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溫想攻打時溥,恰逢原楚州刺史劉瓚跑來投靠,朱溫聲稱要護送劉瓚重新上崗,派朱珍帶幾千人向東趕來。(欲攻徐,乃遣朱珍將兵數千以東,聲言送瓚還楚州。)

    時溥也是明白人,朱珍的目的很明白。對朱溫先前老是宣揚:時溥領導討伐秦宗權的工作,丁點功勞沒立,憑什麽賴在都統的位子上(論溥討蔡無功而不落都統),時溥把氣撒向朱珍。

    朱珍不愧是朱溫的主要大將,文德元年(888)十月,大敗萬餘徐軍,占領沛縣、藤縣等地。十一月,時溥親率大軍七萬前來,在吳康鎮又被朱珍打敗。龍紀元年(889)六月,朱珍攻下宿縣,雙方在蕭縣相拒。總之朱珍取得了相當的戰績。

    朱珍如此勇猛,除了本身比較厲害之外,還與他的搭檔李唐賓有關。

    這位李唐賓同誌,算起來和朱溫以前是同事,脫離黃巢的時間比朱溫晚,後來投降在朱溫麾下。

    李唐賓也算是朱溫前期的重要將領,而且更加勇猛,衝鋒陷陣是小菜一碟(與珍威名略等,而驍勇過之;未嚐不率先陷陣)。朱珍的勝利往往與李唐賓的合作分不開(二人偕,往無不捷)。

    二人合作過雪夜襲滑州,朱珍到山東半島招兵加拉夫,二人是一塊去的,朱溫用二十八座營寨圍困秦宗權時,二人也是攜手的。近的比如朱珍在吳康鎮一戰,朱珍的人數較少,又在人家的地盤,與時溥的遭遇戰,一時分不出勝負,李唐賓帶兵趕來幫忙,才取得大勝(時溥軍於吳康,珍亟遇之,未能卻,唐賓引本軍擊敗之,珍遂大勝)。

    文人素來相輕,武將有時候誰也不服誰(二人素不相下),雖然朱珍、李唐賓合作的戰績輝煌,但是暗中的矛盾也是有的。

    先前發生過這樣一件事,朱珍同誌在外征戰,他的老婆在汴州,夫妻長期分居。朱珍可能認為家屬的隨軍問題對他來說小事一樁,就讓人去汴州把老婆接到軍中,這可犯了朱溫的大忌,因為朱珍沒有事先請示(私迎其室於汴,而不先請)。

    朱溫控製住將領的家屬,也是他謀發展的一種重要的手段,一看發生了這樣的事,朱溫就產生想法了。朱溫大怒,把朱珍的老婆追迴來,把看守汴州城門的將領也殺死。

    如何處理朱珍,謀士敬翔說:“對朱珍不能太草率,防止他因害怕而出現變故(朱珍未易輕取,恐其猜懼生變)。”朱溫密令李唐賓暗中監視朱珍。

    汴州發生了那麽大的動靜,朱珍自然會知道。一天夜裏,朱珍請眾將領喝酒,李唐賓產生想法了:朱珍這是什麽意思。李唐賓沒去喝酒,趁天黑直接往汴州跑。朱珍聽說李唐賓走了,也顧不得喝酒了,把大軍扔下,上馬追出去了。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朱溫麵前,朱溫誰也沒怪罪,勸解了一番,從此朱珍、李唐賓結下梁子了。

    再說朱珍、李唐賓等在蕭縣與時溥相持,朱溫一看前線的戰績不錯,打算親自到前往慰問。

    朱珍得知朱溫要來,那要好好準備準備,朱溫及隨行人員得安排吃好、住好,隨行的馬匹也要特殊對待,把馬廄也要整理修葺一番(戒軍中治館廄以待)。

    本來這也沒什麽,領導視察嘛,至少要打掃一下衛生吧,結果具體施行時出問題了。現在做這些事也講個先進後進,李唐賓的一名部將就落後了,倒數第一名,負責檢查工作的是朱珍的部下,倚仗朱珍把他責備了一番(恃珍以督之),具體過程大體也可以想象一下,粗人爭論,恐怕話會越說越不好聽,越來越往高了說。

    部下受了委屈,恐怕也會添油加醋對李唐賓一說,李唐賓去找朱珍理論。朱珍也很惱火,見李唐賓來問罪,“拔劍而起”,看樣子把內部矛盾當成了階級仇恨。李唐賓“拂衣就珍”,甩衣服等著看你朱珍敢不敢砍。也不知當時的情況怎樣,也沒見有哪個上來勸一下,結果朱珍一劍把李唐賓砍死了。

    就這樣把軍中的主要將領殺死了,對上總要有個說法。朱珍命人迴汴州向朱溫報告:覺察到李唐賓圖謀不軌,幸虧我發現得早,把他陣前正法。

    敬翔得知朱珍的使者到達汴州,打聽出他要報告什麽事,大吃一驚,若朱溫知道朱珍把李唐賓殺了,萬一上來牛脾氣,搞不好局麵真無法收拾,這事得冷處理。

    敬翔先把朱珍的使者控製起來,直到晚上才帶到朱溫麵前(乃匿使者,至夜而見之)。敬翔的考慮很有道理,萬一朱溫要馬上點兵,可以說大家都在睡覺來推辭。這樣敬翔爭取到了一晚的時間來仔細謀劃(雖有所發,必須明旦,冀得少緩其事而圖之)。

    當晚,朱溫知道李唐賓死了,極為驚駭,果然想跳起來去收拾朱珍,但是考慮到三更半夜人們都在睡大覺,打算等天亮再行動。敬翔連夜給朱溫計劃好了,明天,響應朱珍的報告,大張旗鼓把李唐賓的老婆孩子抓了起來。

    另外派人迴去給朱珍報信,既打了勝仗,又除掉了隱患,功勞大大的,作為老板應該給予及時的獎勵,朱溫馬上會去慰勞。

    龍紀元年(889)七月,朱溫到達離蕭縣三十裏的地方,朱珍等眾將領前來迎接,朱溫命令把朱珍綁了,命大將丁會行刑,大將霍存等幾十人為朱珍求情。

    朱溫把床都掀翻了,說:“朱珍殺李唐賓那會,你們都幹什麽去了。”(舉胡床擲之曰:“方珍殺唐賓時,獨不救之邪!”)

    李唐賓、朱珍這哥倆雖然很厲害,就這樣先後拜拜了。塵世中新人換舊人,軍中也是如此。大將龐師古、霍存、丁會、葛從周等也不是新人,逐漸取代朱珍、李唐賓成為朱溫的臂膀。

    龐師古、丁會與朱珍一樣,屬於一開始就跟隨朱溫的將領,霍存、葛從周與李唐賓一樣,屬於從黃巢陣營中過來的。

    龐師古在朱溫還不怎樣時就是貼身保鏢,然後逐漸成為帶兵打仗的將領。朱溫每當龐師古出征時,總要為他規定好各種用兵的步驟(及為將出兵,必受方略以行),龐師古這種人往往一根筋,除了朱溫的命令,誰都不聽,在戰功卓著的同時,也被那些規定所害。

    霍存是一員猛將,秦宗權圍困汴州時,霍存先發反擊,對秦賢、盧瑭、張晊等攻城拔寨,勇猛無比。在其他戰鬥中——“入則當其前,出則為其殿”,先鋒、殿後,都是很重要的位置。

    丁會的經曆比較豐富,小時候對哭喪很有研究,他對自己的哭喪水平充滿自信(少工挽喪之歌,尤能淒愴其聲以自喜)。丁會屬於既能拚命,又會保命的那類人,曆史上兔死狗烹等例子比比皆是,丁會為求自保,裝了好幾年的病。朱溫這種人往往有多疑、猜忌的特點,比如曹操,夢見三馬同槽,懷疑老馬家有人要黑他;朱溫也做過跟丁會有關的夢,有一天朱溫對敬翔說:“我夢見丁會在身邊恭候,我本想騎馬外出,弼馬溫把馬牽過來,丁會突然跨上馬往外跑,我很惱火,喊著喊著就醒了,很不痛快(忽謂敬翔曰:“吾夢丁會在前祗候,吾將乘馬欲出,圉人以馬就台,忽為丁會跨之以出,時夢中怒,叱喝數聲,因驚覺,甚惡之)。”最終丁會打著忠於李唐的旗號投降了李克用。

    葛從周是有勇有謀的大將。朱溫攻打蔡州的時候,戰馬臨陣掉了鏈子,跌倒了,朱溫從馬上摔了下來。葛從周把馬讓給朱溫,自己步行跟隨護衛,臉也破了相,胳膊中了箭,全身被紮了好多窟窿(傷麵,矢中於肱,身被數槍),總算在另一名將領的幫助下逃了迴來。葛從周戰功卓著,最後幾年是病號,不像丁會是裝的,而是積勞成疾,最後得了善終。

    朱珍、李唐賓死了,龐師古代替朱珍,霍存代替李唐賓,負責對時溥的作戰。大順二年(891)秋季,丁會、葛從周等在汴河築堤壩,引水把宿州、郛州等地淹了(築堤閼汴水,灌宿郛);到冬天,時溥的將領劉知俊投降朱溫,時溥基本隻剩下被動挨打的份了。

    這幾年時溥在朱溫的騷擾下,徐州等地的農業生產幾乎停頓,加上水災不斷,人口損失嚴重(民無耕稼,頻歲水災,人喪十六七)。景福元年(892)二月,時溥向朱溫求和,朱溫提出:“你離開徐州就一切好商量(移鎮則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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