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門,顧靳梟走進去。


    裏麵的是烈心,見他進來,一個靈激,刷的站起來:「我家主人呢——」


    話音剛落,兩側的親衛將他肩膀壓了下去。


    顧靳梟彎唇:「想見你主人?好。」將手裏的男帕丟在烈心眼皮子底下的台子上。


    裏麵的斷指滾出來半截,還沾著斑駁血跡。


    烈心臉色一白,繼而激動地掙紮起來:「你們把他怎麽了?快放了他!不管你們給他安什麽罪名,全是我做的,不管我主人的事行了吧?——放開我,放開!」


    可能是太過激動,力氣也出了奇的大,兩個軍人一時竟沒壓製住,讓烈心掙脫了出來。


    一個軍人臉色一變,立刻拿出電擊棍,正要對著烈心後背甩去製服他,卻看到了顧靳梟的眼神,立刻收迴。


    「想要救你家主人,就看你了。」顧靳梟將椅子拉過來,坐在了上麵。


    烈心當然明白麵前的男人想要自己說什麽,青著臉半天不語。


    顧靳梟耐心有限,兩分鍾之後,欲起身:「下次再見到你主人身體哪一部分,我就不確定了。」


    烈心臉上血色褪得一幹二淨,目光再次落在桌子上主人那半截殘指上,一個寒戰。


    果然是顧長沛的孫子,頂起顧家家業的繼承者。


    這些年跟著南宮,他對顧靳梟的成就與作風,也是很清楚的。


    而,能夠做出這樣成就的男人,烈心相信,絕對不會就此罷休。


    「等等——」他麵色蒼白地喊住。


    顧靳梟緩住了步子。


    「如果那位楚小姐沒事,你是不是一定會保證主人的安全,放他走?」烈心恨恨盯住他。


    他不能讓主人受到任何傷害。


    他是南宮被世交叔伯帶到南方以後,被挑選來從小陪伴並保護南宮的。


    兩人名為主僕,情分實若兄弟。


    這些年陪主人到處遊走奔波,從未讓主人受一丁點傷,這次,也不能例外,一定要完完整整將主人帶走。


    即便主人事後會罵他,他也認了!


    顧靳梟淡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烈心頓了頓,咬牙:「主人把楚小姐綁在一艘貨船上。」


    雷霆一驚:「貨船?在哪裏?」


    「京城貨運碼頭的貨船,但是,我不確定是哪艘貨船。後來,因為怕被發現,主人又親自去換了一次船隻,又安排了兩個心腹下屬跟在貨船上監管著,隨時等待主人的吩咐。」烈心並沒撒謊。


    「混帳東西!貨運碼頭上那麽多貨船,載重大的貨船上倉庫貨櫃多得很,你不說船號,怎麽找?!」雷霆青筋一跳,嗬斥了一聲。


    「我真的不知道,既然我都跟你們說了她被藏在貨船上,我又何必不告訴你們?反正我知道的都說了,希望你們遵守承諾,不要再傷害主人!」烈心定定看著顧靳梟。


    「你——」雷霆正要再多逼問點兒東西,顧靳梟已經打斷:「馬上帶人去碼頭,每艘貨船,給我巨細無遺地搜!」


    ——


    楚歡顏不知道自己關了多久,隻知道那個綁架自己的男人離開後,就再沒聲音響起。


    不能坐以待斃。


    她一次又一次掙紮著,想要碰到旁邊的東西,卻都無果。


    直到快要精疲力竭,她身子往前一傾,整個人連帶著椅子往前麵飛跌出去一米多!


    她的手臂觸到地上好像有什麽堅硬不光滑的物體,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慢慢挪著身體,讓手指移到那物體邊,然後握住。


    好像是個什麽石頭或者鐵塊之類的,而且很尖銳,因為被不小心割了一下。


    她暗喜,忙嚐試著緊握住石塊,將尖頭沿著綁住手腕的繩子一點點割起來。


    因為別扭著身體,不好使力,平時很簡單的動作此刻那麽艱難。


    但好歹還是做到了。


    很久後,她隻覺手腕一鬆,繩子滑下來,長舒一口氣,卻沒顧得上多高興,馬上拉下眼罩。


    因為被蒙住眼睛多時,一下子不適應,半會兒才看清周圍的環境。


    這是個小型倉庫房間,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每個箱子上都有貨號。


    倉庫正前方隻有一扇幾道鐵鏈子閂著的鐵門,上方有一扇小天窗,小到連成人的腦袋也無法伸出去。


    透進來的光亮顯示現在是白天。


    距離昨天被綁,算算時間,她在這裏已經過了一晚。


    她又割斷了綁住腳踝的繩子,這次因為看得見,雙手也鬆開了,比起上次快速得多。


    活絡了一下四肢,她抱了個箱子放到小天窗下麵,站上去,朝窗外看去。這一看,倒抽了一口涼氣!


    窗外,是甲板,再外遠處,是一片汪洋……


    這是在海上?


    難怪一直覺得腳下有種不大穩,偶爾會有輕微顛簸的感覺。


    原來是在船上……


    這簡直給逃跑增添了難度。


    陸地上還能想法子跑,海上能往哪裏跑?


    如果這裏是離陸地很遠的公海,就算她水性不錯,拿過遊泳冠軍,也沒辦法!


    不過,看樣子這艘船應該是貨船,一個堆箱子的庫房都不小,這貨船估計挺大。


    一般大貨船都會配有小型救生艇和救生衣在船艙下麵或者甲板附近。


    隻能看能不能去偷救生艇了。


    她踮腳悄悄走到鐵門跟前,先貓著腰將耳朵貼著門板,隻聽外麵傳來輕微的踱步聲,似乎有人守在門口徘徊者,還有斷斷續續的對話聲飄來——


    「也不知道要看著這女人多久。主人從昨天到今天都沒聯繫我們了,不會有什麽事吧?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


    「主人不是囑咐過嗎,讓我們守著,聽他的電話就行。貿然打電話過去會讓主人不高興的。」


    看來是那個男人派在這裏盯著自己的下屬。


    楚歡顏屏住唿吸,隻聽兩人的聊天聲繼續飄來,反正也沒事兒:


    「話說迴來,為了綁到這女人,主人派咱們跟了好幾天,還大費周章安排藏肉票的地方,還真是挺恨顧靳梟。」


    「主人不是恨顧靳梟,是恨整個顧家。這女人跟以前那兩個女人一樣,都倒黴,誰讓她們是顧靳梟的女人?那兩個隻是未來顧家少奶奶,還沒嫁進顧家都沒什麽好下場,這個女人都和顧靳梟結婚了,主人估計更不會放過她。」


    「不管怎麽樣,依顧家的安保能力,這次能抓到這女人,還真是靠運氣了。」


    楚歡顏貼著門板沒動彈。涼汗浸透衣衫。


    所以說,那個男人盯了她不止一天兩天了?隻是一直沒找到機會?


    顧靳梟是因為意識到,想保護她,才會執意讓她搬到顧家大宅住?


    畢竟大宅這邊的安保能力肯定是遠遠勝過檀香苑的。


    收起心思,她穩住心神。


    現在最重要的是,是考慮怎麽出去。


    門外兩個男人守著,想要硬闖出去肯定是不可能了。


    不過兩個人肯定有一個去吃飯或者上廁所,一個落單的情況……


    現在,剩下的,隻有耐心等待了。


    還有——她在庫房內逛了一圈,幸好,除了剛才撿到的石頭,地上還散落著一些工具。


    揀了個扳手,緊緊握在手心。


    時間一點點過去,終於,一個下屬的聲音響起:


    「……行,那你先去吃飯吧,等會來換我。」


    腳步聲響起,漸行漸遠。


    楚歡顏快步坐迴到裏間的椅子上,將繩子鬆垮垮往手腳上一挽,又將黑布往臉上一戴。


    隨即繃直了後背,握緊手裏的扳手,深吸口氣,踢了旁邊的鐵皮箱一下,尖叫一聲:「啊——」


    門口的下屬聽見,立刻開門大步進來,看見楚歡顏安然坐在椅子上,稍微舒了口氣,又罵了一句:「亂叫什麽,別耍花樣,給我乖乖待著!再讓我聽見你發出動靜,別怪我打折你的腿!」


    「不是,大哥,剛剛好像有老鼠在我身上跑,你先幫我趕走好不好?我也不想叫啊,可我最怕這種東西了!」楚歡顏可憐巴巴地說。


    「哪有老鼠?別廢話!」下屬不耐煩地掃了她旁邊一眼。


    「真的,剛才我聽見吱吱聲,一下從我腳背上麵閃了過去,我都感覺到那個毛茸茸的觸感了……好像跑到我左手邊去了!求求你了大哥,我真的很怕老鼠,等會兒要是再出現,我肯定會控製不住亂動亂叫的。你幫我趕走就行了好不好?」


    下屬擰了擰眉,估計也是不想惹麻煩,又不是什麽費盡事,走到左邊的箱子邊,蹲下身翻找起來:「哪有什麽老鼠?就算被你那麽一叫估計也嚇跑了……」


    楚歡顏趁他背對著自己蹲下身,再不猶豫,迅速扯掉眼罩,站起來,手腳上的繩子也隨之滑落,幾步過去,拿著扳手便朝男人後腦勺砸去——


    悶哼一聲,男人轟隆一聲趴在了地上!


    楚歡顏馬上離開了沒有關嚴的庫房,然後重重關上門,順著走廊找到樓梯,上了甲板。


    自己顯然是被關在貨船的地下室倉庫。


    一上去,帶著微微鹹味的海風拂來,她看見隱約有幾個船工模樣的人在走動,忙貓身藏住,等人都不見了,才上去,小心翼翼地沿著柵欄,找小型救生筏。


    終於,在貨船一處看到有個綁在欄杆上的小氣墊救生筏。


    楚歡顏一喜,忙將救生筏解下來,手動充好氣,然後丟到了水裏。


    正這時,甲板上響起集聚的腳步聲,還有搜人的聲音。


    「怎麽迴事!你吃屎的啊,竟然讓那小妞跑掉了!?」


    「我沒想到那女人膽子那麽大,繩子也解開了……沒事,這是在海上,又不是在陸地,她能跑到哪裏去?總是在船上!」


    剛才被楚歡顏砸暈了的下屬揉著脖子,狠狠唾了一口。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現在隻能比誰快了!搏一搏吧!


    楚歡顏抑製住心跳,憋足一口氣,雙手一撐護欄跳下海!


    「噗通」一聲,水花濺起,船上的兩人驚覺,立刻快步跑了過來,看著海麵上浮著救生筏,楚歡顏嘩的一下冒出頭遊到了救生筏前,手巴著邊緣,一躍翻身而上!


    兩人一驚,隔著圍欄大叫:「媽的,快迴來!」


    楚歡顏調整了方向,拿起皮槳便用力背離大貨船劃起來,也是運氣好,一個浪打過來,成了助力作用,將她的小皮筏打得遠遠,沒費功夫便一下子離得遠遠!


    兩人急了,一人率先迴過神,正想去找船老大拿快艇去攔住,另一人則從懷裏掏出什麽,抬手筆直對準下方的楚歡顏。另外一人被同夥的舉動駭住,收住腳步:「你幹什麽?」


    「你沒看見嗎?這女人想跑!主人說了,隻要她跑,就馬上把她給——」對方臉色一兇,眼神裏閃過殺意。


    楚歡顏雖然隔得遠遠,卻也看到了船上此刻的場景,後背一片冰涼,早已不知道是打上來的海水還是冷汗,卻咬緊牙關,繼續賣力朝前劃著名。


    持槍的下屬大聲:「死丫頭快迴來,不然我就開槍了!」見她沒有任何反應,保險栓咯噔一聲,上了膛,發射出去!


    救生筏一直在動,沒對準,「砰」一聲,子彈擊中小艇的一側!


    楚歡顏嚇出一身冷汗,卻將小槳抓得更緊,劃的動作也更加快速用力!


    不能迴頭,不要迴頭!


    要是再被抓到,她就完蛋了!


    繼續向前劃!逃!


    「該死的!」那人看見射偏了,惱怒地斥罵了一聲,「你還不停下來?好!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再次瞄準了小艇上纖細的背影,手腕微微一抬。


    就在第二顆子彈即將射出的一瞬間,隻聽金屬物體劃過空氣的一聲——


    倒下來的不是楚歡顏,而是持槍人,整個身體向甲板上倒去——


    身邊的同夥大驚,看著持槍的下屬倒在船上,腦袋已經開了花,額頭上一個指甲殼大小的血洞,正往外汩汩流血,還冒著熱氣,已經當場氣絕!


    這是中槍了!


    他循著望過去,隻見不遠處一艘小型快艇馬達轟隆聲著,攪著浪花,飛快疾馳而來!


    顧靳梟站在快艇上,長臂抬起,手裏握著一把黑色手槍,冷眸如寒冰,看見一擊即中,方才緩緩放下手臂。


    快艇後麵和兩側還跟隨著幾艘小艇,應該都是顧氏的保鏢,瞬間便開過去將貨船牢牢圍住,朝船上人放話:


    「貨船上的人全部出來!站在甲板上不許動!」


    顧靳梟目光在海麵上環視一圈,臉色一變,正看見楚歡顏那艘救生筏已經慢慢在下沉,不到幾秒,赫然一翻,將人瞬間蓋到了裏麵。


    估計是剛才被子彈打中了,皮劃艇消了氣!


    正在駕駛位的嶽輕舟見狀,忙欲吩咐保鏢過去,顧靳梟已開口:「開過去!」


    嶽輕舟不敢遲疑半分,開到了救生筏附近海域,又探下頭焦急喊道:「少奶奶!少奶奶!」


    那丫頭雖然水性不賴,但這次不一樣,而且也不知道受傷了沒。


    顧靳梟沒浪費一秒鍾,直接一個猛子跳了下去,遊過去用力掀起救生筏。


    筏子下麵卻並沒楚歡顏的人影。


    看來是沉了下去。


    他二話不說,沉了下去。


    嶽輕舟連忙停穩了快艇,下令保鏢去拿些救生衣過來,隨時下海去救人。


    兩分鍾後,海麵上終於出現兩個人影。


    顧靳梟托著一個纖細身影的頭頸,慢慢朝快艇鳧了過來。


    「快!快拉二爺上來!」


    幾個保鏢紛紛下水的下水,丟救生圈的救生圈,合力先將楚歡顏托上來。


    而後,顧靳梟才拉住把手,身子一躬,如矯健的獵豹一般,流暢而一氣嗬成地躍上快艇。


    船板上,楚歡顏濕淋淋地躺在地上,半眯著眸子,卻睜不開,氣若遊絲。


    「我馬上開迴岸邊。」嶽輕舟忙發動引擎,朝碼頭疾馳。


    ——


    昏迷了一天之後,楚歡顏在黃昏時分甦醒。


    睜著眼睛茫然半會兒,腦袋裏理清了之前發生的所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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