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翻湧,冰冷的風朝他們席卷而來,顯然五猖神已經厭倦了這樣的語言來迴試探。


    “貪婪的人類,不要得寸進尺。”轟隆隆的雷聲響起,顯然這個邪神已經到了情緒爆發的極限邊緣。


    楚開陽自然清楚見好就收的道理,他點了點頭,像是在思考五猖神所說的話,過了一會他高聲應答:“五猖神大人,我同意您所說的,那就這麽辦吧。請問我應該怎麽做?”


    “你帶著本尊的祭品上前。”那個聲音聽到楚開陽服軟,語調也恢複了平靜。楚開陽一個已經結出鬼丹的鬼道者,從平靜的聲音裏捕捉到了一絲激動。


    “好孩子,走過來,嘶,奉獻你的生命,換取本尊,嘶,的降臨。”五猖神的語速一點點加快,聲音裏夾雜著吐舌的聲音,像是毒蛇的聲音。


    是了,此情此景,不就像勾引亞當夏娃吃下禁果的毒蛇嗎。隨著楚開陽拉著弋澤一點點靠近,他甚至聽到了空氣中有垂涎的口水滴落在地的聲音。興許是二人的步調太慢,見他們遲遲沒能踏進園子中心的範圍,那個聲音的聲音越發低沉。


    “好孩子,走過來,我將賜予你至高無上的力量以及永生。嘶——”那個聲音用蠱惑的語氣對二人說著,楚開陽甚至已經感受到了陰冷邪惡的氣息靠近。


    就在二人距離園子中心就差一步之遙的時候,楚開陽拉住了弋澤,停在了原地。


    “你是不是活動範圍隻在這裏啊?”楚開陽狀似天真地抬頭凝視著那團烏雲,像是要透過烏雲團勘破背後的“神明”。


    “人類,你想說什麽?還不快點將祭品送過來?”五猖神的聲音顯然有著急躁,透著被打斷的氣急敗壞。


    楚開陽絲毫不懼地繼續抬頭看著天空,弋澤順著楚開陽的目光看去,目光終於有了變化。


    天空的雲團裏不知道什麽時候露出了一雙陰冷邪惡的眼眸,那雙眼眸正在死死地盯著他們。隻看了一眼,便覺得心神被死死地擒住,整個人更是有了種軀體不受控製的感覺。


    那是什麽?雲團中怎麽會出現一雙眼睛,那雙眼裏不含一絲人類的情感,眼眸裏是世間至惡至邪的神情,它隻是靜靜地凝視著楚開陽和弋澤。從它眼裏散發出的滔天的惡意幾乎將弋澤覆蓋,這是一個絕對的惡。


    楚開陽的感受和弋澤不一樣,他甚至感覺到了一絲親切,想來是五猖神曾經烙印在楚家血脈裏的印記讓他這個正統楚家後人對它產生的親切。這種親切就像是遮蓋在血腥獻祭上的紗布,隻要輕輕掀開,就能聞到底下傳來的腥臭。


    以這種方式,蠱惑人心,引誘主動獻祭。


    “何必這麽動怒呢大人,祭品我肯定會帶到的,隻是我很好奇您怎麽會在天空之上。”楚開陽穩了穩心神,凝視著那雙陰冷的眼眸道。


    在五猖神作答的時候,楚開陽的餘光不經意地落在那株玫瑰花的泥土處,心下一片冰涼,麵上卻絲毫不顯。


    那原來栽種著黑色玫瑰花的泥土處有一團又一團的黑須正在冒出,透過黑色的濃團,分明露出一雙陰森的眼眸。


    “本尊的身體不在你們這個世界上,自然可以以虛影出現在你們麵前。”那個聲音越發冰冷,它嘶了一聲接著陰森森地笑了一聲,“你們再不過來,本尊不保證還能遵守承諾……”


    “好的,我們來了。”楚開陽語氣沉穩,手指輕點。


    ——就是現在!


    在踏入烏雲團籠罩的範圍時,楚開陽身影頓時進入虛無狀態,以最快的方式一路跑到了祭台處。祭台上的四根柱子上的神獸口中各銜著一塊晶瑩且帶著柔和光芒的深綠色寶石,祭台的地麵繪著八卦圖。


    楚開陽站在祭台上,看著弋澤以極快的速度跑到那團黑發處,用力拔起。


    弋澤拖出來的是一具漆黑的屍體,屍體上籠罩著黑霧,屍體睜著陰森的眼眸,死死地盯著他,弋澤在看見那雙眼眸的時候有一瞬間的停頓,接著奮力地將屍體一扔而出。煉金體的體質讓弋澤的力氣遠比常人來的更大,可真實接觸到那具屍體的時候他才意識到為什麽少爺會讓他來挖這具屍體。


    原因很簡單,剛剛凝視著這具軀體的時候,連弋澤的意識都受到了影響,有一瞬間的不清醒。那一瞬間的停頓正是弋澤在那一瞬間失去了自己的意識,甚至還想保護屍體,下一刻他瞬間恢複意識,接著奮力地將屍體投擲出去。


    弋澤幾乎可以篤定了,這具屍體是五猖神的化身,因此才會引誘著帶有楚家血脈的人。可他不是人,他的煉金體裏隻摻雜了一部分的楚家血脈,哪怕他被引誘,也會迅速被煉金體本身的禁製抵消。隻因為他不是純粹的人類,才不會被引誘。


    做完這一切後弋澤抬眼看著楚開陽,發現楚開陽站在祭台上,身體裏突然蔓延出一條粗實的鎖鏈,隻見少爺將鎖鏈狠狠一甩,四根柱子應聲倒下。


    在拿走神獸嘴裏銜著的寶石後,弋澤驚悚地發現周圍的景色一變,祭台竟然消失不見了。


    他一轉頭,才發現讓他目眥欲裂的一幕,那個漆黑的軀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睜著陰森冰冷的眼眸,緩慢地轉頭看向楚開陽。


    “你居然能破了我的幻術,你是怎麽發現的?”嘶啞怪異的聲音從屍體的嘴裏發出,那具屍體的形狀比弋澤見過的所有死相慘烈的屍體更為詭異。


    楚開陽看了一眼四周,見楚天絡站在遠處,正在一臉焦急地看著他們這個位置,下一秒楚天絡像是才看見他們一樣,焦急地跑過來:“開陽,你怎麽突然不見了。”


    他搖了搖頭,指著那具屍體,楚天絡卻恍若看不見一般,分明那具屍體就在楚天絡的不遠處,用那雙怨毒嘲諷的目光看著楚開陽。


    楚開陽深吸了一口氣,他清楚了,原來隻有自己和弋澤能看得見這個所謂的邪神。


    ——二爺爺,離開這裏。五猖神已經出現了,這裏很危險。楚開陽拉住楚天絡的手,手指敲擊著老人的手背。


    ——它在哪?


    ——你麵前。


    楚開陽死死地盯著緩慢靠近的屍體,屍體的臉上帶著獰笑,像是玩弄獵物的獵人,帶著勢在必得的玩弄。


    “你的本事也就這麽點了吧?這個軀體夠你支撐多久?”楚開陽甚至沒有退後半步,他盯著那具屍體反問了一句,“你如果有本事,就不會弄出幻境了吧?”


    漆黑的屍體停住了腳步,臉上的獰笑越來越大,它甚至沒有掩飾著嘴邊流下的口水,陰涔涔地朝二人笑:“可惜啊,你們靠近的時候獻祭陣法就已經開始了。你們兩個人一個都跑不掉嘻嘻。”


    “我想一下,楚家的長老曾經說過,多出來的才是你的本體。黑色玫瑰花是多出來的,屍體是多出來的,祭台是多出來的,到底哪個是你的本體呢?”楚開陽鬆開了第五天絡的手,他一邊說著一邊往後退著,他記得祭台的位置,另外他摸了摸衣袖,裏麵晶體的形狀略微磕到了皮膚。


    屍體倒也不阻止楚開陽的動作,它隻是陰森森地盯著弋澤,腳步開始一點點朝弋澤走去:“好孩子,來,你的使命將在今天畫上句點。”


    就在屍體即將接觸到弋澤的時候,弋澤無聲地看了眼楚開陽,楚開陽此時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圍繞著屍體奔跑。而屍體置若罔聞,隻是看著弋澤,嘴邊的獰笑幾乎咧到了太陽穴,接著它伸出了枯爪一樣的手,朝弋澤伸去。


    此時的弋澤的嘴唇開闔,朝楚開陽搖了搖頭:“夠了,不用再繼續冒險了,我是祭品,生來就應該被獻祭的……”


    “五猖神,你不需要迴頭看一眼嗎?”楚開陽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屍體的軀體僵硬了一下,接著緩慢地迴頭,隨著屍體的迴頭,發出了哢哢哢的聲音,在安靜的園子裏格外清晰。


    屍體的腦袋轉了一圈,看著那個卑鄙的人類手上攥著一朵黑色玫瑰花和四顆寶石。


    “哈,讓我想想,你這具破爛屍體為什麽還可以被操縱,因為你根本就不止一個本體。多出來的東西,才是你的本體,怎麽看都應該是屍體才是那個最可疑的。”楚開陽聲音意外地輕鬆了起來,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具漆黑的屍體的反應,看著對方身上的黑霧越來越濃,不由得笑了笑,“現在我們還在你的陣法裏,沒錯吧。雙重陣法,找出本體是破了第一重陣法,這個時候第五天絡才能看見我們。你的確是夠謹慎,哪怕是在雙重陣法裏,還要故弄玄虛。”


    “嗬嗬……”屍體的手緩緩收迴,與其說是收迴,不如說像是有一種不可見的力量正在強行把屍體伸出的手給它塞迴去。


    見狀楚開陽笑了笑,繼續說道:“我們被你拉入雙重陣法裏,我讓你許下天道法則,你的反應竟然是告訴我不知道什麽叫天道法則。烏雲團籠罩的地方才是狂風驟起,我往後退的時候分明觸到了溫柔的風,這種感覺非常難以被發現,我甚至感覺到了陽光照射的溫暖觸覺。那麽隻有一種可能,視覺和觸覺有一個出了問題。


    目光所及裏竟然沒有楚天絡,連中間多了一個祭台都被我們一開始忽略了。因為你強行篡改了我們的感受。在我們找出了多出來的東西時,第一重陣法破除,因為我們並沒有找到真正多出來的東西。”


    “你想說什麽?”屍體的麵容扭曲,眼裏帶著陰毒,像蟄伏的毒獸一樣盯著楚開陽。


    “五猖神。為什麽叫五猖神呢?”楚開陽開始一步步往屍體走過去。


    “當然是因為,它有五個分身了。我一開始並不能確定哪個才是你的本體,因為在你的視角裏,你讓我們覺得祭台和屍體是最可疑的,哪怕我們一開始手持玫瑰花,你也隻是有一瞬間的驚慌。”楚開陽語速變快,“但是我們都忽略了最本質的問題,我們是要找出你的本體,然後呢?然後當然是毀掉它啊。”


    屍體臉上難得浮現出了恐懼的神色,它緊張地盯著那個年輕人,年輕人的臉上帶著笑意,明明它才是這個幻術裏的主宰,為什麽會讓他察覺到這絲生機。


    楚開陽一瞬也沒有錯過屍體的神色,他笑了笑,語氣冰冷:“是不是在想我怎麽猜出來的?反派死於話多,但是我說了這麽多,你卻根本絲毫動作都沒有,隻能聽我說。我猜,這是規則的作用吧?”


    他微微發狠,用最精純的陰氣捏碎了手裏的四顆寶石,屍體身上果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楚開陽當即不再猶豫,將玫瑰花狠狠一折。


    在他的視角裏,當然是要把這些是五猖神分身的化身全部毀掉。就在楚開陽手指折下玫瑰花花莖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哪裏不對,那具屍體臉上竟然帶著一絲笑意。


    當下楚開陽心下大驚,想收迴自己的動作卻已經來不及了,他的手已經將玫瑰花的花莖折斷了。


    “嗬嗬……人類,你選錯了……”屍體的獰笑越發大聲,周圍的場景劇烈變化,籠罩在屍體身上的黑霧一點點散開,露出了屍體的真麵目。


    此時的第五天絡終於看見了那具屍體的模樣,那是一個全身漆黑的屍體,詭異得是看不清它的模樣。但第五天絡看清了,楚開陽的腳下出現了一個法陣,這個法陣給他的感覺極其怪異。


    弋澤顯然是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他快步上前踩進法陣,另一側的第五天絡更是爆發出了強烈的力量,那股曾經作為克格勃出身的特工的敏銳,讓這個老人爆發出了如同年輕人般的力量。


    在法陣中不得動彈的楚開陽隻覺得自己像是被什麽擒住了一般,竟然生不出逃走的念頭。血脈裏沸騰翻湧著的東西更是蠢蠢欲動,像是在急切唿喚著那個神秘存在的降臨。


    直到楚開陽感覺到兩股衝擊力將自己推了出去,他的意識才如同在塵封中蘇醒。他迴頭一看,發現弋澤站在那個流轉著紅光的陣法裏,手還維持著推人的姿勢,弋澤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被定格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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