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原來藏得這麽深,難怪隻是憑借肉眼根本發現不到。


    楚開陽不動聲色後退,一旁的弋澤顯然看出來了楚開陽想要拖延時間。雖然不能理解到底為什麽需要拖延時間,作為貢品的他在麵臨死亡來到之前依舊勇敢地站了出來。


    弋澤不由自主地站在楚開陽身前,用慢吞吞又堅定的語調說著:“還請大人理解,我們楚家為求自保,絕無二心。以前的楚家已經過去了五百年了,是時候簽訂新的契約了。”


    四周刮起了一陣狂風,像是在宣示著那個聲音姿態有多麽不甘,狂風過後那個聲音才再度響起:“可以,手持我本體的人類上前來,我們重新簽訂一下新的契約……”


    弋澤轉頭和第五天絡還有楚開陽對視了一眼,三雙眼睛裏帶著驚疑,隻有楚開陽的眼裏除了驚疑還有一絲篤定。


    “還在等什麽……還不過來……是想要謀取更多利益?”那個聲音尖銳了起來,帶著一絲狠毒。


    饒是這個時候楚開陽依舊保持著冷靜,這個五猖神這麽想讓自己過去,是因為手裏的黑色玫瑰並不是本體。但為何在一開始自己抓住黑色玫瑰的時候,所謂的五猖神會暴跳如雷,恨不得生啖其肉啃其骨?


    他一定是忽略了什麽,為什麽五猖神前麵暴跳如雷了都沒有對他出手。一口一個出爾反爾,撕毀盟約,卻沒有真切地降下懲罰……是它不能懲罰,還是不夠距離?


    “大人言重了,小子隻是在糾結您都有些什麽能力能給到我們……萬一您就給些雞毛蒜皮的垃圾能力,我們還得承擔您的怒火……”楚開陽說話說了一半,後半句話自然是懂得都能懂得。他不動聲色地繼續打量著,在玫瑰園的正中心上空有一朵凝聚的烏雲團,裏麵電閃雷鳴,烏雲團籠罩的位置剛好包圍了祭台。


    所謂的祭台就是在玫瑰園裏建造的白玉台子,上麵隻有四根柱子,對應著東南西北,上麵雕著朱雀玄武青龍白虎四種神獸。


    楚開陽死死地盯著那個祭台,他終於意識到哪裏不對勁了。楚家記載多出來的東西才是五猖神的本體,多出來的東西……


    五猖神的恐怖之處終於顯現出來了,它光說多出來的東西,可由始至終從沒說過隻有一樣多出來的東西。


    楚開陽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幾乎是一下子咬住了舌尖才讓自己沒有因為這個恐怖的推斷而發出任何不對的表情。


    那麽那朵黑色玫瑰花,到底能不能牽製住五猖神,這是楚開陽不清楚的。


    楚開陽微不可察地用手點了點弋澤的手背,弋澤瞬間繃直身子,用餘光打量著楚開陽。順著楚開陽的目光所向看去,他視線幾乎凝固住,楚開陽看向的方向赫然就是那塊他拔出來黑玫瑰的地方。


    隻見泥土被翻出,而泥土下麵露出了小小的一抹白,旁邊是黑色的須。弋澤本來以為是玫瑰花帶著的須,結果突然想到了什麽,瞳孔放大。玫瑰花的根莖……是沒有須的……這個隻能是……頭發。


    楚開陽抓住了弋澤的手,從正麵看隻能看見他們握手。


    ——一會我喊你的時候,你衝過去拔出那具屍體丟到園子邊緣,動作一定要快,接著就是遠離祭台。


    楚開陽大拇指以固定的規律敲擊著弋澤的手背,弋澤眼睛一亮,同樣點了點大拇指,示意自己收到了。


    作為一個煉金體,一個生來的替代品,弋澤被灌輸了和楚開陽一樣的學習內容,而作為楚家少主,必不可少的一堂課就是楚家專用的暗號代碼。


    ——那你呢,你要怎麽做?


    弋澤想了想還是問出來這句,沒來由的他感覺到了心慌,哪怕昨天晚上已經和少爺聊了很久,也清楚自己的使命,他還是沒來由地心慌。


    就好像少爺要背著他涉險一般,作為煉金體,他的宿命就應該在今天結束,這本來於情於理都是一件最好不過的事情。弋澤活了快二十六年,這雙眼睛已經看過了好多場花開花謝,還曾經見過那湖畔邊宛若精靈的少女,他應當是無憾的。


    煉金體所誕生的神智是江賦以命作為代價啟動陣法,他才會像一個人一樣有思考的能力。弋澤並不希望少爺會因為自己涉險,因為自己……原本就是為了保護少爺而生的。


    ——別擔心我,相信本少爺。


    嗤,這麽驕傲自大的話語,弋澤不由自主地微笑,他想起少爺還沒有被帶離城堡的時候,那時候少爺才幾歲,說出來的話就是這麽像個小大人一樣。他也清楚地記得,楚家每個死去的人都是被用來獻祭給五猖神的祭品,隻要有人死了,就能滿足五猖神這一整年的安寧。因此楚家上下對待死亡的態度與常人有異,於他們而言,死亡反而是對家族造福最大的。


    那時候的少爺在目睹二房的人死了的時候,楚家上下搞著接近於慶祝的活動,少爺就站在城堡的城牆上,遠遠地朝外望去,目光深沉。“本少爺一定會改變家族裏這種不良風氣的,弋澤,你怎麽看。”


    長得跟個年畫娃娃一樣的小少年握著拳頭說出來的話,意外的帶有信服力。那時候的自己是怎麽迴答的呢?


    “屬下當然相信少爺。”看著這個不清楚楚家暗地裏醃臢事的少爺,臉上帶著對這種風氣的不解和疑惑,說出來的話卻驕傲自信又篤定,弋澤當時笑了,虔誠地說出了這句話。他當然相信少爺,少爺從牙牙學語開始就比旁人聰明,流淌的血液無比高貴,少爺本就是天之驕子,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屬下當然相信少爺。


    長大後的少爺開始敏感地意識到了這個楚家的詭異之處,因此在老爺讓少爺迴來接管楚家的時候,少爺選擇了另一條路。弋澤有時候想,以少爺的聰慧,想必已經發現了楚家本家和尋常的大家族不同之處,尤其是少爺小時候曾經闖入過祠堂,看見了楚家的來曆。


    一開始驕傲自大的小少年,在父母雙死以後敏銳地發現了家族的詭異之處,因此他選擇了另一條路,並且選擇在華國自己創立公司。這是少爺無聲的反抗,他抵觸著本家,抵觸著詭異的家族。弋澤看著那個曾經壯誌躊躇的小少年變成了內斂高冷的少年,用他的方式對扛著他血脈裏應該承擔的宿命,盡管少爺此時還不清楚什麽才是宿命。


    突然有朝一日,少爺選擇了迴來聯絡楚家,彼時因為少爺的不爭,二房與三房為了少主之位爭得不可開交。弋澤在少爺迴歸之前冷眼旁觀著這一切,他忠誠地扮演著一個合格的管家,隻有他和第五天絡知道,這個家族必然不可能流落到二房三房的手裏。哪怕老爺收養的孩子帶著楚家其他人的血脈,但唯一有資格,唯一需要背負命運的隻有少爺一個人。


    其他人隻不過是個爭權奪利的棋子,爭得越是囂張,越能刺激起少爺的好勝心。無論如何,這個少主之位是少爺的父親留下的,而少爺是絕對不會容忍別人沾染他父親的東西。


    這一天來得格外快,少爺在華國已經創立了自己的公司,演藝事業也蒸蒸日上,還拿到了國際金影獎成為了新晉影帝。


    此時的少爺選擇迴歸楚家,以雷霆手腕鎮壓了二房和三房,登上了當之無愧的少主之位。說來那二房和三房也是蠢得要命,竟然互相爭鬥不算,還想著將手伸到華國對楚開陽下手。


    弋澤將一切看在眼裏,在得知少爺決定迴來的時候,家主已經做好了準備。明麵上是楚開陽為少主,管轄著所有楚家明麵上的交易與大小決策。他則是陰影裏楚開陽的替代品,家主說少爺好不容易選擇迴來,自然是不能讓少爺過早地直麵這一切。需要等一個最好的時機,才能挑破這一切。


    說著這話的家主彼時正在拿著一遝照片,那是楚家守在少爺身側的暗衛傳迴來的照片。少爺竟然是因為一個女孩子才迴來的本家,照片上女孩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穿著一身碎花長裙,站在桃花樹下以花枝遮麵。


    一向和藹話多的家主在那個時候陷入了沉默,隻是不住地撫摸著脖子上那個吊墜。弋澤知道,那個吊墜裏裝著家主的此生摯愛。關於驅魔九家的記憶都被蘭澤哈娜印入了自己的腦海裏,但弋澤其實不能理解人類的這種情感。他擁有著神智,卻沒有人類的情感,他不能理解為什麽少爺會因為一個女孩子改變自己說過的話。


    “這少爺我不當,誰願意當誰當,從今往後我和楚家的關係就是我僅僅是二爺爺的孫子,其他什麽關係都不會有。你們害死了我的父母,還指望著我迴來繼承你們的家族,帶你們走向被你們規劃好的路嗎?”少爺當年在祠堂前參加完父母親的葬禮後如是說道,可謂是擲地有聲。


    弋澤意識迴溫,看著這個握住自己手的少爺,少爺的手是溫熱的,和他這種沒有正常體溫的煉金體是不一樣的。少爺一如既往地言出必行,那時候唯一讓他違背說過的話的人,就隻有那個少女了吧。


    他聽著少爺用沉穩的聲音在和那個五猖神周旋著,拖延著時間,弋澤不由又想起昨天晚上和少爺徹夜長談。床上躺著昏迷的少女,少女的臉上紅潤依舊,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楚開陽守在床前,聽他說著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弋澤深深地看了床上少女一眼,他兀自找椅子坐下,給自己和少爺都倒了茶,意識到自己這個舉動時弋澤不由得笑了起來。自己明明不需要進食,也不會有任何生理需求問題,這些年扮演一個合格的人扮演得太久了,竟然到最後一天了還保持著習慣。


    “少爺,弋澤想問你,那個時候為什麽選擇了迴來呢。”弋澤問出來的時候,楚開陽顯然愣了一愣,眼神裏閃過疑惑。


    “少爺在夫人的靈位麵前許下承諾,說此生不會和楚家有其他關係。是少夫人讓少爺選擇了迴來楚家嗎?”弋澤清楚答案,毋庸置疑,可他還是想聽到少爺親口說,他會忍不住想自己和少爺的內心所想差別會有多大。


    楚開陽顯然是想起來了那件事,不由得笑了笑:“小孩子的時候對楚家有驚恐和不解,所以不想接觸。現在不是長大了嗎,隻要有足夠的能力保護想要守護的人,管它力量是來自地獄還是邪惡呢。”


    夜色深沉,弋澤隻是深深地望了楚開陽一眼:“少爺和我記憶中的少爺還是一樣。”


    “噢?怎麽說?”楚開陽聽到弋澤這麽說,挑了挑眉抬眼瞧著他。


    “少爺當初不願意迴來楚家,是因為少爺的父親與母親。少爺願意迴來,是因為少爺做好了履行之前諾言的準備,以及為了保護少夫人。”弋澤溫柔的笑意掛在臉上,他坐在那裏的時候和楚開陽分明長相不一樣,卻無端會讓人覺得二人很是相似。


    “我很羨慕少爺,一開始家主不讓您接觸楚家的暗麵時,我很讚同家主的做法。因為我認為少爺這樣清風朗月的人,不應該接觸這些事情,您是高高在上的少爺,應該活在陽光照射下的地方。那些汙穢的,如同附骨之疽纏繞在楚家血脈上的宿命,都會由屬下為您解決。”弋澤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平淡,就像是在平淡地敘述著事實,“少爺如果不是選擇那個時候迴來,接手的會是一個光明的楚家,那些不好的事情都會在明天過後被解決掉。屬下記得少爺想要楚家有一個改變,少爺的心願就是屬下的心願。我和家主都沒有想到,少爺你比我們想的要接觸得更多,或許這就是五猖神烙印在楚家身上的印記。”


    後來聊了很多很多,弋澤清楚地記得他在踏出房門的時候,身後清冷的聲音響起:“弋澤,事情沒有到不可迴轉的地步時不要輕易把自己和所謂的宿命關聯起來。就算是宿命,也應該拿起刀劍砍上去,別這麽輕易認命,也別這麽輕易斷定自己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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