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當空,蟬鳴聲聲,院子裏的石榴花被太陽曬了一天,此時也蔫蔫的

    兩條影子在院中的草木之間不停追逐,烈日之下,那身影快得讓人眩目。

    寶枝進來的時候,其中一道青色的影子倏地掠到她麵前,把她嚇了一大跳,啊地一聲扔了手中食盒。

    青衣男子大手一抬,把食盒穩穩接在手中,“好寶枝兒,總算把你盼來了,想死我了。”

    寶枝俏臉一紅,接過燕飛手中的食盒,嗔道:“燕公子又拿婢子說笑,明明您是想偷懶才對。”

    燕飛嘻嘻一笑,“真是個冰雪聰明的小丫頭,難怪你家小姐不肯放了你跟我,寶枝今天做什麽好吃的了?”

    寶枝輕輕啐了一口,紅著臉把食盒放到院中石桌上,“這大熱的天,夫人怕小姐和公子辛苦,特意命人熬了綠豆湯,給你們消消暑氣。”

    燕飛接過寶枝遞來的綠豆湯,咕嘟罐了一碗,“還是夫人體貼,比你家小姐好多了,她都快把我榨幹了。”

    那邊淼淼見他溜了,氣哼哼地跑去射箭,晉王的人靶子很快被紮成箭豬。

    燕飛朝她大聲喊道:“六水,別練了,我怕你練習慣了,一見他就拉弓,萬一成親那天把晉王射死了,你要當一輩子寡婦不成?快過來歇息一下。”

    淼淼沒有理他,隻迴了一聲“滾”。

    燕飛麵露戚戚,“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變成潑婦。這情之一字真真可怕,你家小姐都快瘋魔了,天天折磨自己,還連帶著折磨我,我這是作了什麽孽?”

    寶枝噗嗤笑了出聲,又道:“對了燕公子,公主派人來了,想請您到梅園聽戲,說是那個玉鳶姑娘新排了一出《桃花扇》,她特意訂了個雅間。”

    最近長安的權貴圈子最津津樂道的話題,便是本已隱退的玉鳶姑娘又重出江湖,梅花雅苑如今已成了上流權貴最愛去的消遣場所。

    燕飛先是兩眼一亮,梅花雅苑現在出了名的一座難求,不是有錢就可以去的,但是一想到丹陽公主,他便眉頭一皺,“不去不去,這壞丫頭,有錢有勢很不了不起麽?老是拿看戲誘惑我,我小飛哥豈是那麽隨便的人。乖寶枝,你替我去迴她……”

    “去去去……”燕飛話音未落,淼淼已倏地竄了過來,“寶枝兒,你去迴公主的人,我們一會就過去。”

    燕飛叉著腰道:“哎我說你這人,你臉皮還能

    再厚點嗎?人家公主請的是我,又沒請你,你湊的哪門子熱鬧?”

    淼淼連推帶拉,硬是把燕飛拖走了,“飛哥兒,你行行好,快去梳洗打扮,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咱們聽戲去。我先去和娘親說一聲,一會兒見。”

    婚期就定在十月初三,禮品的人說那天是近年來難得一見的大吉之日,也是巧,那天也是她的生辰,眨眼之間,她重生在孿生姐姐柳千錦身上也快兩年了。

    自從賜婚的聖旨一下,田氏便拘著她在府中,哪兒也不讓她去,她除了每天要學女紅,還要跟宮裏派來的女官學禮儀規矩,簡直把她悶壞了。

    “娘親,公主難得出宮一迴,咱可不能掃了她的興。”她故意說成公主邀請自己去看戲,好讓田氏迴絕不了,“娘親,女兒天天悶在房裏拿針線,十個手指頭都紮破了,您就讓我去一迴,散散心嘛……”

    田氏已聽永寧侯說了她和越王的事,也聽說了越王在宮裏跪求一天一夜的傳聞,這正是她把女兒拘在府中的原因,既然婚事已訂,萬一她偷偷和越王見麵,柳家的名聲便毀了,晉王也臉麵無存。

    她冷著臉朝淼淼道:“連片葉子都繡不出來,還天天拿針線了?別以為我不和道,你雖天天關在毓秀院,除了早上跟女官學一個時辰的規矩,其餘時間都舞槍弄劍去了。”她知道她心裏難過,由著她罷了。

    淼淼的臉頓時垮了下來,可憐楚楚地道:“娘親也知道的,女兒弄不來針線,就愛舞槍弄劍,將來嫁到晉王府,可沒這一說了,天天得裝出一副端莊模樣,那苦日子……想想就怕。若是可以不用嫁人,女兒多想天天留在家中,舞槍弄劍,陪著爹爹和娘親……”

    田氏最受不了她這可憐樣,“得了得了,少在我麵前裝可憐。你要去也行……”

    淼淼馬上道:“女兒知道規矩,也知道娘親的苦心,您放心,我隻和公主去看戲,一看完馬上就迴來,保證哪兒也不去。”

    田氏輕歎一聲,抬手替她掖掖耳邊碎發,那張原本盈潤的圓臉,如今已成了瓜子臉,尤其最近這半個月,更是瘦成巴掌小臉,心裏不由一揪,“念兒,娘親知道你不樂意,但咱們女子的婚姻,皆由不得自己做主。說起來,你以前癡戀晉王,還說非他不嫁,娘也不知道你後來為何忽然又變了心,但既然木已成舟,你就別再多想了,就當是為了你爹爹吧。”

    晉王早前特意登門拜訪,請永寧侯放寬心,說他將來一定會重新啟用永寧侯。永寧侯雖然表達了自己

    打算在女兒出嫁後歸隱鄉野的意願,但他正值壯年,這話估計也沒人當真。

    淼淼和燕飛來到的時候,梅花雅園已座無虛席。

    一心一意等著燕飛的丹陽公主,到淼淼時也十分高興,但這高興隻不過一瞬間,隨即她的臉變得翻書還快,防賊似地看著淼淼,“念兒,你雖然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大哥警告過我,不許你以見我之名,借機讓我幫你與二哥見麵,否則的話,飛飛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所以,念兒你千萬別打我的主意,我是不會幫你的。”

    淼淼:“……”

    燕飛嗤地一聲笑了,“你看到了?你還不如一隻野山雞金貴。”

    丹陽頓時漲紅了小臉,“我、我不是不想幫你啊念兒,可我要是幫了你,就等於害了二哥啊。我看得出來,二哥一早就喜歡你了,但是他再喜歡,又有什麽辦法?父皇根本不會收迴成命,既然你們注定命中無緣,又何必一錯再錯?我如今隻希望,二哥能盡快忘了你,別再與大哥置氣,兄弟和睦,也別再惹父皇生氣了。還有,我這大哥雖然平時拽了些,討人嫌了些,嘴巴毒了些,但其實他也挺喜歡你的,所以念兒,不管你心裏願不願意,你都沒得選了,就好好和我大哥過日子吧。我這麽說,念兒你……會不會生我的氣?”

    淼淼來之前,確實是抱了請丹陽幫她見一見越王的心思,但沒想到一向缺心眼的丹陽公主會說出這番話來,她雖自小萬千寵愛,但從來沒人真正關心過她心裏想什麽,其實她心思清明著呢。也許越王和晉王都不會想到,這個妹妹正以她自己的方式,關心愛護著兩個哥哥。

    淼淼忽然覺得,比起她認識的人,丹陽才是心思最單純的一個,她朝她笑笑,“怎麽會呢,無論將來怎樣,公主你依然是我的好朋友。越王和晉王有你這樣的妹妹,是他們的福氣。”

    丹陽開心地笑了,露出兩顆可愛的兔子牙,朝淼淼道:“念兒,那我就放心了。”

    她臉上的笑還沒收起,便見到淼淼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朝她道:“但是公主啊,你不能為我和越王安排見麵,就幫我把這本冊子交給越王吧。”

    她把冊子塞到丹陽手裏,丹陽一看,冊子上寫著《六水三十六式》,“念兒你又為難我,不過……這是什麽?”

    淼淼解釋,這不過是一些武功招式,強身健體的,越王武藝太差,亟待提高水平,這三十六式是她最近絞盡腦汁,針對越王編寫的,對他盡快恢複身體有好處。

    “你大哥隻說不許你幫我們見麵,可沒說不許你幫帶東西不是?就這一次,我隻請公主幫我這一次,公主大恩大德,念兒沒齒難忘。”

    丹陽很是為難,抓腮撓耳直搖頭。

    淼淼用力掐了一下正看戲看得入迷的燕飛,燕飛哎喲一聲,揉著胳膊朝丹陽道:“公主,你就幫幫她吧,萬一你的飛飛死了,你把我帶迴宮好了。”

    丹陽頓時嬌軀一震,雙眸賊亮,晃著大腦袋道:“那就一言為定了。”

    淼淼和燕飛都怔了怔,有點擔心飛飛的命運。

    問題解決了,三人一邊看戲一邊聊天。淼淼旁敲側擊,打聽了一下越王的近況。

    中秋那晚之後,越王再沒提過與那事有關的話,隻在越王府安心養病,數天之後便沒事人一樣,每天進宮請安,又幫著皇帝處理朝政,頗得皇帝歡心。

    淼淼總算放下心來,但又不免有點悵然,他說給他時間,可如今已九月了,離十月初三隻剩了一個月,短短一個月,他能如何翻雲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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