妮清脆地應了一聲,拉起弟弟的手往樓上跑去,咚咚咚,腳步聲輕快了不少。

    江一留和江大妮一離開,除了孟向文和容靖,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畢竟這是家醜,雖然江家也是親家,但是這種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江一留也正是想到了這些,才故意打翻醬汁。他可不想以後孟爺爺和瞿奶奶一見到他就想起今天孟向文幹的蠢事,對他們有所隔閡。

    “土包子,沒見過世麵。”孟向文看著那兩個吃白食的離開,沒好氣地罵了一聲。

    “文文——”容靖壓低了聲音,眉頭緊鎖,對於孟向文那一番辱罵他人的話語顯然不太滿意。

    孟向文見他這樣,嘟囔了幾聲:“好了,我不說就是了。”語氣中帶著小小的抱怨,可是心裏卻甜甜的。

    她就是喜歡容靖這一點,正人君子,從不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話,如此風光霽月的男人以後絕對不會虧待她,等容靖迴了海城,她也就成了海城人了,不用在待在這個偏僻的小縣城裏。

    孟向文樂滋滋的,隻是心裏一凜,容靖還不知什麽時候迴城呢,因為知青的身份,他做老師隻是抵了他上工的工分,隻能掙到足夠一人吃的糧食,再多也就沒有了,在迴海城之前該怎麽生活她還得幫容靖考慮考慮。孟向文想好了,孟家隻有她怎麽一個待嫁的孫女,她出嫁,怎麽著也得陪嫁一套房子,再加上手表、自行車、縫紉機和兩三百的壓箱錢吧,至於以後不夠花,再上門要就成了,難不成孟家還會看著她餓死不成。

    “小容,這也是你的意思嗎?”孟平川沒有搭理早就放棄的閨女,轉頭朝容靖問道。

    容靖看著孟平川考量的眼神,脊背繃直,臉上帶著一絲苦笑:

    “我知道這很不應該,隻是文文一直都是嬌生慣養的,讓她和我一起住到鄉下,她肯定受不了,伯父放心,那套房子就當是我們暫借的,等我和文文迴了海城,我們就會將那套房子還迴來。”

    容靖的語氣很誠懇,既表達了為孟向文考慮的意思,又明確表示自己不貪圖孟家的房子,讓孟家眾人的臉色好了不少。

    隻是那套老房子,孟家還真不能給他們。

    現在他們住的這一套房子和借給文家住的那一套房子,都是屬於集體產權,是不能私底下售賣或租住的,隻有那套老房子,在六十年代產權登記的時候,記在了孟大昌的名下,是私有產權,可以自由租售,現在那套房子就被孟大昌租給了一個家裏人口多的老工友,每個月還有十五塊錢的租金。

    換句話來說,除了那套老房子,其他房子都有可能被廠裏收迴,對於孟家來說,那套老房子才是全家人的保障。

    “你傻啊。”孟向文扯了扯容靖的衣角,那套老房子可能賣不少錢,到時候去海城,兩個人身上也總得帶點錢吧。

    “那套老房子你是不用想了,那是我們老孟家的根,隻會留給向學。”孟大昌自然看見了孫女的小動作,板著臉說道。

    “憑什麽——”

    “你給老子閉嘴!”孟大昌重重拍了拍桌子,桌子上的盤子都震了一震,孟向文從來沒有見過爺爺這麽嚴厲的樣子,一下子被嚇到了。

    “你出去打聽打聽,哪有姑娘家結婚還要娘家出房子的。”孟大昌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容靖,容靖心裏一沉,麵上卻浮現出一抹慚愧。

    “我和你爸早想好了,那套現在借給你大舅一家的房子就給你當嫁妝了,雖然小了點,住你們兩個人也盡夠了,至於其他的,你想都不要想。”

    孟大昌說完,哼了一聲,轉身上樓。

    “你爺爺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反正你也一直喜歡親近文家人,現在也好,住到一塊去,那套房子你是接著借給你大舅一家,還是收迴來做新房,都隨你的意思,既然他們這麽疼你,應該不會扣著那間房子不放吧。”

    瞿英言盡於此,對於文家人,她是看透了,除了文老頭對這個外孫女可能真的有一點疼愛,其他全是攪屎棍,在裏頭攪的天翻地覆,不就是為了給自己拿點好處嗎,她到是想看看,那套房子,她這個好孫女還要不要的迴來。

    瞿英說完話,就揉了揉額頭,說了一句頭疼想休息,就跟著老頭子往

    樓上走去。

    孟向文看著奶奶的背影,很想反駁,可是對方也的確分了她一套房,無論說給誰聽,恐怕都會覺得孟家人仁道,這年頭,哪戶人家會舍得給孫女一套房,說出去,恐怕絕大多數的姑娘會覺得孟向文好福氣。

    可是孟向文不覺得,她隻認為自己委屈極了。

    “狐狸精,你滿意了吧。”孟向文拍了拍桌子,猛地站了起來,衝江大珍大吼了一聲,捂著臉往門外跑去。

    “伯父,伯母,不好意思,文文也是有口無心的,我去勸勸他。”容靖抱歉地朝兩人鞠了個躬,轉身匆匆離開。

    “爸,你和爺奶真的該好好管教管教大姐了,每次都讓我媽受氣,我媽又不欠她的。”孟向學簡直是煩死這個大姐了,每天像看什麽垃圾似得看著她,也不看看自己是哪根蔥,每次隻要他上門就沒好事,偏偏他媽還一直讓他忍著,到底忍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向學,她是你大姐!”江大珍瞪了兒子一眼,眼裏滿是不讚同。

    “算了算了,反正以後你們別想我再搭理她。”孟向學揉了揉腦袋,氣唿唿地上樓。

    “大珍,讓你受委屈了。”孟平川看了看身旁寬和的妻子,充滿歉意地說道。

    “哪有什麽委屈,我嫁到孟家吃好的穿好的,一點都不委屈,況且文文還是個孩子,我哪會和孩子計較。”江大珍笑著說道,一邊整理滿桌狼藉的桌麵。

    她越是這副寬容的模樣,孟平川就覺得越愧疚,可是他嘴拙說不出什麽好聽的話,也隻能在日常生活裏,對妻子更加好了。

    二樓一共有五間房,最大的兩間是孟大昌夫婦和孟平川夫婦的房間,分別在樓梯的一左一右,再進去些就是孟向學和孟向文的房間,還有一間是書房,正對樓梯口,江大妮現在就住在書房,裏麵放了一張彈簧床,大妮身量不大,那張彈簧床足夠躺下兩個她。

    江一留在孟向學的房裏換好衣服,沒過多久就聽到樓下重重的摔門聲,從屋子的窗口看下去,隱隱看到黑暗中一前一後跑著的兩個身影,自然知道樓下的兩人討厭的人走了,估計還是不歡而散。

    江一留不知道樓下是什麽情形,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下去。不過沒等他思考多久,就聽到了隔壁房門關上的聲音,孟向學隔壁是孟大昌夫婦的房間,緊接著關門聲之後的又是一聲開門又關門的聲音。江一留估計,恐怕是老兩口上來了。

    “小寶,要不我們下去吧?

    ”江大妮遲疑地開口問道,她手上還拿著江一留換下來的髒衣服。

    “好。”江一留想著留下隻剩下姑姑姑父還有小表哥,倒也不用擔心尷尬的情況。

    江大妮聽到弟弟的話,鬆了一口氣,開門走了出去,江一留就跟在他身後。

    江一留在經過孟大昌老兩口房門口的時候腳像被黏住了一樣,一動不動,江大妮走在前頭,沒有發現弟弟的舉動,徑直朝樓下走去。

    江一留在門口停留了好一會,臉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若有所思地朝樓下走去。

    之前,她一直好奇孟家人對孟向文的縱容,這年頭,疼女兒的人家不是沒有,可是沒有一戶人家像孟家一樣,即便孫女做的再過分,還是對她予取予求,原來一切的源頭,還是出在文琴身上。

    文琴家的條件不如孟家,她爸是孟大昌的工友,媽媽隻是普通主婦,沒有工作,還是農村戶口,城裏的補貼一點都領不到,加上家裏孩子多,日子過得苦巴巴的。

    可是文琴卻不像這種家庭裏出來的孩子,她心高氣傲,以自己的樣貌和身段為榮,對身材的保持到達了苛刻的地步,豬肉嫌太油,羊肉嫌太膻,其他人家稀罕的東西在她眼裏是避之不及的。

    這些瞿英都不在意,唯獨讓她無法接受的是文琴居然不想生孩子,這讓隻有孟平川一個兒子的孟家老兩口怎麽受的了,以離婚威脅文琴,逼他生個孩子出來。

    文琴迫於壓力,隻能選擇生孩子,可是,即便在懷胎十月的時候,她依然保持每餐半碗飯,幾口菜葉子的習慣,還經常和勸她多吃點的瞿英發生矛盾。之後的結局,大家也都知道了。

    生前對這個媳婦滿懷抱怨,可是現在她為了給孟家生孩子而死了,即便錯在文琴,瞿英也充滿了愧疚,因此對孟向文格外縱容,想把虧錢給文琴的都彌補到孫女的身上。

    江一留朝樓下走去,心裏一直迴想著剛剛聽到的那段話,其實在他看來,這件事的錯全在文琴,如果她不想生孩子,一開始就該說出自己的想法。她不敢,那是因為她早就知道了,如果孟家老兩口一開始就知道她那個打算,壓根就不會讓兒子娶她。這年頭的父母,有哪幾個能接受思想如此新潮的媳婦。

    隻是不知道現在他們對孟向文的虧欠還有多少,按照孟向文最近幾年的行為,恐怕再多的疼愛與愧疚也會被耗光吧。

    “小寶,快快快,我們上樓去。”江一留走到一半,撞上了正要上樓的孟向

    學,滿頭思緒被打斷。

    “我讓你帶的小人書你帶了沒有。”孟向學一身鬱氣一掃而空,他覺得自己現在需要幾本小人書來去去孟向文帶來的晦氣,江一留還沒開口迴答,就被興奮的孟向學像趕鴨子一樣地往樓上趕去。

    江一留看著充滿活力的表哥,孟向文與他又有何幹,反正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他要做的,就是讓自己在乎的人,幸福快樂,這樣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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