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迴頭看了淼淼一眼,聲音帶著連自己也不察覺的溫柔,“那你小心些。”

    心裏熱熱的,感覺有點異樣,但不及細想,李昀提劍朝離他最近的黑衣人衝了過去。

    禁衛軍約有三十人,雖比黑衣人多,但菩提閣的刺客個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禁衛軍很快處於下風。

    “殿下,你先走!我們殿後!”禁衛軍頭目見勢不妙,大聲朝李昀喊了一句。

    此處離長安東門隻三四裏,隻要進了城就不怕這些刺客,李昀當機立斷,拉著淼淼就跑,“上馬!往東門跑!”

    淼淼其實很想跟他說,殿下您請自便啊,我隻是個吃瓜的!

    奈何她早餓得有氣無力,被李昀半扶半推上了馬,還順手在她馬屁股狠抽了一鞭,馬兒吃痛,箭一般竄了出去,李昀的馬緊隨其後,後麵還跟了兩個保護他的禁衛軍。

    跑了一小段,三個黑衣人陰魂不散又追了上來,兩名禁衛軍拔轉馬頭上前迎戰。李昀有點進退兩難,心知自己的手下不是黑衣人的對手,頂多攔得片刻,黑衣人又會追上來,那時隻剩他一個,還要護著柳千錦,情況更加兇險。

    先解決了這三個黑衣人,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他一咬牙,朝淼淼喊了聲你先走,提劍打馬往迴跑。

    事不關己,淼淼原本隻想做個低調的看客,但晉王一而再再而三表現出來的先她後己的偉大情操,讓她覺得這個一向拽上天、嘴巴長著毒瘤的年輕人,也並非一無是處,她決定幫他一幫,沒準他看在她替他解圍的份上,能為永寧候的事說幾句話。

    “殿下,你先頂著,我自有妙計。”

    她一撥馬頭,朝旁邊的小路衝了過去,迴頭再看,黑衣人都顧著和禁衛軍纏鬥,沒人跟過來。她把馬勒停,兩指扣在唇上,吹了一串哨子,那哨聲頗有規律,三長兩短、先揚後抑、時緩時急。

    於是本已被黑衣人打得落花流水的禁衛軍,很快看到那些黑衣人在聽到哨聲後,先是一怔,然後互相看了一眼,隨即嗚啦啦頭也不迴地撤了個幹幹淨淨,隻剩了禁衛軍們麵麵相覷。

    李昀正感莫名其妙,便見淼淼從小路的樹後探出腦袋,朝眾人招手,“快走啊,一會他們知道被耍了,殺個迴馬槍就糟了。”

    “方才的哨子是你吹的?”李昀招唿手下撤退,打馬追上淼淼,“那幾聲哨子是什麽意思?”

    “呃……大概是有

    □□煩,趕緊走人的意思。”

    李昀更詫異了,“這麽說……你知道他們是什麽人?連他們的暗號也知道?”

    淼淼張口扯了個謊,“我也碰碰運氣而已。越王之前在祁連山被人追殺,據他說,追殺他的人就是菩提閣的人,後來我被囚在菩提閣總舵的時候,有一晚他們總舵被人圍攻,他們撤退時就是這麽招唿自己人的,我剛才想,沒準這夥人也是菩提閣的人,就試一試了,反正就吹個哨子而已,又不花錢,沒想到還真靈了。”

    李昀沉默,沒想到林庭風竟如此猖獗,和突厥人狼狽為奸的同時,也不忘派人追到長安殺他,安貴妃的擔心是對的,林庭風不但要報複她和永寧候,他還要皇帝無子送終。

    為防黑衣人去而複返,眾人一路策馬狂奔,很快到了東門。

    今日守東城的正是餘天賜,一見李昀便迎了上來,“大表兄,你迴來啦?咦,他們怎麽鼻青臉腫的?被誰揍了?發生什麽事了?”一眼又瞥見李昀身後的淼淼,眼珠子瞪得老大,“哎喲喂,這不是柳大俠嗎?啥時候迴來的?數月不見,你比我還瘦了啊!”

    李昀沒時間和他廢話,命手下馬上領一支百人小隊原途返迴搜查剛才的黑衣人,又吩咐守城的將領這幾日嚴查所有進出的人。

    下了一連串的指令後,他看向淼淼,微微頷首,“方才多虧你機智。”

    嚇?沒聽錯吧?他居然誇她機智?淼淼睜大眼睛,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

    眼前的女子一臉詫異又疑惑地看著自己,李昀不知為何忽然有點想笑,果然就彎起嘴角蕩出一個淺笑來。再看她時,之前那身髒兮兮、皺巴巴的衣裙似乎也不那麽礙眼了,大概是連日奔波,她果然比離開長安前又瘦了不少,以前的包子臉,先是變成鵝蛋臉,如今又變成了瓜子臉,一雙眸子又大又亮,就這麽瞪眼看著他,有點楚楚動人的意味。

    雖然早知她喜歡自己,但一想到方才危難之際,她不顧自身安危,把劍塞給他,要他護好自己的舉動,還是讓他心裏感動。原來患難時,真的能見到真情。

    那股涓涓細流又悄然在他心裏淌過,他柔聲對她道:“事態緊急,我還得進宮一趟,就不送你迴去了。你別擔心,永寧候的事,我會替他周旋的。你迴去好好歇息,我過幾日再去看你。”

    又轉頭朝餘天賜道:“天賜,替我送柳姑娘迴府,路上小心些。”

    他說罷打馬要走,忽然又想起什麽,迴頭朝淼淼道

    :“對了,賜婚的聖旨已擬好了,如無意外,等永寧候迴京就會傳旨,你不用著急。”

    賜婚的聖旨?賜的什麽婚?她還著急了?這信息量有點大啊喂……

    晉王抿唇一笑,一夾馬腹揚長而去,隻留淼淼在原地目瞪口呆。

    “哎……我大表兄的臉今天莫非抽了?笑得有點多啊,往日一年都不見他笑幾迴的。”餘天賜撓撓頭,笑嘻嘻地朝淼淼一比手,“大俠,這邊請。”

    晉王今天忒反常啊,淼淼愣愣走了一陣,餘天賜一直在旁邊叨叨,問她涼州那邊的事情,她終於迴過神來,這才留意到數月不見,餘天賜成了一條黑泥鰍,渾身上下黑不溜秋的,以致笑起來的時候那口白牙特別顯眼。

    “你是被烤焦了還是怎的?這麽黑?”

    餘天賜一挺腰杆,砰砰啪了幾下那精瘦的胸口,“老子天天到校場操練曬的,等著哪天皇上一聲號令,奔赴前線呢。”

    淼淼心裏哂了一聲,你的公主娘親哪舍得,就算全大祈的男人都上了戰場,最後剩下的那個一定是你,“長安最近可有什麽大事發生?”

    餘天賜想了想,“大事……沒什麽大事,最大的事就是皇上病了,對了,貴妃娘娘為了讓皇上早日康複,主動住到靈覺庵帶發修行,每日為皇上頌經抄經。許是她誠心的緣故,她住到靈覺庵不久,越王就被找到了,皇上一聽說越王平安無事,這病果然好了許多。”

    靈覺庵是宮裏的一個庵堂,專門給皇帝駕崩後那些無子無女的妃嬪,或犯了事的後/宮女子出家修行,是個清苦之地。淼淼心想,安貴妃為了表忠心,也是下足了血本。

    兩人邊說邊走,很快到了永寧候府門口,餘天賜笑得燦爛,曬著一口白牙道:“柳大俠迴來了,咱們鶯歌還不知道吧?我這就去告訴她,讓她高興一下。”說罷腳底抹了油似的,跑得飛快。

    怎麽數月不見,就成了“咱們鶯歌”了?淼淼深深覺得,這次迴長安後,見到的人都變得莫名其妙的。

    淼淼的突然現身,讓永寧候府炸了鍋。東府這邊田氏還在涼州隴西郡,沒有長輩在,炸鍋的是西府。淼淼在高昌時,老夫人便擔心不已,此時見她平安迴來,激動老淚縱橫,拉著她的手一刻不願鬆開,不停說她遭罪了,還瘦成了藤條,心疼得不行。

    那三位池子姐妹,雖然嘴巴說著歡喜,但淼淼能從柳春池幽怨的眼神裏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怨念。還有叔父柳正源,旁敲側擊柳青源在高

    昌兵敗的事,言辭間無不透著猜忌懷疑,並一再表示柳家雖沒分家,但東西兩府其實早就各自為政,言下之意是要撇清關係,以免柳青源若真的被定罪,會連累到他。

    淼淼卻幾句話把他噎了迴去,“叔父想多了,您請放心,我爹爹的事是咱東府的事,自然不會連累到西府,與您榮辱與共的人,是大哥才對。涼州刺史病重,臨危受命讓大哥挑起高昌的大梁,高昌破城的時候,他可是高昌的一把手,若要問罪……”

    要問罪的話,自然是從自己的兒子柳時茂問起,柳正源頓時孽了。

    睡了一天一夜,神清氣爽,淼淼開始坐不住了,一早便溜達到西市的杜二娘餺飥店,果然看到了飛哥兒留下的暗號,頓時吃驚不小,這小子真是膽大包天,居然住到丹陽公主的宮裏去了。但既然人在宮裏,見麵就方便多了,她當即遞牌子進宮求見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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