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吳氏重新進去的時候隻覺一股血腥之氣撲麵而來,這女人生孩子當真是如同過了一道鬼門關,隻不過再是痛苦想到孩子也就有了力氣。

    要知道對於她們這些後宅女子來說孩子才是自己地位最重要的保障,有了男孩才算是在夫家真正站穩了腳跟。也正是因此,這個孩子對於王詩語的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剛剛她在外麵看到有如無頭蒼蠅一番的蘇醴,也是寬慰了他幾句,心中倒是想著也不知自己當時生產時丈夫是否也是這般焦急。想到蘇寧與蘇宇,吳氏的心裏是十分的柔軟,有這樣的一雙兒女,縱是受再大的罪她也是願意的。

    天色已是漸漸有些遲了,這府中卻是仍未見有人過來,蘇寧有些納悶,這裏距離府中也不是很遠,按理說這消息應該是早已傳到府中,怎麽還沒有派人過來呢,心中焦急,麵上也就帶了幾分出來,蘇珍看到,自然也是安慰七姐姐了幾句,說起今日考場上的一些事起來,蘇寧自然也是看出了妹妹安慰自己的心思,隻是她現在沒有討論這考試的心思,隻朝蘇珍笑了笑,示意自己沒事。

    沈創自然是一直等在外麵,見這蘇府遲遲未來人,心裏知道這七小姐也定是有些著急的,隻是他一個男子也不好與她一個小姑娘多說話,這世道原本就對女子不公,他又何必給人家小姑娘平生事端,平白讓人嚼口舌。蘇寧,他在心裏默念著這個名字,臉上表情有些柔和,既然已經確定自己對這個小姑娘動了心,那麽他一定會好好護著她,若能娶到,那定是珍之愛之,絕不會重蹈母親當年的覆轍,沈創在心裏默默的發誓道。

    抬頭看看已經漸漸有些昏暗的天色,沈創斟酌道,“七小姐,八小姐這天色已是有些遲了,相必府中定是有什麽事情耽擱了,你們在這裏停留也不是辦法,若是七小姐信的過在下不如讓在下去找一輛馬車先將兩位小姐送迴府才是。這壞的馬車不如就暫且先停在這裏待明日府中來人再將其帶迴去便是。”

    蘇寧略一沉思,自己和妹妹在這裏停留也著實不是辦法,也就同意了。沈創很快便找好了馬車,蘇寧蘇珍戴好椎帽也就下去了。蘇寧今日因是考試的原因,穿著一身略顯簡單的素白色的長錦衣,桃紅色的絲線繡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從裙擺一直延伸到腰際,越發顯身姿窈窕,帶著椎帽看不清臉卻讓人覺得說不出的清雅秀氣,一股濃濃的書卷氣撲麵而來。旁邊的蘇珍打扮也是相似的,隻是年紀稍微小了些身量沒有姐姐那麽高,沒有蘇寧那麽引人注目罷了。

    蘇寧微微抬眼看著馬車前的男子,即使是長時間的等待,他仍是身姿挺拔,麵上含著微笑,不帶半絲不滿,路人也是紛紛側目。蘇寧、蘇珍均是鄭重的向沈創道過謝,這才上馬車往府中去了。

    沈創看著那漸漸遠去的馬車,腦海裏倒是閃過剛剛小姑娘那俏麗的身影以及脆生生的向自己道謝的聲音,心裏莫名的有些滿足,笑了笑,這才騎上馬往迴走。想到最近繼母想要將自己那個侄女介紹給自己,自己那個父親還頗有點讚同的意思,沈創覺得有些諷刺,那個遇事隻會哭的表妹他又不是不知道,要找到這樣一個性格懦弱且對繼母親近、十分聽從的人還真是難得呢。別說自己如今心裏有了人,就是沒有人自己也是斷斷不會娶這樣的人的,不然又是一對怨偶。眾生皆苦,他不想耽誤人家姑娘也不想委屈自己。

    此時的蘇府仍是處於一片焦慮之中,蘇醴隻覺時間漫漫。自己看不到頭。聽著門內妻子漸漸喊得有些沙啞的喉嚨,他一個男子又是不能進去的,隻能在外麵幹著急。裏麵的王詩語隻覺自己快要死了過去,身體中那一陣又一陣的劇痛讓她戰栗,但她卻隻能躺在這裏,有些麻木的聽著身邊嬤嬤的話,用力、用力!身邊的丫鬟一遍遍的拭去她額頭上的汗,王詩語的娘家母親阮氏有些心疼的看著自己女兒,看著女兒那因用力過度而微微有些咬破的嘴唇。心裏念了一聲佛,挺過這一關,日後就好了。

    梁氏看著兒媳婦有些脫力的麵龐,忙讓人將參湯端過來喂大奶奶喝一點提提力氣,阮氏親自將參湯接了過去,像小時候哄女兒喝藥那樣哄著女兒,“乖囡囡,喝點這個,乖,再喝一口。”看著女兒受罪的樣子,阮氏已是忍不住擦了擦眼淚,這是她如珠似寶般養大的女兒啊,她怎麽舍得她受這樣的罪。

    朦朦朧朧間王詩語突然聽見了母親的聲音,想到自己也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就像母親對待自己和哥哥那般她也會好好守護自己的孩子長大,突然間便覺得自己有了力氣,產婆也順著她的肚子,“大奶奶再用些力,...已經能看到頭了!”

    “對,就是這樣,再用力一點!”

    “夫人再用力些...”

    “哎呀孩子出來了,是個小少爺呢!”產婆欣喜道。

    聽到這裏,王詩語隻覺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自己是再也撐不住了,身子一軟,便沒了知覺。

    蘇醴在外麵也是聽到了孩子那嘹亮的啼哭聲,心中一喜,他有自己的孩子了!說著便想往裏走,王大老爺也是有些激

    動,這可是他的第一個外孫,剛剛聽著女兒的哭喊自己心中對這女婿還有些不滿,如果不是他女兒又哪裏要受這樣的罪,如今外孫平安落地,心裏倒是隻剩喜悅了,對這蘇醴也是看順眼了不少,便準備同女婿一起進去看看,卻是被門口的婆子滿臉笑容的攔下了,言道產房汙穢,還請大爺和王大老爺待會進去才是。隨著蘇家最年輕一代的出世,蘇醴蘇宇的輩分也都是往上升了一層,即使是才五六歲大的蘇安也可以稱得上一聲六爺了。

    梁氏以及阮氏也都是大喜,一個喜得是孫子的出世,一個喜得是女兒終於苦盡甘來,或許這就是婆婆與母親的差別吧。不過無論如何這一關王詩語總算是過去了。梁氏更是趕緊派人去給老太太老太爺報喜,這可是侯府的嫡長曾孫,接生的婆子也是笑成了一朵花一般,這樣精貴的小少爺,相必這賞銀定然是少不了,隻怕這後來的乳母更是要擠破頭了。

    待馬車已經快到了門口,蘇寧這才看到有人出來,看樣子正是準備去接自己和妹妹的,一問這才知道是大嫂今日生子,也就是說自己有小侄子了,相必母親今日也定是在嫂子那裏了,難怪這馬車來的有些遲,想必母親也是有些忙不過來吧。出於對這個剛出生的小侄子的好奇,蘇寧也趕緊和蘇珍一起往嫂子那邊去了。

    待蘇寧蘇珍到的時候,產房已是收拾幹淨了,裏麵尚有殘存著的一絲血腥味訴說著剛剛這裏發生的事,王詩語已是醒來,此刻正滿臉喜悅的看著乳母手中抱著的孩子,大哥也是站在旁邊,看到蘇寧她們進來,王詩語笑著看向她兩,“七妹妹,八妹妹你們來了。”她已是沒有力氣起身了,蘇寧蘇珍湊過去看乳母懷裏的小侄子,剛出生的孩子小小的,此時正是臘月,縱然是在暖和的屋子裏也是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蘇寧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小臉,仿佛是感覺到有人的觸摸,小侄子撇了撇嘴,旁邊的蘇珍有些忍不住的笑了出來,王詩語在旁邊看著也是微笑。蘇醴在妹妹們過來的時候已是出去了,這時正在府中安心待嫁的蘇佳以及蘇荷也是過來了,四姐妹一起看著小侄子,這是蘇府最年輕的一代,她們的心裏也是歡喜的。

    此時的玉門卻是風雨欲來風滿樓。自從葉楓畏罪自殺一事傳來,整個玉門城可以說是人人自危,要知道這葉楓在玉門經營多年,上靠縣令,可以說是枝繁葉茂,如今這棵大樹卻毫無預料的倒下,這刺殺皇子可以說是誅九族的大罪,自然是人人都欲與這葉家撇清關係。大皇子陳宇楊有些暴躁,葉楓的毒是他下的,一個會給他惹麻煩的棋子不如直接除去,隻是他沒有

    料到陳宇飛會把這件事利用起來,如今看來倒是自己處於不利地位,自己這個七弟還真是不簡單。晉王爺倒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每日裏隻關心陳宇飛這個侄子的傷勢、有空的時候去民間去軍隊視察,其他事情是一概不管,他閑散王爺當慣了是一萬個不願意去與這些皇子扯上關係,即使他們是他的侄子,當初他不知有多少兄弟死在奪嫡的路上,天家素來無親情,純善之人早就不知道死過多少迴了。

    陳宇飛見事情差不多了,也就讓竇縣令放出話來,邀請這玉門有名的官吏、商人於三日後前往縣衙參加宴會。他也沒有料到大皇子會向葉楓下手,原本自己並沒有打算這麽早就除掉他,如今這事倒是有點歪打正著的意思,自己在這玉門城也算是立了個威,陳宇飛在心裏默默的給自己大哥點了個讚。隻是這最近春風得意的七皇子怕是不知道自己的小丫頭已是被別人頂上了,若是知道不知可否還能像現在這般保持淡定,當然這些暫且不提。

    陳宇楊看著麵前的請柬,冷笑一聲,對侍從吩咐道,“讓他們盡管去,我倒要看看在我的地盤上他陳宇飛能翻出什麽風浪來。”這玉門城屬於他的勢力範圍,城中自然是有一批他的人,縱使是鴻門宴,他也要去看看,明明是劉備,他倒是要看看他那七弟怎麽裝出項羽來。

    這接到請柬的人家自然是不止大皇子的那一派,心裏俱是打了打鼓,商人尤甚。士農工商,原本這商人地位就是最低的,當初葉楓在這玉門城已是隱隱有了商界掌門的地位,大家對他雖是有些不滿,可是這棵大樹一朝倒下,他們的心裏也是有些不安,誰知道這下一個輪到的會不會是自己呢,要知道他們的實力可還不如葉楓呢。一時間也是在心裏思索自己之前有沒有得罪過這位七皇子。況且堂堂皇子請他們一介商人前去赴宴,縱是以前的葉楓也隻是替大皇子辦事,又何曾有過這樣的殊榮,一時間心裏也都是有些打鼓。,

    相比之下,這官員們的心裏則是要複雜許多,原本這裏是大皇子的地盤,他們當中明確站隊的不提,就是中立派以前對大皇子派的行為也大多是睜隻眼閉隻眼,畢竟誰也不想讓自己的日子難過不是。沒想到如今這七皇子如今卻是橫插了一杠進來,正巧大皇子也來了這玉門,新任縣令看起來倒隱隱有些靠近七皇子的意思,他們也要好好的思考思考自己的前途了,除了玉門本地的官員,那些從外地調任過來的誰又想在此處過一輩子呢。

    也正因為如此,陳宇飛的這場宴會可以說是多方矚目,到了開宴的那一天,這縣衙是早早的便

    停滿了馬車,眾人下車後便被等在門口的侍從引向會客大廳。

    這次陳宇飛並沒有特意區分開官商,隻是分席而坐,倒是沒什麽其他的不同之處了,官員們有些不滿,可在玉門這個一個商業發達的地方又是邊境地區,商業的重要性他們也是知道的,隻是那種優越感遲遲不散,當然這次宴會他們其中的大部分人本就有些惴惴不安,這件事也就不提了。

    一直到陳宇飛與陳宇楊以及晉王爺出來,眾人紛紛起身行禮,兩人示意眾人坐下,陳宇飛拍了拍手。侍女魚貫而入,手中端著菜肴果蔬,管弦聲也是緩緩響起,這前任縣令是一個享樂之人,這縣衙的樂師頗是不錯,縱是在這種環境下也有一種安寧和樂的意思,隻是眾人都關心自己的前途,又哪裏有心思去欣賞這些管樂呢。

    “晉王叔身體有些抱養,今日也就不能赴宴。我與大哥也不知道大家喜歡什麽,故隻簡單安排了這些,待會兒也方便大家談話才是,”陳宇飛見眾人落座便說道,“”當然這也是大哥的建議,換是我是不會考慮到這些的。“陳宇楊見他不忘拉上自己,心裏嗤笑一聲,麵上倒是微笑著點了點頭。兩位尊神都沒有什麽意見,其他人自然也是不敢有什麽意見的,倒都是關心了晉王幾句。隨著陳宇飛的舉杯,眾人紛紛應和,眾人也都是經曆過風風雨雨的人,粉飾太平還是會的,宴會就這樣在一片和樂聲中開始了。

    陳宇飛突然對葉槐說道,“本王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隻是這次的事你葉家準備作何答複,到底還是要給個交代才是。”隨著陳宇飛的話語落下,即使是許巍這樣一向不善於政治的人也是敏感的察覺到宴會上的氣氛一變,眾人驚異於這七皇子竟是如此直白,直接就問了出來。這句話的問出就像是那大海上漂浮的冰山在觸礁後終於露出了一角,可我們都知道那下麵隱藏著的是萬丈冰山。

    這葉槐是葉楓的庶弟,一直在葉楓的手底下做事,這嫡庶有別的規矩商人卻是不怎麽重視的,他們最重視的是經商的手段與頭腦,這葉槐有手段有才能從前也是頗受葉楓重視的,這次葉家出事之後生意可以說是一落千丈,眾人走的走,散的散,現在倒是他在支撐著葉家的門戶。聽了七皇子的問話,他倒也是不慌不忙,“稟七皇子,大哥犯下這樣的大錯可以說是百身莫贖,草民以及草民一家皆是無話可說,草民也是知道罪孽深重,願替兄長受過,隻是還請七皇子寬恕,饒了在下的家人才是。”說完竟是長跪不起。這樣的年紀,又是個庶出的身份,能有這樣的定力也是不錯的,眾人心裏

    也是點頭,如果沒有那樣的兄長,說不定這人能讓葉家更上一層樓。

    大家也都知道這葉楓是大皇子的人,此時也都是拿眼光隱隱看向一旁的大皇子,陳宇楊恍若未覺,“這葉楓如此糊塗,竟犯下如此大錯,七弟要罰也是應該的,隻是如今邊關戰事尚未完全平息,這葉氏事關重大,還是要好好思慮一番才是。”一時間這宴會倒是波濤洶湧,眾人皆是不敢說話。

    麵對大哥話語中隱含著的警告,陳宇飛也是不怕,“大哥這話此言差矣,難不成我皇室子弟的性命竟能如此輕視不成?難不成大哥竟將弟弟的命不當一迴事不成?”說到後麵竟已是隱隱有了些怒氣。眾人隻恨不得趕緊離開此處,這皇室紛爭他們是不想也不願去參與的。

    陳宇楊自然是不會背這個殘害手足的罪名,“七弟真是誤會了,隻是這玉門如今處境微妙,為兄也是為父皇著想,剛剛話語中若是有什麽不妥之處還請七弟勿怪才是。”

    見陳宇楊搬出了皇帝這個大山,陳宇飛笑了笑,“大哥所言甚是,隻是這殘害皇室還是要治罪的,不然這皇室尊嚴何存,連尊嚴都沒有了又談何其它,相必父皇也是不願意看到這個局麵的。”

    見陳宇飛揪住皇室尊嚴這一話題不放,陳宇楊在心裏暗罵一聲,當今聖上他自然是清楚的,最是看重顏麵,這話倒是自己說的不夠嚴謹,讓自己的好弟弟抓著把柄了,心底有些咬牙切齒,麵上倒是不顯,“這話是大哥說錯了,還請七弟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陳宇飛見自己這個大哥竟如此利落的就承認了自己的錯,倒是有些吃驚,看來大哥身邊的那個謀士還真是有些本事,要知道他陳宇楊一向都是有些自負的性子,同父皇一樣最是愛麵子不過,心中對他倒是高看一分,“大哥說這話就是折煞臣弟了,以後這玉門還是要大哥與臣弟攜手,早點查清情況才是。”說完便向陳宇楊舉起酒杯。

    陳宇楊也是朗聲一笑,“今後本王與王弟一起,共查這玉門一案,”說著又轉向各位官商,“願眾人與吾齊心,早日查清事實。”

    眾人也皆是舉杯,葉槐還是孤零零的跪在地上,他知道自己的事大皇子已是不會插手了,心裏也是暗罵大哥糊塗,為了家族行此險招,如今反倒是害人不成反害己,若是暗暗心心的做自己的生意,雖不能大富大貴,可平安二字是不難的,加上兄弟二人齊心,葉家何愁不興。抬眼看到七皇子有些冰冷的眼神,葉槐覺得身子有些發冷,看來這件事是沒有那麽容易結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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