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九深吸了一口氣,在腦子裏迅速溫習了一遍早就想好的“三步走”應對套路。


    首先自己要跪下誠懇承認“歡樂賭場”堂口被抄是自己的過失,還務必要痛哭流涕,以便得上一個“態度端正”的印象;然後再細細講述當時的種種意想不到的情況,說清楚客觀上的難處,以取得師父的諒解;最後再對師父當麵立誓,保證為社團找迴場子挽迴損失,爭取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隻有這麽做,他才有一線希望能夠全須全尾的走出來——如果按照社團規矩辦,那是在要在身上卸下一個零件的。


    恭恭敬敬地叫出一聲“師父”,羅九推開了房門。


    一個灰白頭發身穿比質睡袍的魁梧男人端坐在沙發上,右手端著一杯功夫茶,左手下垂,臉上麵無表情。正是“天道社”的扛把子,有著“亞洲賭王”之稱的高四海。


    “師父,我……”羅九還沒來得及按照預想的那樣痛哭流涕下跪認錯,忽然高四海左手微微一揚。


    一道寒森林的白光疾射過來,羅九慘叫一聲,腳下向後急退兩步,後背撞到房門上停了下來。


    “咚!”


    那把尖刀在穿透羅九的左手掌心後,依然力道猛惡,竟然是帶得他連退了兩步,生生把他的手掌釘在了房門背後。


    羅九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應變準備完全沒有派上用場——他的“三步走”求原諒求理解求給機會的套路根本沒有機會使出來。


    高四海根本沒打算聽他說出來,一出手就是殺著。


    房間沉寂下來,隻聽得見刀尾顫動的嗡嗡餘響。羅九痛得遍體都是冷汗,連大氣不敢出一口,更不敢叫喚喊痛。他並不是想充硬漢,而是不想讓“四爺”覺得自己“沒用”。社團之中人人皆知,“四爺”最見不得的就是“沒用”——沒用就是該死。


    果然,高四海開口第一句也是這個話。


    “阿九,你知道的,我最見不得的就是沒用。東西沒用就得扔,人沒用就該死。如果這第一刀你躲過去了,我不迴再出第二刀。”


    “可惜呀……”高四海搖了搖頭,居然流露出一絲惋惜的神情,“你的身手應變不但沒有長進,反而退步了不少。”


    聽了這話,羅九心念電閃,立刻明白了師父的心意,不由驚得臉都白了,大駭道:“師父,求您別……”


    如果第一刀躲過了,那就是“有用”,自然不用再受第二刀。如果沒躲過呢,那就是“沒用”,沒用那就該死!


    所以高四海再次揚起左手,又是一柄飛刀脫手擲出,伴隨著劃破空氣的銳利尖響,徑直襲向羅九的咽喉!


    在此生死關頭,羅九大駭之下,忍著劇痛猛地把自己被釘在門上的手掌抽離出來,往前一個翻滾,十分驚險地躲了過去。


    “師父……”


    高四海微微點頭,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和顏悅色招手示意:“阿九,過來坐。”


    羅九拖著腳步,踉踉蹌蹌走了過去,手掌傷口湧出的鮮血淋灑了一路。


    高四海仰起脖子,把右手端了許久的那杯滿盈盈的功夫茶一飲而盡。剛才他的左手連出兩把飛刀,右手茶杯都有灑出來半點茶水。


    站到高四海跟前,羅九垂著腦袋,不敢抬頭直視。才剛進門一分鍾,他身上的兩重衣衫都被冷汗染透了。


    高四海抬了一下,第二次說了句“坐”。羅九這才敢坐下,說道:“謝謝師父手下留情。”


    第二刀,高四海確實是手下留情了。他的出手有意放得很慢,速度也並不很快,而且事先出言預了警,留足了羅九的反應時間。否則不管他怎麽躲避,在這樣的距離之內,高四海一出手就絕對能要了他的性命。


    但是高四海也並不是有意放過——如果羅九不能當機立斷做出正確的決斷,那就是沒用,沒用就該死。


    “來,喝茶潤潤口。”高四海端起茶壺,麵色和藹的給徒弟倒了一杯茶,做派就像是一個慈祥的長者在招唿後輩。似乎既沒注意到羅九的臉色有多蒼白,也沒看到他的左手掌還在嘩嘩湧血。


    高四海親自倒的茶,羅九不敢隻用左手單手去拿,恭恭敬敬地雙手捧起茶杯,和著從傷手上淌進茶杯裏的血水,抬頭一飲而盡。


    高四海微微點頭,扭頭衝著裏屋吩咐了一句:“沙娜雅,出來給阿九包一下傷口。”


    一個身材嬌小,頭上挽著高高發鬢的少女從裏屋現身走出。她那雙微黑的膚色,還有那雙棕色的大眼睛都顯示出此女並不是完全的華國血統,看上去倒有些像是南亞的混血後裔。麵貌五官明顯兼備了兩種血統的遺傳精華,有著混血兒常見的美麗與精致,稱得上是社團裏不折不扣的頭號美女。


    她是高四海早年流亡海外的時候,在東南亞收養下的一名十二三歲的孤兒,正式拜在他的座下入了門。高四海草創“天道社”後,她因為年紀最小,在高四海的十大弟子當中排行第十,人稱“十師姐”,算是十人當中年紀最小的一個。她的名字“沙娜雅”在南亞土語中的意思是“帶刺的鮮花”。


    沙娜雅放下手裏的醫療箱,在羅九跟前蹲了下來,從箱子裏拿出紗包和傷藥為他止血。


    “謝謝師妹。”羅九禮貌說道。


    “嗯。”沙娜雅淡淡迴應,她對這九師哥向來沒有什麽好感。


    羅九的目光不經意瞥到了沙娜雅光潔細膩得仿佛天鵝般的後頸,不由得砰然心動,很想伸手摸上一把。


    正在心猿意馬,想入非非的時候,羅九微一抬頭,正好與高四海陰冷的目光相觸,不由得心中一驚,趕緊收攝住了心神。


    他覬覦沙娜雅的美色不是一天兩天了,隻是一直苦無機會——這位比自己小得多的“十師姐”不是那麽好惹的。


    沙娜雅因為入門早,長期跟隨高四海,與他沒有父女之名,卻有父女之情,有這樣一層關係在,所以是最得他信任的弟子。這也是整個“天道社”中眾所周知的事情。高四海此次親自趕到海州查察追責堂口被抄一事,誰都沒帶就帶了她一人隨行,從這個細節也足可以看出高四海對她的信任。


    所以羅九很清楚,此時當著師父的麵兒如果做出什麽不當舉動,甚至是流露出不該有的心思,那絕對就是作死。


    “阿九。”不等羅九的傷口包紮好,高四海就開口說道:“我好像還從來沒跟你講我年青時候是做什麽的,對吧?”


    “是,您沒提過。”羅九恭敬答道。


    高四海淡淡說道:“我年青的時候,是國內一家馬戲團的魔術師。那家馬戲團隻是個市級,人少編製少,混飯的還多,都是團長的親友熟人。我是一個人頂要好幾個人,也算是團裏的台柱子了,我的飛刀手藝也是那個時候練出來的。”


    “除了頂盤子,轉毯子,玩撲克,擲飛刀,我還負責馴養跳火圈的四隻狗。養狗有門道,養法兒不同,狗就不同。當寵物養,就隻能養出一堆隻會搖尾巴的廢物。要狗幹活頂用,那就得該賞就賞,該罰就罰。阿九,你明白?”


    羅九垂下頭答道:“我明白,我沒做好,您罰我是應該的。”


    高四海微微一笑,繼續說起了養狗的事情:“……其實光這樣還不夠,人是人,狗是狗,兩隻腳不可能一天到晚跟在四隻腳後麵在盯著。所以我的法子有點不同,隻要有一隻犯了錯,我就會四隻狗一齊懲罰。日子一久,就沒有一隻狗敢再犯錯了。”


    這一下,羅九就有點不懂了,這次海州堂口被查抄的事情,明明就是自己這個主事人的錯,難道還要把板子打到社團裏其他不相幹的人身上?


    正琢磨著這事,沙娜雅包紮傷口動作稍重了點兒,羅九不覺疼得跐溜了一口涼氣。


    “啪!”毫無征兆的,高四海忽然變了臉色,抬手重重打了沙娜雅的一個耳光,喝斥道:“你怎麽做事的?包個傷也不會!不知道你九哥傷得很重嗎?”


    羅九心中悚然,猛地抬頭看向高四海。


    高四海的這一巴掌打得真重,沙娜雅的一張俏臉腫起了老高,一雙秀目含著眼淚,委委屈屈讓羅九看著很心疼。


    但他不敢為沙娜雅說話,甚至連一句勸師父消消氣的場麵話都不敢。


    因為羅九知道,這一巴掌是打自己看的。


    等到沙娜雅給羅九的手掌包紮好了傷口,高四海擺了擺手讓她退了下去,冷冷地看著羅九說道:“阿九,你是個廢物。我知道你一直對你師妹有意思,你師妹沒有提過,但瞞不過我。如果剛才你敢為你師妹攔住我,或者為她說幾句話,我就會作主把你師妹嫁給你。可你既然沒這個種——”


    高四海的語氣愈發嚴厲,“以後你就得給我收起這個心思。否則,動手砍手,動腳砍腳!鳥挺了就剁鳥,聽白了嗎?”


    羅九遍體冷汗涔涔而下,連聲應道:“聽明白了,聽明白了!”


    “聽明白了就好。”高四海拿起茶上的一柄飛刀,倒轉刀柄慢慢地遞到羅九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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