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飛這小子空有一身好功夫,卻是個不經嚇的,大概是殺人殺多了,知道作孽,表麵裝堅強,其實內心很脆弱,一遇到神神怪怪的事情腦子就抽風,淼淼費了好大的勁才讓他相信自己不是鬼,並把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說了。

    燕飛從最初的驚惶,漸漸轉變為驚訝,滿臉不可思議,直到最後聽說自己的身世時,又難過又氣憤,感覺自己簡直是全天下最倒黴最可憐的人,那表情變化精彩得難以直視。

    淼淼不忍看他愣愣的失了魂魄的模樣,覺得應該安慰安慰他,“飛哥兒,你不必難過,同是天涯淪落人,我才出娘胎就被抱走了,你看,你至少還記得這個秋千,比我強多了。不過……雖說你親爹是個禍害良家婦女的人渣,死了也不可惜,但他總歸是死在我手裏。”她有點歉疚,搓著手道:“所以說,我現在是你的殺父仇人,你會不會……恨我?”

    燕飛的桃花眼裏滿是傷心落寞,聞言看了她一眼,仿佛她是白癡,“你是不是傻,我感激你都來不及,怎麽會恨你?那晚若非是你出的手,我豈非親手殺了自己父親?那可就造孽了……”

    淼淼鬆了口氣,訕笑道:“也是哈,幸好有我,不然你成了弑父之徒,正中林庭風下懷了。”

    以前不知道就罷了,隻當自己是孤兒,有地方收留已是上天眷顧,一心一意為菩提閣賣命,現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與親人分離,全拜林庭風所賜,背後還隱藏著如此險惡的用心,原來他不是自己的恩人,而是自己的仇人,曾經的儒慕之情消失殆盡。

    這個仇,不能不報。

    兩人商量了許久,最後決定暫時不動聲色,讓林庭風和安貴妃先鬥個兩敗俱傷,他們再見機行事,在林庭風自以為奸計得逞之時,給他最致命的一擊。

    “明天我就和娘親去涼州了,我不在的這段日子,飛哥兒你要照顧好你自己,雖說閣主做夢都想不到我們已經知道他的底細,但菩提閣臥虎藏龍,你要小心行事,千萬別暴露了自己。”

    “知道了,我什麽人,還要你來提醒。倒是你,路上一定要小心,涼州那邊如今亂得很,到處都是走難的流民和趁火打劫的暴徒,情況比朝廷知道的要糟得多。還有一事,我上月奉命迴關外總舵,曾替閣主送了一封信給左突厥可汗的部下,其實這也不是閣主第一次往那邊送信了,以前不覺得,但如今看來,這事有點古怪。”

    淼淼蹙眉,一個專門刺殺的暗

    殺組織,居然和突厥人有來往?以前不知道林庭風的真實身份,現在知道了,便覺得事情不簡單了。於是兩人更加認為,現在還不是和林庭風撕破臉皮算帳的時候,他們要蟄伏暗處,靜觀其變,等時機成熟,把菩提閣一鍋端了。

    “那飛哥兒,等將來咱們報了仇,你有何打算?”

    燕飛愣了愣神,遙望遠處時明時滅的風燈,神色黯然,最後朝淼淼擺了擺手,“你先迴去吧,我……想靜靜。”

    任誰一時之間都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淼淼識趣地與他道別,翻上牆頭離開之際,她看到飛哥兒坐在鳳凰樹下那破舊的秋千上,一下一下輕輕晃蕩……

    翌日,天朗氣清,是個出遠門的好日子。

    柳青源公務繁重脫不開身,不能陪同田氏迴涼州,心裏很是內疚,送兩人出城時,千叮萬囑淼淼,讓她務必路上小心,照顧好娘親。自從親眼看到這個女兒決心減肥,日複一日地操練自己,不到一年時間就脫胎換骨後,他覺得這個女兒真的長大了,做事果決,有魄力,是個可以委以重任的人。

    “還有,你大哥年前已調往涼州任長史,雖剛上任不久,但他做事穩妥,人又聰明,是個可靠的,你們在涼州若有事……”

    柳青源說的是西府他大哥的長子柳時茂,也是巧,年前剛調到涼州了,淼淼笑著打斷他,“知道了,若有事就找大哥幫忙,爹爹你都說好幾遍了,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田家在當地是名門望族,官府都給麵子,就算有事也沒有解決不了的,柳青源隻是因妻女遠離自己,心裏不踏實罷了,“好好好,爹爹不囉嗦了。”他摸摸淼淼的腦袋,還是加了句,“不過這一路上不太平,你切記爹爹說的,再急也不可趕夜路,尤其不可單獨外出,知道嗎?”

    淼淼迴望一下身後,一支上百人的護衛隊就跟在她們身後,永寧侯把整個侯府的精銳都派去護送她們了,她就是想偷偷溜個號也難,於是拍著胸口道:“爹爹放心,女兒會替你照顧好娘親的,她囫圇個兒走的,就囫圇個兒迴,連根頭發都不少一根的。倒是爹爹你,可別趁娘親不在,被狐狸精拐跑了,到時就算娘親不說,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柳青源被女兒逗笑了,往她腦門敲了一記,朝馬車看去,帷幔卷起,隻垂了一層薄紗,田氏安坐於馬車內,沒往窗外看一眼。他神色有點訕訕的,看了淼淼一眼,小聲道:“路上替我寬慰一下你娘親,告訴她,無論你祖母再怎麽逼我,我也決不同意再納妾的。

    ”

    本以為女兒一定會站在自己身邊,沒想到淼淼撇了撇嘴,“男人的保證能值幾個錢?爹爹的話我盡管告訴娘親,但鑒於爹爹以往的劣行,她信不信你,女兒就不好說了。”

    柳青源噎了一下,“所以爹爹這不是讓你幫著說些好話嘛?”

    淼淼朝他擺擺手,隨即翻身上馬,“隻要爹爹安守本分,心裏隻裝著娘親,娘親如此冰雪聰明的女子,一定明白你的用心。天色不早,爹爹不必再送了,保重。”

    為了方便上路,淼淼一身男裝打扮,白衣黑靴,腰佩青劍,策馬揚鞭的動作說不出的瀟灑,柳青源又氣又好笑,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個丫頭,雖是女兒身,卻有種男子的灑脫隨性。

    眼看一隊人馬漸行漸遠,忽聽身後有蹄聲傳來,柳青源迴頭望去,官道上一匹銀色的高頭大馬飛馳而來,馬身修長矯健,馬腿有力,跑得極快,眨眼便到了跟前。正讚歎不已,那馬經過他身邊時,馬上之人忽然朝他揮手,“侯爺早啊……”

    柳青源晃神之際,那馬已唿嘯而去。柳青源蹙起眉頭,迴想方才那小山一般的身影,恍然大悟,原來是越王。他心中一跳,抬眼望去,果然見越王策馬追上了侯府的隊伍。

    李憶是來送行的,跑得滿頭大汗,“念兒,那天的事實在抱歉,我不該扔下你不管的,都是吳葵自作主張,還好你沒事,不然的話,我……”

    淼淼根本不介意,“我沒事,當時的情形,你確實不宜在場,吳葵做得很好。”她想了想,覺得還是該讓他知道,“不過,萬一以後還遇到類似情況,你千萬不要管我,護好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李憶用力搖頭,“那怎麽成?我堂堂男子汗大丈夫,怎麽能在危急之際扔下你不管?若再來一次,我還是會先護著你的。”

    淼淼有點牙痛,但他一副義無反顧的模樣,她總不好直說“想保護人也得有本事”,隻好扯扯嘴角,“殿下最近清減了不少,看來減肥有望,一定要堅持啊。”

    減了肥,至少下次不會把她壓扁。

    李憶很高興,赧然點頭,“我一定會繼續努力的。啊,對了……”他從馬鞍上解下一把弓箭,兩手遞過去,“這把犀角弓,是我特意畫了圖命人打造的,我想著你箭法高強,可路上防身。”

    “多謝。”淼淼接過,雙手拉了拉,是把好弓,弓身上還刻了精美的鳥獸紋,可見花了不少心思,“我會用上的。我走了,你也保重。”

    “好,或許在涼州還能碰麵。”

    太陽已升起,灑下萬丈金輝。

    李憶朝淼淼揮手,坐在馬背上一直遙望隊伍遠去,直到那隊人馬漸漸變成一條黑線,他攏著手大聲喊道:“念兒,你一定要等我……我不會一直當個胖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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