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延進來的時候差點被靳承乾的長腿絆了一跤,摸索著點了蠟燭就見他那偉岸不凡的皇帝陛下上半身蜷在榻上,腿搭在地上的淒慘樣子,不禁倒吸了口冷氣。

    再仔細一看更是驚出一身冷汗,隻見靳承乾臉色蒼白,布滿汗珠,緊緊閉著眼睛,嘴唇開開合合,不時泄出聲痛苦的嗚咽。

    “別走,菀菀,別躲起來…朕知道錯了,你別走…”

    符延湊上去一聽,嘴角抽了抽,陛下莫不是真中了邪吧。昨個已經夠奇怪了,現在夢裏也念著菀菀的名字,看樣子,還是個噩夢。而且還不在床上,難不成是夢遊了?

    小心將靳承乾的腿抬上去,符延輕輕喚了聲,“陛下,您醒醒,該早朝了。”

    “嗯?”符延喚了幾聲後,靳承乾終於悠悠轉醒,看著自己竟睡在榻上,不僅不驚異甚至還有幾絲欣喜,“幾時了?”

    符延這次學乖了,老老實實答道,“稟陛下,現在是聖德三年十二月二十四卯時剛過。”

    靳承乾坐起身,輕輕笑了兩聲,隨即有些奇怪地看向符延,“才卯時,你來做什麽?”

    “…陛下,該上早朝了。”

    靳承乾皺皺眉,要是往後都這個時辰上早朝豈不是要擾到菀菀休息?

    “今個不上了,你讓他們都迴吧。還有,往後的早朝時間都改成巳時。”

    符延愣住了,那個恨不得連過年都要上朝的陛下竟要罷朝?還將早朝時間一下子往後推了近兩個時辰…我的奏折狂陛下被變到哪裏去了?

    “還不下去?”靳承乾已經穿鞋下地了,看著還傻站著的符延有些不悅。現在的符延太蠢了,前世那個精明能幹又忠心耿耿的符延是什麽時候練成的來著?

    符延行了一禮帶著一肚子的莫名其妙退下了,靳承乾則心情大好的往床邊走去。我的菀菀,原來這真的不是夢啊。

    借著微弱的燭光,靳承乾躡手躡腳的爬上了床,伸臂環住路菀菀,往自己懷裏靠了靠。

    “阿魚,你別亂動。”路菀菀不滿的哼唧了兩聲,推了推靳承乾的胸膛,“要睡。”

    路菀菀這一動,靳承乾被驚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但想到什麽隨即又黑了臉,好你個魚真,原來竟然一直和菀菀睡在一張床上!

    忽的,腰上一沉,低頭一看,路菀菀竟是將小手搭在了他的腰上,虛虛的環住了他。靳承乾眼神瞬間明亮起來,前世今生,這是菀菀第一次

    主動抱他,管她是不是清醒著,這一刻足夠他歡喜一整天的了。

    天還未亮,靳承乾卻再無睡意,就那麽睜著眼看著路菀菀一直看到了日出東方。

    路菀菀睜眼的時候陽光已經在床上灑下一大片光暈了,看了看已經升的老高的太陽,路菀菀反而不急了,揉了揉癢癢的鼻子,小小的打了個噴嚏。再舒服的伸個懶腰,活動了下腿腳,唔,還有些麻,不過已經好多了。

    “您可算起來了。”魚真笑著進來,“奴婢等的好辛苦呢。”

    路菀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阿魚你不要笑我。”然後又四處看了看,“陛下在麽?”

    “你找陛下做什麽?”魚真笑眯眯的打水給她洗漱,“不過說起來,你還是完璧之身麽?”

    饒是路菀菀已經習慣了魚真時不時的沒有底線,卻還是忍不住紅了耳根,“阿魚!”

    歎了口氣,囁嚅道,“陛下他昨晚睡在了榻上…”

    “你讓一國之尊屈尊在榻上過了一晚然後自己舒舒服服的享受著龍床?!”魚真驚得將毛巾都掉進了盆裏,“路菀菀你行啊,我都沒看出來你還有這樣的好本事。”

    “我也不想的,我現在心裏後怕的緊。”路菀菀穿衣下地,滿麵愁苦,“你說這可怎麽辦呀,我都沒臉見陛下了。”

    魚真拍拍路菀菀的肩膀,眉飛色舞,“陛下自己願意的,你也是奉旨行事,別怕。不過,你還真是做了整個大祁都無人能做的事呢,我為你感到驕傲!”

    將魚真的手打下,路菀菀往門口走去,“阿魚,咱趕緊迴屋,這裏我是一刻也不敢待了。”

    “慢著點,你受了傷不能劇烈活動。還有啊,陛下說你今個可不能下地。”魚真急急跟上攙扶著。

    “吃了飯還得喝藥,陛下送了一大包獼猴桃幹過來,說是給你解苦的。”魚真擠擠眼,“菀菀,可別忘了我啊。”

    路菀菀笑出聲來,“怎麽會忘記我家阿魚呢。”

    迴屋吃過飯,路菀菀坐在床上靠著牆壁繡花,魚真神秘兮兮的拿了個紙包過來,“瞧瞧,這嫩綠的顏色,南邊千裏迢迢送過來的上好獼猴桃幹,總共也就那麽點,全給你了。你說,這是不是就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

    路菀菀拈起一塊果幹塞進了魚真嘴裏,“吃也堵不住你的嘴,你就先享受著吧,說不定哪日我這仙體就又被打入凡塵了。”

    魚真小心的咬了一塊,眯

    起眼,“幸福!咱麽這有今朝沒明日的差事,就得及時行樂嘛。你歇著,我幹活去啦。”

    送走了心滿意足的魚真,路菀菀泄了氣一樣靠在床上,真是越來越搞不懂陛下了,罷了罷了,像魚真一樣樂天一點也沒什麽不好,日子就是要苦中取樂嘛。

    想開了,路菀菀又拿起針線,哼著歌繡她的霓裳舞衣。

    一針刺下,門口又傳來一陣騷動,抬頭一看,竟不是魚真,而是同住的碧水和清月。清月依舊是一副麵無表情的臉,手上扶著臉色蒼白的碧水,路過路菀菀時微微點了下頭。

    路菀菀心中驚異,卻沒出聲,繼續著手下的活計。

    清月放下碧水後就離開了,屋子裏就剩下了路菀菀和碧水。

    碧水趴在床上,臉色煞白,卻還出聲譏諷著,“喲,怎麽就迴來了,侍完了寢就被陛下給扔了吧,看你還能得意什麽!”

    路菀菀默然,斜眼瞟了瞟碧水的方向,看見她裙子上一大片的紅色眯了眯眼,輕笑道,“就不勞姐姐費心了,您要是有那多餘的精力,還不如去請位太醫來瞧瞧,以後要是跛了,可就浪費了您那花容月貌了。”

    看著路菀菀露出的那節白皙修長的頸子,碧水磨了磨牙,恨不得一口咬上去,轉過臉不再說話。

    午時剛過,魚真就拿著食盒迴來了,樂滋滋的將蓋子掀開,對著路菀菀比劃著,“菀菀,你不知道上午的事有多精彩!”

    “高華婕妤送了碗補湯過來,陛下連門都沒讓她進,就連那湯也沒動一口。碧水上去勸,聲淚俱下地說了好大一通,卻是被陛下給趕了出來,還賞了二十板子。更絕的是,陛下還說,‘這點小傷,就不用請太醫了’。”

    魚真挺直腰板沉著聲學著,逗得路菀菀咯咯直笑。

    碧水憤恨的出聲,“就算陛下今日罰了我,我也是這永安宮最受陛下重視的宮女!等他日我做成了掌事姑姑,你們就等著瞧吧!”

    魚真不再言語,擺好碗筷,衝著路菀菀擠擠眼,“咱們等著瞧。”

    早上靳承乾吩咐過魚真不要吵醒路菀菀後就直接去了書房,打開折子一看,鬆了口氣,朝中之事和前世的軌跡大致相同。宰相和大將軍仍然是內裏互相咬的狠,遇上他就一致對外,不過這一次,他可不會為了一時的平衡再縱容這些狼子野心的老家夥了。不聽話,就不能留。

    讓符延去宣了慕言進宮,他記得聖德三年年末嶺南會有場開國以來最大

    的冰災,這是個削了宰相權力的好機會。

    慕言來的很快,依舊是一身標誌性的黑衣,刻意裝的麵無表情的臉,可一旦笑起來便是滿眼的桃花。

    再次看見慕言,靳承乾心裏百感交集。慕言是他的太傅慕承羨唯一的兒子,慕太傅一身的文人風骨,和路升是至交好友。隻是慕太傅去得早,家裏妻妾皆無,隻剩一個慕言,稱得上是權臣圈子裏的一股清流。

    慕言和他可以說是一起長大,情同手足,這一點就算他做了皇帝也沒有改變。路菀菀和慕言也是青梅竹馬的兄妹,當初路菀菀進宮時慕言還跟他說了好幾次要好好對她。

    可是後來發生了那樣的事,路菀菀受了莫大的委屈,慕言氣的差點和他動上手,但最後也隻是無可奈何的歎息。慕言多次勸他不要總是隱忍不發,投鼠忌器,可是他從未聽過。

    再後來,慕言或許也是失望了,不想再看了,就請命去駐了邊,一去就是六年,直到死,他都沒再見上慕言一麵。

    慕言一直是他最珍貴的兄弟,也是最信任的臣子,隻是,他到底是讓他失望了。

    “不語,坐。”慕言的字是不語,聽了這話,也沒客氣,一屁股坐了下去,“菀菀,還好麽?”

    “菀菀很好,你放心。”靳承乾勾唇道。

    “嗬,”慕言輕笑一聲,搖搖頭,“陛下,您找我來是有什麽事?”

    “朕是想讓你去查一查宰相。”靳承乾聽出了慕言話裏的不信任,卻也不打算解釋。

    “宰相?”慕言聞言坐直了身體,“陛下終於舍得動他了?”

    靳承乾不語,隻是看著慕言的眼睛,眸子裏墨色沉沉。

    兩人對視了好一會,慕言終是笑出聲來,起身行了一禮,“臣即刻去辦。”

    靳承乾點頭應允,望著他出門。這就是兄弟之間的默契,一個眼神,就已能領會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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