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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月二十號是趙止江生日。之前來劇組的時候,商曳答應過趙止江,20號一定會陪在他身邊。縱然他們已經後退一步迴到最初,這個承諾依然有效。

    趙止江最不喜歡麻煩,而一年一度的生日,在他眼裏就是麻煩。從軍區大院搬出去自立門戶之後,趙止江就不再過生日了。後來商曳讀了高中,暫住在他家,總算將過生日這個習慣延續下去。每年為他買一隻生日蛋糕,就算不吃,總算也有了生日的氛圍。

    坐在出租車上商曳腦中如電影迴映,種種畫麵浮光掠影般閃過,最終都變成虛無。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給他過生日,商曳這樣想。

    從此以後,縱然再見亦是朋友,也不再是這樣親密的朋友。人生總歸是要學會舍棄的,即使她很舍不得,但是不合適就是不合適。她用四輩子想去證明彼此是合適的,終究宿命已經將結局寫好。

    商曳直接去了君庭勵府。趙止江生日這天,他總會空出一整天時間不工作,待在家裏休息,算是一種難得的奢侈。

    商曳按響門鈴,劉管家來開門,看見她的一瞬間竟然有些吃驚。商曳提了提手裏的蛋糕,笑著說:“來給二哥過生日,他在房裏休息?”

    劉管家頓了頓,看她的目光中,有種奇異的色彩。“商小姐,先生迴大院了。”

    迴大院了?往年生日的時候,趙家二老的確都想讓他迴去過。隻是趙止江嫌麻煩,從不肯在這天迴去。沒想到這次竟然迴去了?她索性不進門,直接退了出去:“那我直接迴大院好了。”

    正好能迴家見父母,順便還能看看子春,想想都覺得人生很美好。

    走了兩步卻又返迴,對著劉管家說:“我記得我還有點東西在這裏,來都來了,索性一起帶走。”反正再也不會再來了,一次性帶走也好。

    商曳留在這裏的東西都不是大件,零零碎碎,卻很雜亂。有畫到一半的素描,高中時期寫的手寫稿,還有上了大學購置的手繪板,甚至還有幾件買了就沒再穿過的衣服……

    那麽瑣碎,都是她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商曳收拾的時候恍恍惚惚想,竟然有種把一切迴憶一遍的感覺。東西零散,收拾起來也沒多費工夫。隻是收到最後卻發現少了一樣,趙止江和她的合照。

    趙止江不喜歡拍照,那張照片算是商曳和他為數不多的合照。是去年的生日,他坐在蛋糕前被她纏著閉

    上眼睛許願,她拿出手機對著鏡頭自拍,蠟燭把兩人都照出一片暖黃,很溫馨的樣子。趙止江頭上還戴著蛋糕店送的紙禮帽,閉著雙眼竟然有種怪異的反差萌,算是千年見一迴。前幾輩子商曳離婚的時候,也隻帶走了這張照片,甚至連結婚照都沒有帶走。

    可是現在,那張照片竟然找不到了。

    商曳抬起頭問:“劉叔,你們有動過我的東西嗎?”

    劉管家一愣:“商小姐丟了東西?平時隻有吳嫂進來,但也隻是收拾東西。”

    “少了張照片……”

    劉管家一下子噤聲。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商曳,從京城迴來那天趙止江在她房間裏坐了一晚上,第二天淩晨打開房門,手裏似乎就拿著一張照片。隻是趙止江出來之後就交代他,無論她今後迴來不迴來,這件事都不許再提。劉管家想了想,最終選擇緘默不言。

    “是什麽樣的照片,我找吳嫂他們問問。”態度良好,服務周到,挑不出絲毫錯誤。

    商曳站起身,對著收拾完畢空蕩蕩的房間看了一圈,最終搖頭:“算了,不用那麽麻煩。隻是一張照片而已……”

    隻是一張照片,分文不值。吳嫂他們犯不著拿這麽一張照片。

    解鈴還須係鈴人,商曳覺得自己此時此刻大概明白那個老喇嘛送自己這句話的意思。本以為和趙止江說分手會導致一切翻盤重來,結果並沒有。那麽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就代表著,沒有開始,就不會有結束,更不會有糾纏?

    商曳長長吐出一口氣,叫的快車已經到了,她提著箱子想要出門。劉管家把她送到車上,一如往常,對著她微微鞠躬:“商小姐再見。”

    商曳對著他揮手:“劉叔再見。”

    其實彼此都知道,不會有再見的機會了。

    坐到車上沒多久,手機鈴聲響起,竟然是好幾天沒聯係的陶桃。商曳順手接起:“怎麽?”

    陶桃剛從老家迴來,激動得很:“我肥來了,你在哪兒呢,見一麵唄,好久沒見麵了。”

    “算你運氣好,今天我剛從京城迴來,你現在在哪兒?”

    陶桃說在家,正好順路,商曳讓司機拐過去接陶桃。幾個月不見,陶桃又瘦了一圈。一雙眼睛嵌在臉上,亮得駭人。隻是整個人都瘦得驚人,遠遠看過去都覺得她飄忽,坐進車裏之後,就連司機都忍不住迴了迴頭,笑著打趣:“小姑娘你這減肥過度了啊,太瘦了。”

    陶桃卻麵帶微笑,像是對現在的狀態很滿意:“瘦不好看嗎?”

    “好看。”商曳接話,目光中卻不乏擔憂:“但是桃子,你太瘦了。”

    陶桃摸了摸商曳的頭發:“瘦才好。”

    商曳湊過去和她碰了碰頭,沒再繼續就著這個話題往下說。陶桃這是心病,那幫初中同學曾經對她的傷害永遠無法愈合,她每天都會覺得自己土氣、肥胖、醜陋。抑鬱症加上厭食症雙重打擊,幾乎耗空她體內所有養分。

    明明她曾經是一朵盛放的鮮花。

    陶桃和商曳講了些老家發生的事,轉眼看見她腿上放著蛋糕:“我記得今天不是你生日啊。”

    “趙止江生日,買了送他的。”商曳想起劉管家的欲言又止,朝她眨了眨眼睛:“估計他不會吃,正好我和你兩個瓜分。”

    陶桃一指頭把她腦門頂開:“千萬別,我怕胖。”

    “哎呀桃子,都說了幾百遍了,你一點都不胖!”說話間車已經開到大院附近,由於是軍區,連開到門口都不行,遠遠地就停了下來。

    陶桃不是第一次來,警衛大多認識她,例行公事問了幾句話,就放他們進去。

    商曳提著蛋糕先迴了家,家裏空蕩蕩的,連子春都不在。商曳讓陶桃先坐,喊了半天,崔姨才急匆匆進來。像是在洗衣服,手上都是泡沫。

    “崔姨,我爸媽呢?”

    “對門趙老請過去吃飯了,剛走沒多久。商商你怎麽突然迴來了?”眼睛一掃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陶桃,“呦,桃子也來了,吃飯了沒?你說這真不巧,今天沒做飯。”

    即使坐在沙發上,陶桃依然挺直脊背,姿態優雅,笑容溫柔:“崔姨沒關係的,我正好在減肥。”

    商曳把行李箱往邊上一推,提著蛋糕往外走:“桃子你先坐會兒,我把蛋糕送了就迴來。”

    商曳想過一千種再相見的場景,唯獨沒想過這一種。趙家客廳裏一片和樂融融,趙止江坐在紅木沙發上,習苑苑端著一盆剛洗好的車厘子從廚房裏出來,把車厘子放在茶幾上,順勢坐到趙止江身邊。動作嫻熟,猶如排演過千萬遍。

    早知道趙止江不是非她不可,卻沒想過另一個女人能夠出現得這樣迅速。就像他一早挑好備在一旁,隻消商曳起身讓位,自然快速上前補上。她早知籃球中有替補隊員,沒想過感情裏也有。

    縱然早已分手,卻終究心生不平。

    坐在趙止灃身側的習喬喬第一個發現她,說話時還帶著驚訝:“商商?你什麽時候迴來的?”趙二不是說商曳在的劇組最近太忙,沒時間迴來?

    商父和商母對視一眼,商母嗔怪道:“這孩子,怎麽迴來也不說一聲。”說著就上前想拉她坐下。

    商曳深吸一口氣,隻覺胸悶難平,再站在這裏一秒鍾,就要窒息。把蛋糕塞到商母手裏,轉身就走。剩眾人麵麵相覷,商母提著那隻蛋糕還嘀咕了一句:“這孩子,怎麽了。好好地怎麽還買蛋糕?”

    趙止灃卻像是想到什麽,恍然大悟,看向趙止江:“今天好像是趙二生日?”趙止江每年都不過生日,家裏人都忘記了。

    趙止江掃了商母提在手裏的蛋糕一眼,仍然沉默。習喬喬側了側頭,問:“商商似乎生氣了?不去追嗎?”言語之間有幾分小心翼翼。縱然已經嫁給趙止灃成了他大嫂,習喬喬仍然對趙止江心存懼意。這小叔子太過冷淡,渾身都寫著高不可攀、生人勿近。

    習苑苑也跟著添了一句:“看起來好像真挺生氣的。”

    他仍舊不說話,商母看他臉色不好,以為兩個人吵架了。嘴裏說:“追什麽,渾身小脾氣,慣得她。來來來,大家吃蛋糕。”暗裏卻戳了戳商父,讓他跟過去看看。

    商母打開蛋糕盒,蛋糕入目那一瞬間,眾人都不由自主有種想要捂眼睛的衝動。這蛋糕實在是……太醜了!連商母都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家女兒的品味和眼光。

    唯獨趙止江,已經見怪不怪,依舊麵色平淡,目光卻放軟三分。蛋糕模樣很醜,因為是商曳親手做的。做了好幾年,也沒長進多少。賣相仍舊不好,味道卻很好。

    他知道,因為他每年都會吃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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