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又安定下來,接著權力就應該重新分配一下了。

    孫德昭等將領出力很大,昭宗讓他們守衛宮禁,還給了他們在皇宮留宿和自由出入的特權。不過禁軍原本就與宦官是一夥的,有奶便是娘,往往誰給好處跟誰走。

    宦官的大哥們被打擊了,因此宦官暫時落於下風,本來朝廷那段時期議事的規矩是“宰臣延英奏事,樞密使侍側”,宰相大臣們在延英殿討論國事,樞密使在一旁聽者。

    唐代的樞密使一般由宦官擔任,宰相與宦官關係和諧時這一做法沒問題,若遇到崔胤和宦官勢不兩立的情形,宦官可以聽到宰相和皇帝的對話,對大臣一方那還有什麽秘密可言。

    知道了宰臣的目的,宦官出去傳達時,就可以進行一番梳理,把皇帝的意思要麽搞反(上旨未允),要麽搞偏(複有改易),自然就會擾亂朝政。

    昭宗把這點改迴到以前的規矩,大臣奏事,宦官先在外邊候著,等事情商議完了,宦官再進來領任務(俟宰臣奏事畢,方得升殿承受公事)。

    再說藩鎮,聽到劉季述等被滅了,離得遠的朱溫,把原先的駐京辦主任程岩砍了雙腳,裝上囚車,押送長安問斬;離得近的李茂貞,直接跑來長安慶賀。

    李茂貞在地理上得盡好處,來得早表明情深意切,當然以實力作後盾是最重要的。李茂貞被加封為尚書令、歧王。以前的王行瑜為了當尚書令,殺害宰相,落得被李克用消滅,李茂貞相對來說白撿了大便宜。不僅如此,李茂貞此行還是名利雙收,取代劉季述的宦官首領韓全誨是他以前的監軍,原來合作過的政委又是工作中的同事了。朝中的宦官要站隊則勢必跟隨韓全誨投靠李茂貞,李茂貞在長安占據了地利、人和。

    力量的改變和傾斜往往也會使得矛盾進一步激化。崔胤對昭宗說:“禍亂的發生都是由宦官掌握軍權引起的(禍亂之興,皆由中官典兵)。”崔胤建議由他領導禁軍,以使藩鎮再不敢打朝廷的主意。

    李茂貞得知後,憤怒地說:“崔胤還未拿到軍權,已經謀劃對付藩鎮了(崔胤奪軍權未及手,誌滅籓鎮矣)。”

    昭宗為此向孫德昭等詢問,孫德昭說:“多年以來,沒聽說過書生主管軍隊的,若把禁軍的隸屬關係改來改去,簡直等於瞎折騰(臣等累世在軍中,未聞書生為軍主,若屬南司,必多所變更,不若歸之北司為便)。”昭宗便沒有采納崔胤的意見。

    以韓全誨為代表的宦官們,對內收買禁軍,對外依靠李茂貞,正當他們風生水起之時,崔胤派出殺手想要用打黑槍的方式清除韓全誨,韓全誨一害怕便讓李茂貞派來幾千士兵充實到皇宮的守軍中。

    崔胤認為宦官掌握軍權才是最糟糕的情況,有李茂貞的一支軍隊進來,也可對宦官產生製約,何況李茂貞可以來,那麽朱溫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派出軍隊,這樣對自己的形勢也有好處。

    大臣韓偓對崔胤的這種思路非常反對,大臣令狐渙勸韓偓:“不掌握軍隊怎麽跟宦官鬥(無衛軍則為閹豎所圖矣)。”

    韓偓說:“沒有那些兵馬則國家與個人都會安穩,反之都沒好日子過(無兵則家與國安,有兵則家與國不可保),兩路人馬一旦把長安當戰場,朝廷就危險了(兩鎮兵鬥闕下,朝廷危矣)。”

    天複元年(901)夏,崔胤與宦官鬧起了個矛盾。

    崔胤是昭宗複位的功臣,掌握了戶部、度支、鹽鐵等財政大權。楊複恭當權時,曾向財政上借了一年的酒曲專賣權,讓禁軍生產酒曲,賣了後給士兵發工資。結果最後宦官和禁軍賴著酒曲專賣權不還,禁軍就壟斷了酒曲的生產與經營。

    崔胤想引入市場競爭機製,公布要取消酒曲專賣,釀酒業者可以自己生產酒曲,但是得交稅。禁軍原先生產的酒曲趕緊打折促銷,否則時間一到,就要進行製裁。另外朝廷既然要走市場化道路,原先在藩鎮手裏的酒曲專賣權與市場經濟的新政策不符,也一並取消。

    如此一來既得利益者可是真生氣、真心疼。李茂貞連忙到長安進行交涉,因而與韓全誨的關係更鐵——“深與相結”。為此崔胤針鋒相對——“陰厚朱全忠益甚”。

    宰相奏事沒有“樞密使侍側”的限製,崔胤便可從容地與昭宗商議,有時一談就是一天。宦官由於信息不暢,可謂鴨梨山大。

    韓偓勸崔胤:“做事要留有餘地,宦官還是有存在的理由的,他們的同黨被逼的太急,會出亂子(事禁太甚,此輩亦不可全無,恐其黨迫切,更生他變)。”但是崔胤不聽,認為大不了把宦官的某些權利讓宮女掌握(以宮人掌內司事)。

    韓偓對昭宗說:“那些宦官,大多數是牆頭草,陛下被劉季述逼宮時,哪個沒參與(東內之難,敕使誰非同惡)。但是陛下誅滅劉季述時曾說:‘脅從者不問(餘皆赦不問)。’如果向宦官開刀,則他們會人人自危。陛下可抓幾個罪大惡極的宦官,公開審判,然後對其餘的說:‘怕你們說我要秋後算賬,如今首惡者已辦,你們就不要有其他想法了(恐爾曹謂吾心有所貯,自今可無疑矣)。’然後提拔忠厚老實的宦官,有功則賞,有過則罰,宦官就可以搞定。”

    與崔胤的想法不同,韓偓認為當前的主要矛盾不在大臣和宦官之間。韓偓說:“己方的某些行動,對方往往會有應對,事情反而辦不成,這就是絲線越梳理越亂的道理(瑣細機巧,此機生則彼機應矣,終不能成大功,所謂理絲而棼之者也)。陛下應當忍耐,如今權力被地方的藩鎮蠶食,若陛下團結周圍可以團結的力量,定能創造美好燦爛的明天(含垢隱忍,須後可也,天子威柄,今散在方麵,若上下同心,攝領權綱,猶冀天下可治。)”

    昭宗對此深表讚同:“你為我好好謀劃一下此事(此事終以屬卿)。”

    宦官們通過耳目打聽到崔胤與昭宗密談的內容後,韓全誨等跑到昭宗麵前哭訴。

    昭宗認為保密工作太差勁,便采用新的交流方法——“囊封奏事”,大臣有事把奏折裝在信封裏遞上來,用不著口頭報告,省的隔牆有耳。

    如同“此機生則彼機應”的說法,韓全誨等馬上送一批能看書識字的宮女到昭宗身邊,使有關崔胤的情報能盡快傳遞出來。

    韓全誨等人的日子過得越來越膽戰心驚,他們湊一塊喝酒時便有了兩個節目,首先先大哭一頓,哭完了就商議對策。韓全誨等商議出近期遠期兩個對策,一是讓禁軍借口待遇不好鬧事,士兵聚眾宣揚該花在他們身上的錢都讓崔胤黑了,結果鹽鐵就不歸崔胤管了;二是若在長安待不下去,劫持昭宗到鳳翔找李茂貞。

    崔胤以禁軍所宣揚的經濟問題被罷官,感到其計劃已經泄露,他一生氣、一著急就把矛盾擺上了桌麵,做了一件很被首都人民痛罵的事——把朱溫招來。

    崔胤也知道朱溫早有挾持天子的意圖,當時朱溫已經占據河中,並被封為梁王,兵發長安比以前更方便。

    崔胤寫信忽悠朱溫,謊稱自己手上有皇帝的密詔,讓朱溫來長安迎接昭宗到洛陽。

    崔胤在信中說:“皇帝複位你出力最多,但是李茂貞早一步到達,把功勞全搶去了;你若不盡早來長安,不僅功勞一點沒有,說不定還會被某些人扣上有罪的帽子(上反正,公之力,而鳳翔入朝,引功自歸;今不速來,必成罪人,豈惟功為他人所有,且見征討矣)。”

    天複元年(901)冬,朱溫兵發汴州。

    得知朱溫的行動後,韓全誨與李茂貞留在長安的軍隊把皇宮控製起來,除了限製大臣覲見,又恢複了“宰臣延英奏事,樞密使侍側”的規矩。

    朱溫到達河中,請昭宗到洛陽,韓全誨說:“朱溫這次要逼迫陛下禪位給他(將謀傳禪)。”

    昭宗猶豫之時,韓全誨命令在宮中放火,然後挾持昭宗等前往鳳翔。

    韓全誨本來還想把百官一同劫了,但是由於孫德昭的保護,眾官員才留了下來。

    朱溫得知昭宗已經離開長安,與將領、謀士研究後決定不能這麽迴去,而把目標定在韓建身上。韓建所在的華州地處要衝,他本人又與李茂貞結交,需要先把他搞定,日後到長安的路途就平坦了。

    朱溫以韓建支持昭宗去鳳翔為理由攻打華州,韓建帶著李巨川前去求和。李巨川是韓建的謀士,在乾寧四年(897)韓建夥同劉季述在華州殺害李唐宗室,李巨川就是出主意的人。李巨川是進士出身,口才文筆相當好,在朱溫麵前“從容言事,指陳利害”。李巨川的同行敬翔對朱溫說:“李巨川的確是個人才,但是他不站在你的立場,怎麽辦呢(巨川誠奇才,顧不利主人,若何)。”

    韓建知道敬翔是朱溫手下第一謀士,馬上接過敬翔的話:“我韓建是個文盲,所有與文字有關的東西,都是李巨川做的(建目不知書,凡表章書檄,皆李巨川所為)。”李巨川就把命丟了。

    朱溫不僅收服了韓建的人,順帶把韓建多年來的搜刮盡收囊中。當年昭宗到華州,李巨川幫韓建傳檄天下,地方上本應該獻給朝廷的財物暫時由韓建接手。

    現實中往往有多大的名就會跟著相應的利,比如一些旅遊景點申報成功什麽什麽之後,遊人也多了,門票也漲了。當時昭宗在華州,這是多大的一塊招牌,很多想掙錢的人從四麵八方聚集而來(商賈輻湊)。韓建做起了低投入、高產出的生意——“重征之”,坐地收重稅。朱溫把這些財物揣兜裏一數,將近一千萬緡,不久前李茂貞在劉季述死後到長安,不是空著雙手,而是攜帶了貨幣幾萬緡,朝廷獎勵他為尚書令、歧王,朱溫真是又發了一筆橫財。

    朱溫把事情安定下來,對自己的行為做一番解釋:“我按宰相的命令覲見皇帝,直到這會兒,才搞清楚原來這是有人假傳聖旨(得宰相書令入朝,既至,皆偽也)。”

    既然到了這步田地,朱溫接著說:“韓全誨這個叛逆驚擾、威脅天子,致使天子吃不好、睡不好,我哪能不去看望就這麽走了(逆臣全誨震驚天子,脅乘輿出遷,暴露草莽,吾當入對言狀)。”

    此時的長安,皇帝被宦官拉著跑了,大臣中說的算還要數崔胤,崔胤派了二百多人前去迎接、催促朱溫。朱溫說:“前進就會被說成威脅天子,後退則有愧於國家(進則懼脅君之謗,退則懷負國之慚)。”麵對眾人,朱溫喊了一句:“怎敢不繼續努力啊(然敢不勉)。”

    朱溫率軍經長安前往鳳翔,路上其大將康懷英打敗李茂貞派來阻擋的將領符道昭,順利攻到鳳翔城下。

    朱溫派人向昭宗解釋:“崔胤給我密詔和書信,命我率軍入朝(奉密詔及得崔胤書,令臣將兵入朝)。”

    昭宗得知崔胤如此胡來很生氣,下詔責備崔胤:“最近聽了朱全忠及他所派來同誌的解釋,才知道崔胤亂下命令的詳細過程,崔胤背地裏幹了這麽多事,一點好事沒辦成,隻給國家引來麻煩(近者全忠章表,兼遣幕吏敷陳,言宰臣繼飛密緘,促其兵士西上,靜詳構扇,孰測苞藏,無功及人,為國生事)。”最後的結論是崔胤這個宰相不要幹了,去華州呆著。

    韓全誨也傳旨,現在事情原委清楚了,都是崔胤惹的禍,那麽朱愛卿還是應盡快迴去為朝廷守好疆土啊(密詔皆崔胤詐為之,卿宜斂兵歸保土宇)。

    朱溫表示,既然大軍已經來了,請讓我和李茂貞把互相的誤會解釋清楚,並共同護送天子返迴長安(師業入關,請得與李茂貞約釋憾以迎乘輿)。

    李茂貞也在鳳翔城頭向朱溫喊:“天子來我這裏避災,做臣子的以禮相待,梁王不要被小人忽悠了(天子避災,非臣下無禮,讒人誤公至此)。”

    朱溫迴答:“宦官劫持天子,我特地興兵問罪,迎接皇帝迴京,歧王若跟宦官不是同謀就不要廢話(宦官脅驚乘輿,吾以兵問罪,迎上東還,王非同謀者,尚何所言)。”

    在昭宗的數次催促下,朱溫暫時離開鳳翔轉而去攻打邠州。當時邠州的節度使李繼徽,是李茂貞的養子,原名叫楊崇本。邠州被圍困沒幾天,李繼徽便投降了,朱溫讓他重新叫迴楊崇本。

    朱溫開出條件,楊崇本可以繼續在邠州當節度使,但是他的妻子要送去河中作人質,因為這比較符合朱溫的本性——楊崇本的妻子長得很漂亮。朱溫如何對待楊崇本的妻子那就可想而知了,反正日後他們在邠州等地大打出手不能說跟這綠帽子無關。

    與此同時韓全誨派出多路使者,讓江淮的藩鎮偷襲朱溫,又讓西川的王建出兵來救援。

    王建一方麵支持朱溫的行為,罵李茂貞的做法是完全錯誤的;另一方麵告誡李茂貞,若萬一鬆懈讓朱溫占了先機,後果難以想象,隻要李老兄堅持住,我很快來救你;王建接著派出大軍,打著迎接天子的旗號,來搶李茂貞的地盤。

    盡管李茂貞的日子很難過,但是朱溫的戰線拉得太長,各路藩鎮也都虎視眈眈。

    天複二年(902)春,李克用派李嗣昭、周德威等攻取慈州、隰州,聲稱繼續南下,朱溫便從鳳翔返迴河中。

    沒多久李克用的軍事行動以失敗告終。

    天複二年(902)夏,崔胤前來向朱溫哭訴:“那些叛逆的宦官正在準備迫使皇帝去四川(宦豎謀擁帝入蜀)。”

    朱溫、崔胤兩人拉著手商議,昭宗入蜀的情況一旦發生,猴年馬月才能出來。朱溫又迅速攻到鳳翔城下,穿著朝服大哭道:“臣一心要迎接護送皇上迴宮,並不想和歧王爭鬥啊(臣但欲迎車駕還宮耳,不與岐王角勝也)。”然後朱溫就把鳳翔團團圍住。

    李茂貞出戰則敗,最後龜縮在鳳翔,一點轍都沒有。

    天複二年(902)秋,天氣不好,下了很長時間大雨,朱溫有點退兵的意思。將領高季昌勸道:“一年來,天下英雄的目光集中於此地,如今岐人隻不過在做困獸之鬥,希望再稍微等一等(天下雄傑,窺此舉者一歲矣;今岐人已困,願少俟之)。”

    高季昌,即高季興,十國之一南平的建立者,當時算起來,高季興是朱溫養子的養子。朱溫的養子之一朱友讓,原名李讓,家裏有錢,買了一些小孩子當家僮。後來李讓認朱溫做幹爹,改名為朱友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那些家僮跟著沾了大光,其中比較出名的有高季興、孔循、董璋等,將會陸續粉墨登場。

    朱溫聽完高季昌的建議很高興,說:“打仗時,常規手段、特殊手段都要考慮,欺騙也是製勝法寶(以正理,以奇勝,奇者詐也)。”

    朱溫命高季昌招募一批死士去騙李茂貞。一個叫馬景的騎兵願意領兵執行這項任務,臨走時馬景對朱溫說:“此行我們的命就算交待了,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我們的老婆孩子(是行也,必無生理,願錄其孥)。”

    朱溫當時聽了很感動,表示不打算這麽幹了,在馬景的堅持下,朱溫讓他們上路,馬景等人跟著一支大部隊浩浩蕩蕩向東開拔。

    本來鳳翔在西麵,馬景先反其道而行之是有道理的,因為朱溫要大張旗鼓地迎接他侄子朱友倫的到來以便做出敗退的假象。朱友倫是朱溫二哥朱存的兒子,很受朱溫看重,朱溫誇他是“吾家千裏駒也”。

    朱溫早已在大營中做好了埋伏。馬景等適時掉頭向鳳翔城下跑去,入城忽悠李茂貞:“朱溫已經率軍逃跑了,現在其大營裏隻剩下一萬來人的傷員、病號,計劃今晚跑路,可不能輕易放他們走了啊(全忠舉軍遁矣,獨留傷病者近萬人守營,今夕亦去矣,請速擊之)。”

    馬景所說的與李茂貞探知的情報正好吻合,李茂貞立刻派軍衝向汴營。朱溫戰鼓一響,大軍殺出,又派騎兵到鳳翔城下包抄,使得岐軍前進沒有落腳的地方,後退又進不了鳳翔城(進不能駐其趾,退不能入其壘),經此一戰李茂貞更加不敢出城露麵。

    朱溫接著順地勢挖壕溝將鳳翔與外界隔絕,並且在關鍵的地點養狗或拉起鈴鐺放哨(穿蚰蜒壕圍鳳翔,設犬鋪、鈴架以絕內外)。

    朱溫命人每天在城下敲鼓呐喊,罵城上的人是“劫天子賊”,城上的人就迴罵“奪天子賊”。

    大冬天的,天寒地凍還要忍受噪音,晚上連覺都睡不好,李茂貞心情很鬱悶,對昭宗的日常供應不放在心上。昭宗看到食物緊張,就把自己吃的分給韓全誨等人,韓全誨等再三推讓,昭宗說:“平日裏難得吃到同樣的食物(難得時欲同味耳)。”有人報告,李茂貞現在吃著醃製的魚,日子過得很滋潤。

    昭宗對身邊的人說:“以後我們也找個池塘養魚(此後池魚)。”

    李茂貞聽說後毫不在乎,說:“我老早就養了很多魚,隻等天子來吃(臣養魚以候天子)。”

    逞口舌之勇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李茂貞跟朱溫陸陸續續談判。朱溫派人向昭宗進獻食物衣物等物品,昭宗先讓李茂貞過目,當然即使昭宗發話,李茂貞也不好意思每件檢查(上皆先以示李茂貞,使啟視之,茂貞亦不敢啟);作為迴報,朱溫同意岐人可以出城在一定範圍內打草。

    李茂貞偶爾渾水摸魚均無成效。朱溫便讓先前投降的人向城內現身說法,引得很多人夜裏用繩子離開鳳翔。而李茂貞的軍隊則毫無鬥誌,多名大將投降,又無外援。李茂貞就懷疑這是朱溫與昭宗暗中有聯係,於是加派衛士到昭宗的周圍。

    李茂貞的這一舉動,同時把宦官們嚇壞了。宦官們等於寄人籬下,此時也想不出萬全之策,隻能膽戰心驚地發發牢騷(既勢窘,更相怨疾,不複遠慮)。

    快到年底的時候,李茂貞堅持不住,隻好把韓全誨賣了。李茂貞向朱溫求解釋:“這些壞事,都是韓全誨搞的,由於事發突然,我隻好先把皇帝迎到安全的地方,如今梁王來了,我願意跟著你一同護送天子迴宮(禍亂之生,全誨首之,變興倉卒,故迎天子至此,請奉乘輿還宮,仆願以敝賦從)。”

    朱溫說:“我帶兵來這裏是要迎接的緣故,歧王若能幫幫我,真是求之不得啊(舉兵至此,正以乘輿播遷,公能協力,固所願也)。”

    李茂貞請示昭宗,昭宗說:“饑一頓飽一頓都是奢望,你說該怎麽辦(皆間日食,今又將竭,奈何)。”

    不過宦官們更怕朱溫,便從中作梗。鳳翔的士兵圍住韓全誨大罵:“全境生靈塗炭,全城餓死無數,都是你們這幾個人造成的(闔境塗炭,闔城餒死,正為軍容輩數人耳)。”

    韓全誨等向李茂貞磕頭哭訴,李茂貞安慰他們:“不要放在心上,小卒子們知道什麽(卒輩何知)。”

    李茂貞的一個養子找到韓全誨,威脅道:“當年楊複恭害了其養子楊守亮的全族,如今韓將軍是否也想老子的家族給你陪葬(昔楊軍容破楊守亮一族,今驃騎複破吾族乎)。”

    天複三年(903)正月月初,李茂貞把韓全誨等宦官的頭領們抓了起來。對於其他宦官嘍囉,韓偓勸昭宗:“忘恩負義的宦官固然不可赦免,但是若把他們全殺了,再培養出一批可用的需要很長時間,還是隻把首惡懲處了為好(宮婢負恩不可赦,然不三十年不能成人,願去尤者)。”

    李茂貞把韓全誨等人的首級送給朱溫,朱溫說:“聽說還有宦官在城頭大罵不止,並且聲稱這是歧王的命令,是不是啊(宦者乘陴詈不已,曰‘稟王旨’,是乎)。”

    於是李茂貞幾乎把在鳳翔的宦官全部幹掉。而後李茂貞發現朱溫似乎沒有撤去包圍的意思,便請昭宗讓崔胤與百官來協調。昭宗連下數道詔書崔胤都不理睬,朱溫便開崔胤的玩笑:“我沒見過天子的真容,還須崔公來認一認(吾未識天子,須公來辨其是非)。”崔胤這才上路去長安。

    李茂貞就要把昭宗交出去了,內心也是略有不甘,便請求昭宗把平原公主嫁給他兒子李侃。何皇後舍不得親生女兒,昭宗開導她:“不答應李茂貞,我們哪能離開;等我們出去後,再慢慢想辦法(不爾,我無安所;且令我得出,何憂爾女)。”

    就這樣昭宗等才來到朱溫的軍營,君臣相見都激動地一把鼻涕一把淚,昭宗感謝朱溫:“我的宗廟、親屬全靠你才得以保存和生存(宗廟社稷是卿再造,朕與戚屬是卿再生)。”

    朱溫也抓住機會好好表現了一番,他親自為昭宗牽馬駕車走了十多裏路,邊行邊哭,直到昭宗明令製止為止(自為天子執轡,且泣且行,行十餘裏,止之)。

    人們看到朱溫如此的舉動,紛紛感歎,朱溫真是個忠臣啊(人見者,鹹以為忠)。

    天複三年(903)正月月底,昭宗在朱友倫等的護送迴京。

    司馬光把宦官韓全誨搞出來的這段曆史簡單稱為“劫遷岐陽”,岐陽即鳳翔。

    宦官禍害李唐王朝,其最後的代表人物劉季述、韓全誨連續鬧出“幽辱東內”、“劫遷岐陽”的動靜,雖然將腐朽的封建王朝打倒是曆史的前進方向,但是這些宦官的行為在朝廷生活中是極度不和諧。

    凡事講個平衡,一旦徹底偏離了正常軌道,再糾正時往往要矯枉過正,唐代的宦官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昭宗一迴長安,崔胤就向宦官算總賬。

    身在長安宦官被抓起來,一個字,殺,宦官的哭喊之聲響徹天地(盡殺之,冤號之聲,徹於內外)。身在地方上的宦官則下令藩鎮就地抓捕、正法(其出使外方者,詔所在收捕誅之)。

    唐代宦官的權力膨脹到難以想象的地步後,這惡果還是要後來的宦官們承擔。

    經過一輪嚴厲的掃蕩,宦官在中央隻留下了幾十個打掃衛生的編製名額,這些人員有個特點,無能者留之,全是老幼病殘。對宦官不滿的大臣高興了,以這些衛生工作者為基礎,宦官要重新崛起,等猴年馬月吧。

    各藩鎮積極響應朝廷號召,那些監軍們名義上幾乎全被收拾了,不過漏網之魚還是有的,有些藩鎮主動把囚犯砍了來向朝廷交差,而那些宦官們則被送到寺廟、山溝等犄角旮旯藏起來。

    五代一共才五十多年的時間,靠著這些劫後餘生的宦官,史學家還能選出幾個上得了台麵的代表為這一群體作個傳。若按韓偓關於職業宦官的觀點——“不三十年不能成人”,到哪找他們在五代時期的英雄事跡去教育後人。

    宦官解決了,然後就涉及到朝政了。

    朱溫有這麽大的功勞,除了普通封賞,大家建議設立諸道兵馬元帥一職,請一位皇子擔任,至於副元帥的人選,朱溫自然眾望所歸。

    這皇子的人選,昭宗希望選年長的王子,但是朱溫、崔胤都堅持要求非輝王李祚不可,盡管李祚年幼,朱溫、崔胤的借口很光明正大,李祚(即後來的唐哀帝)是皇後所生。

    崔胤、朱溫得勢後免不了對昭宗身邊的人進行打擊,昭宗迴京後朝廷便向各藩鎮發出詔書,也就是通報一下近況,做做慰問和維穩工作。但是給李茂貞的卻遲遲沒有送出,宰相陸扆勸道:“鳳翔離朝廷最近,李茂貞固然有罪,但是其基本義務還是履行的,既然朝廷未公開與之翻臉,在詔書這件事上不要出現區別對待的情況(鳳翔為最近,跡其罪固不可赦,然尚修職貢,朝廷未之絕,無宜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五代這五十三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品水浮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品水浮白並收藏五代這五十三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