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靜靜看著喜歡的人也是種享受,靳承乾隻覺時間過得太快,好像就是幾個喘息的時間,天就黑下來了。

    魚真送了粥食過來,路菀菀還在睡著。

    揮揮手讓魚真退下,靳承乾輕輕搖醒路菀菀,“菀菀,醒醒,用點粥再睡。”

    路菀菀這一覺睡得極沉,睜眼時還有些分不清狀況。

    我的床何時有床幔了,還是金色的?咂咂嘴,蜂蜜的味道還留在唇齒間,好甜。

    耳邊傳來一聲低沉的輕笑,路菀菀瞬間全身僵硬,理智慢慢迴籠。

    今天中午高麗貴妃溫婉可人的走進來,沒一會兒又氣勢洶洶的殺出去,自己好巧不巧的碰見了她,被罵了一頓還罰了跪…然後呢?我現在在哪裏,旁邊的男人又是誰?

    “既然醒了朕扶你坐起來些可好?你一天沒吃東西了,餓不餓?”

    靳承乾話一出口,路菀菀立刻就反應了過來,幾乎是連滾帶爬的下了床,跪在靳承乾腳下行了個大禮。“奴婢見過陛下。奴婢該死,請陛下恕罪。”

    靳承乾的手還停在半空保持著要扶起她的姿勢,可路菀菀的動作太快,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了膝蓋悶悶撞在地上的聲音。

    靳承乾心髒好像被拳頭狠狠攥了一下,鼻頭有些發酸。上輩子,有多少次,她這樣跪在他麵前,對他訴說著她被誣陷,她沒做錯。她紅著眼圈,倔強的不肯哭出聲,而他卻假裝視而不見。

    看著路菀菀頭頂小小的發旋,靳承乾伸臂摟住她的腰和膝彎,將她抱迴了床上坐著,重新掖好了被子。

    摸了摸路菀菀的額頭,不熱了,靳承乾鬆了口氣,伸手將她圈在懷中,輕輕搖晃著。

    “傻菀菀,你哪裏有錯,是朕的錯。你跪我做什麽,你誰都不用跪。”

    路菀菀已經呆滯了,其實在她跪下後看見靳承乾竟然坐在腳凳上時她就已經有些懵了。這個…是真的皇帝麽?

    靳承乾知道她心裏在想著什麽,微微歎了口氣,想解釋些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罷了罷了,還是用行動來讓她明白自己的心意吧。

    將下巴貼在路菀菀的額頭上,靳承乾輕聲問道,“菀菀,膝蓋痛不痛?”

    路菀菀被皇帝這麽親密的圈著,隻覺渾身上下都像長滿了刺一樣的不舒服,想推開又不敢,隻能僵著脖子一動不動。

    “陛下,奴婢好的差不多了。謝陛下體恤,奴婢迴自己

    房裏就好了。”

    “說什麽傻話。”靳承乾笑著撫了撫路菀菀的發,拿起粥碗舀起一勺,放到口邊吹了吹,試試看不燙了才遞到路菀菀嘴邊。

    “別總奴婢奴婢的,聽著不舒服。來,張嘴。”

    “奴…菀菀自己來就好。”路菀菀伸手想去拿粥碗,卻被靳承乾給擋了下來。

    “你乖乖坐著,等喝完粥,朕讓魚真來服侍你沐浴再睡好不好?”

    靳承乾說著話,粥卻遞到了嘴邊。路菀菀不敢再躲,隻好由著皇帝給她喂完了一整碗魚糜粥,還喝了小半碗的蛋花湯。

    吃完了這膽戰心驚的一餐,路菀菀脖子都挺得僵硬了。

    靳承乾很滿意,也很高興。放下碗輕輕吻了下路菀菀的嘴角,“菀菀真乖,朕去喚魚真進來,你舒舒服服洗個澡,然後好好睡一覺,明個兒起來,病就好了大半了,嗯?”

    路菀菀機械的點了點頭,看著靳承乾滿滿的寫著“朕心甚悅”的背影,感覺有些腦仁兒疼。在床上抱著被子翻滾了一圈又馬上驚坐起來,這可是嬪妃們夢寐以求的龍床啊,我剛剛怎能對它如此不敬…

    細思極恐,路菀菀再不敢在床上坐著,起身坐在了靳承乾剛坐過的腳凳上,拄著腮神遊。陛下剛剛怎麽會用那種哄小孩子一樣的語氣跟我說話…他不是最討厭我了麽?

    門被推開,魚真領著一眾宮女魚貫而入,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

    美人蜷在床腳小小的一團,拄著腮,眼神黑亮又迷茫,秀氣的小臉有些蒼白,在燭光下散發著珍珠般盈盈的光。

    嘴裏指揮著宮女們倒水拿衣,魚真小步退到路菀菀身邊,伸手掐了掐她的臉,小聲道,“菀菀,我好像知道陛下今個為什麽那麽奇怪了。我要是個男子,天天看著你這樣脫俗的美人兒,怕也是會喜歡上的。”

    路菀菀被魚真給掐迴神來,看著魚真的含笑的眼睛,癟癟嘴,“阿魚,我怕。”

    魚真最受不得她這泫然欲泣的模樣,趕忙伸手摟住她,拍拍她的肩,“菀菀,別哭,別哭。”

    “魚真姐姐,水弄好了。”一個小宮女喚道。

    “你們下去吧,這有我就夠了。”魚真迴頭吩咐,拉著路菀菀的手走向屏風後麵,說著話逗她,“妞兒,樂一個,爺高興了就好好給你搓個澡,爺這手藝可不是吹出來的。”

    路菀菀瞋了她一眼,“什麽爺不爺的,你哪來的那麽多俏皮話。”

    魚真哈哈一樂,“家鄉話,家鄉話。”

    幫路菀菀更了衣,扶她坐進浴桶裏,魚真從旁邊的籃子裏拿出個小瓷瓶,打開聞了聞。

    “嘿,這茉莉花油還真不是蓋得啊,淡雅輕盈,光是聞著就飄飄欲仙了。”

    路菀菀已經習慣了魚真時不時就來一句的莫名其妙的家鄉話,也能約莫著猜出意思來,聞言,扒著浴桶的沿往後瞧著,“茉莉花油?你哪弄來的?”

    “我上哪能有這好東西,陛下賜的。”魚真將瓶子往路菀菀鼻子底下湊了湊,“香吧?給你的。”

    “給我的?”路菀菀聽著這話隻是驚訝,卻沒有一點高興的感覺,頹喪的往壁上一靠,“阿魚,我以後可能就不是那幫子女人的出氣筒了,而是眼中釘,肉中刺。”

    魚真灑了一些花油進水裏,給路菀菀洗著頭發,“菀菀,如果我說陛下賜的不隻是這一瓶花油呢?”

    “還有桂花油,玫瑰花油,玉蘭花油…”

    路菀菀低低叫了一聲,矮下身子沉進水裏,“別說了,我想靜一靜。”

    “哎,頭發還沒洗好呢!”魚真伸手將她撈出來,“菀菀,或許,情況不是那麽糟糕。”

    “你想想,那麽多花油,多精貴,貴妃和德妃都不一定有那麽多呢,陛下賞給你,就是為了逗你玩?”說著,魚真眼睛亮起來,“還有啊,今個陛下罰了高麗貴妃呢,杖殺了竹枝,還禁了貴妃一年的足。”

    聽了這話,路菀菀猛地睜開眼,“真的?真是大快人心!”

    魚真笑眯眯,“還有更出奇的呢,你暈倒後是陛下抱你上的床,宣了太醫,還稱唿你為娘娘。”

    “娘娘?”路菀菀愣了下,“就算我還是美人時,也算不得娘娘啊。”

    “菀菀,你也別太過害怕,陛下肯對你好總不是壞事。至於後宮那幫子妖豔賤貨,隻要陛下肯護著你,那就都不是事兒。”魚真想的開,溫聲勸著。

    “阿魚,我就是怕陛下是一時興起,那我…”路菀菀哭喪著臉,心亂如麻。

    “伴君如伴虎,福禍來了,都是避不開的。咱們無依無靠,也隻能小心著點了。還不如活在當下,今朝有酒今朝醉。”魚真說著說著竟是唱了起來,路菀菀不再說話,聽著魚真的小曲兒打起了瞌睡。

    洗完了澡,路菀菀又犯起了難,“阿魚,我好乏好想睡啊,可是我要睡哪裏?”

    魚真聞言

    也皺起了眉,這還真是難辦…陛下也不給個準話兒。

    這時,碧水冷著臉從屏風後繞了過來,“陛下說了,讓你留宿在這,床我鋪好了。”

    說完,自顧自轉過身,不輕不重的啐了口,“什麽床都敢爬,真以為能飛上枝頭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

    “你說什麽呢!”魚真扯住碧水的衣袖,冷聲問道。

    “我說什麽了!”碧水扯迴袖子,斜了路菀菀一眼,“不過是個家道敗落的奉茶宮女,有幾分姿色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左右不過是陛下興起想嚐嚐小菜而已,過幾天被遺棄了,哭都沒地兒。”

    看著碧水扭著腰走出去的背影,路菀菀撇撇嘴,“阿魚,我的梳妝匣子裏還有一包巴豆。”

    魚真挑挑眉,“您就請好吧。”說完,推搡著路菀菀坐在床上,摸摸她的發,“菀菀,你小心些,別惹陛下生氣。”

    “嗯,”路菀菀輕輕點點頭,“我知道,你迴去吧。”

    聽著門被關上的聲音,路菀菀耷下了肩膀,彎腰抱住膝蓋。膝蓋好痛,腦子好暈,可是不敢睡,想想接下來可能要發生的事更是愁眉苦臉,陛下要住哪呢?

    正想著,靳承乾推門進來了。

    路菀菀一驚,急忙下床要拜見,可跪倒一半就被靳承乾伸手攔住了,“朕說過了,你誰都不用跪。”

    將路菀菀扶上床躺好,靳承乾的大掌附上了她的膝蓋,開始緩慢揉搓起來。

    感覺到手下的僵硬,靳承乾溫聲道,“菀菀別怕,朕去榻上睡,不擾你睡覺。太醫說這樣揉揉能好的快些,你乖乖躺著,休息就是了。”

    聽著靳承乾低沉的嗓音,路菀菀隻覺腦子越來越沉,心裏知道這樣不合規矩,想起來推拒卻睜不開眼了。靳承乾的手掌幹燥溫暖,連帶著她的也是膝蓋暖暖的,連骨縫裏的刺痛都減輕了許多。

    臨睡前,路菀菀腦子裏的最後一句話是,鴨絨被果然好暖好軟啊。

    聽著路菀菀平緩的唿吸,靳承乾也鬆了口氣,要是路菀菀執意要走,他還真不知該怎麽辦了,還好這花油有安神的功效。

    揉了近半個時辰,直到膝蓋周圍的皮膚都泛起了紅意,靳承乾才停手。坐在床邊,細細看著路菀菀的睡顏,將她不小心含進嘴裏的發絲撥出來,嘴角露出個滿足的微笑。舒服的唿出一口氣,輕輕吻了吻路菀菀的額頭,吹滅了燈。

    菀菀,夢裏有我,也希望,今天

    不是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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