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士文垂著頭沉默了片刻,沒有反駁黃菁菁的話,而是問起在柳夫子家做席麵的事情來,來鋪子的客人說起柳夫子家的席麵,俱都讚歎不已,味道比不上鎮上有名的酒樓,但比館子好上很多,勝在新奇,他聽人說,酒樓如今的招牌菜都換成紅燒肉了,隻是粉蒸肉,大家還不得其法,隻是聽對方的口氣說,酒樓早晚會有的。

    黃菁菁想靠著席麵掙錢,可若被外人學了去,她的席麵就平平無奇了。

    “飯館子多是鄉下人開的,飯菜和尋常農家菜差不多,酒樓有幾十年曆史了,請的是有名的廚子,紅燒肉被酒樓掛成了招牌,再過些天,粉蒸肉估計也要出了。”周士文心下有些犯愁,畢竟是掙錢的路子,丟了哪有不可惜的。

    而且之前他們去村裏磨米粉,好些人見著了,稍微一打聽就問得出來。

    黃菁菁滯了滯,紅燒肉無非添了紅糖,普通百姓舍不得,鎮上卻不乏有錢人,她料到會被人學去,隻是速度也太快了些。

    周士文見她吃驚,便道,“酒樓的廚子鼻子嗅一嗅便知放了哪些佐料,紅糖醬油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他們聞得出來不足為奇,隻是粉蒸肉,貌似還在打聽裹在外層的粉......”

    黃菁菁磨米粉時往裏添了許多佐料,香味重,拌在一起看不出米粉原有的顏色,一時半會察覺不出來,但隻要被惦記上,就沒不透風的牆。

    黃菁菁明白周士文的顧慮,沉吟道,“佐料我去藥鋪買的,家裏還剩下很多,再做幾十桌的席麵不是問題,趁著大家摸索到門路之前,讓十裏八村的人記住席麵是從我周家傳出去的就是了。”

    名聲出去了,以後提及席麵,最先想到的就是她,旁人代替不了。

    周士文想想倒也是,這才把話題岔到周士武和範翠翠身上,範翠翠心眼多,偏袒娘家,不把黃菁菁放在眼裏,沒分家的時候就愛暗地說人壞話,分家後,說話做事愈發明目張膽,周士武以前和她沆瀣一氣,狼狽為奸就算了,眼下周士武浪子迴頭,範翠翠卻不知悔改,夫妻倆長此以往不是法子。

    休了是好的,周士武年輕,多攢些銀錢,過兩年再娶個媳婦就是了。

    “範家沒來鬧吧,我和範叔打過兩三次交道,他是個老實人,整天悶頭幹活不管家......”範老頭心思通透,是個明白人,可惜他不管家裏的孩子,什麽都由著範婆子說了算,妻賢夫禍少,家裏女人拎不清,全家都要亂,範老

    頭一大把年紀,為範翠翠的事恐怕憂了不少心。

    黃菁菁冷哼聲,調整了下身後的枕頭,讓自己靠得舒服些,“怎麽沒來鬧,老兩口帶著範氏來的,他是個老實人,他媳婦心眼可不少,暈過去醒來後在地上打滾要我負責呢,頭發都白了一把大的人了也不嫌害臊,訛詐我,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

    周士文不知還有這事,範婆子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在黃菁菁跟前可不管用,這些招數,黃菁菁可謂手到擒來,哪會被範婆子糊弄了,他忍不住笑道,“是啊,娘火眼金睛,她那點心思在您跟前還不夠看,您最後怎麽把他們打發走了?”

    黃菁菁聽著這話覺得哪兒不對勁,嗔怪的瞪了周士文眼,“還能怎麽打發,把文蓮叫來了唄,範氏和她娘訛詐了文蓮銀錢,還不得讓文蓮記恨上,母女兩都是不知好的,文蓮那人不管怎樣,給範田找了份工是事實,說訛詐就訛詐上了,不然你以為範田如何丟了活計的,老趙家的事兒文蓮能拿一半主意,要不要範田還不是她一句話的事兒。”

    老趙家人丁少,但家裏還算太平,韓氏性情溫和,老趙和趙吉福又早出晚歸,文蓮雖然拿著錢貼補了娘家,但文家人沒少過來給文蓮幹活,不然就衝著文蓮和韓氏,田地的活怎麽做得完,文家出些人手,老趙兄弟家出些人手,一年四季,田地的莊稼倒是不用婆媳兩發愁,人多力量大,可不是說說而已。

    “娘這樣不會被範婆子記恨上吧?”

    “哼,她記恨我做什麽,我又沒在文蓮麵前說什麽,自己心思不正,怪不得別人。”當日她就是借文蓮的手對付範家呢,範婆子得意忘形,以為自己多有錢似的,一口一句為範翠翠好,真心為女兒好的人可不願意女兒和婆家為難,範婆子明裏暗裏教唆範翠翠和她作對,以為她聽不出來呢。

    這點,範婆子比劉氏娘就差遠了,劉家欠了幾兩銀子,劉氏娘卻沒上門找過劉氏,劉老頭來過兩迴也沒音兒了,幾兩銀錢,劉家肯定是拿出來的,賣孩子,不把家裏孩子賣完抵不了事,隻得賣田地,還得是田,地的話賣不起那個價。

    劉氏娘到那步田地都沒三天兩頭找劉氏,心裏何嚐不是怕劉氏難做人。

    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悵然的歎了口氣,外邊劉慧梅迴來了,手裏垮著小籃子,左手拿著一個碗,裏邊裝的是從菜葉上捉的蟲,捉迴來喂雞的,劉慧梅進來先和黃菁菁打招唿,“花叔在菜地忙,說是相公迴來了,讓我先迴來看看。”

    說這話的

    時候,她的臉色有些羞赧,黃菁菁嗯了聲,問周士文今天去鎮上不。

    “待會就走,和東家說好耽誤些時辰,娘好生養著,我下迴再迴來看您。”他向東家請了一天的假,但看黃菁菁恢複不少,想著待會就迴去了,東家要出去置辦貨物,正是忙的時候,他不能總占東家的便宜。

    “成,我睡會兒,你和你媳婦說說話,出門時順手把門拉上。”兩口子有些時日沒見,她不好占用周士文太多的時間。

    周士文起身扶著她躺好,將她的銅板放迴涼席下麵,見黃菁菁閉上眼睛後才和劉慧梅走了出去,碗裏的蟲子鮮綠鮮綠的,四處爬,但碗打滑,根本爬不出來,周士文接過她手裏的碗,端著去了後院,劉慧梅跟著他去喂雞,問起他在鎮上的情形。

    黃菁菁睡得久了,原以為會睡不著,結果不想一腳睡到晌午,周士文已經去鎮上了,蟬鳴聒噪,一聲比一聲刺耳,黃菁菁心頭煩躁,起身下地,推開門出去,火辣辣的太陽炙烤著地麵,院子裏的兩株桃樹焉噠噠的晃著枝葉。

    悶得人喘不過氣來。

    周士武和周士仁彎著腰,在院子裏翻曬著柴火,賣柴的人多,柴火不好賣,今早去鎮上,好說歹說才賣出去一捆,周士仁挑的柴火直接沒賣出去,兩兄弟商量著不賣了,冬天的時候再說,賣不出去,去鎮上便是浪費時間。

    嗅著天氣,這幾日怕是會有場大雨,把柴火曬幹捆起來堆好,免得淋雨潮濕腐爛了。

    “老二,老三,什麽時辰還幹活?身子骨硬朗經得起折騰是不是,中暑了要你們好看。”黃菁菁張嘴罵道。

    二人聞聲抬起頭,抹了抹額頭的汗,笑了起來,“娘,您起了啊,我們把柴曬曬,這天氣悶得要下雨呢,將就身上汗濡的衣衫,不礙事。”

    黃菁菁瞅了眼日頭,太陽晃得她睜不開眼,又訓斥了兩句,兄弟兩不敢不聽,慌手慌腳放下手裏的活,跑了過來,黃菁菁黑了不少,看上去甚是疲憊,一張臉都是腫的,周士武甩了甩手上的汗,問道,“娘,您好些了沒,方大夫說不用吃藥了,您好生養著,過些日子就好了。”

    方大夫為人實誠,知道都是莊稼人,能不開藥就盡量不開藥,知道黃菁菁手裏有錢也沒漫天要價,叮囑黃菁菁好好休息幾日,不可操勞,自然而然就恢複了。

    她都在床上睡了三天了,哪沒休息夠,“你大哥走了?”

    “走了,大哥說鋪子忙脫不開身,見您睡著就沒喚醒您,

    大哥給您買了肉,豬蹄,讓大嫂弄給您吃。”周士武順勢道,待手心涼了些,就著旁邊水桶裏的水洗了洗手,擦幹後才伸手扶著黃菁菁朝堂屋走,不忘讓灶房裏的劉慧梅給黃菁菁準備飯,“大嫂,娘醒了,可以炒菜了。”

    劉慧梅在灶房燉豬蹄,天熱,聞著油膩膩的,黃菁菁道,“把上邊的油腥子撈起來晚上煮麵。”

    “好呢。”劉慧梅從灶下站起身,清脆的答了句。

    堂屋裏,老花坐在桌前,左右兩側圍著三個孩子,桌上放著好些細草根,隻看老花兩三根放在手裏,雙手靈活的編出一隻螞蚱,整整齊齊的排成一排,快有七八隻了,黃菁菁看不出他還有這個手藝,拉開凳子坐下,周士武身形高大,即刻擋住了大半光,栓子皺著眉頭抬起頭,見是黃菁菁,眉梢縈起了笑,“奶奶,您好了嗎?”

    “躺了三天了能不好嗎,纏著花爺爺幹什麽呢?”

    老花抬眉,對上黃菁菁的視線,以為黃菁菁好奇,低下頭,臉莫名紅了紅,聲音輕若蚊吟,“就是螞蚱,好些年沒編過了,有些忘記,編出來的總是不對。”

    黃菁菁這才細看桌上的螞蚱,不說不打緊,這麽一看,還真是有些別扭,好像腿長短不一,打結的地方不一致,周士武看了兩眼,笑著道,“您是中間繞錯了,這個我也會......”說著,周士武撿起幾根草根,左穿右繞,讓老花仔細看,十幾下一隻螞蚱在他手裏栩栩如生立著,老花茅塞頓開,對上黃菁菁凝視的目光,羞赧的抿了抿唇,紅著臉道,“原來如此。”

    黃菁菁見他不好意思,白皙的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潤,一雙眼眸甚是清明澄澈,幹淨得仿若山間清泉,而非飽經風霜的枯樹,她不免有些悵然,男人本就不顯老,老花漂泊這些年還能有這等容貌,老天待他不薄。

    她這三日沒出門,問栓子這三天做什麽了,栓子想也不想指著東邊說去網魚了,說完,頹廢了臉,努著嘴道,“大伯母說魚腥味重,費油,今天都沒去河邊,奶要吃的話,木桶裏還有呢。”

    魚腥味確實重,稍有不當,弄出來又腥又臭,水煮的話肯定費油,黃菁菁看他滿臉不開心,笑道,“明早去河邊網魚,若有鯽魚,拿迴來奶燉湯。”

    栓子這才高興地點了點頭,黃菁菁又問起地裏的活,周士仁和周士武老老實實答了。

    劉慧梅燉了一鍋豬蹄湯,沒做一家子的飯,黃菁菁問劉氏煮了多少飯,端上房來一起吃,順便說起送栓子去學堂念書的事兒

    ,“我在柳夫子家打聽時你們也聽著了,上秀村的夫子為人不錯,學堂人多,很多人家秋收後會把孩子送學堂去,人多了,夫子就要篩選人了,我尋思著哪天空閑了先帶著栓子去學堂給夫子看看,把上學的日子敲定下來,過了夏天就把栓子送學堂去。”

    栓子豎耳聽著,難以置信的看著黃菁菁,“奶要送我去學堂念書嗎?”

    黃菁菁點了點頭,卻看栓子嘴巴一咧,哭了起來,“我不要去學堂,我就在家。”

    黃菁菁蹙了蹙眉,村裏多少人家想把孩子送去學堂都無能為力,她要不是有賣牛的錢,哪能把栓子送學堂,栓子不高興就算了,還排斥成這樣子,黃菁菁耐著性子問道,“栓子為什麽不去學堂,去了學堂就能識字,以後能考秀才老爺,你不是要比奶奶厲害嗎,怎麽又不願意了?”

    栓子撇著嘴,淚疙瘩掉進碗裏,他抬起袖子抹了抹,“我不要去,我要和花爺爺去河裏網魚,不想去學堂。”

    “胡鬧。”周士仁氣急敗壞的插話道,家裏費多少心血想把他送去學堂,他不念好就算了,成天想著玩,網魚能網出什麽名堂來不成?

    栓子低著頭,委屈的吸著鼻子,肩膀一聳一聳的,“我就是不要去學堂。”

    黃菁菁朝周士仁使了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小孩子玩心大是正常的,慢慢引導就是了,哪能跟她教育他們似的那樣鎮壓,她擱下筷子,輕聲道,“栓子說要做秀才老爺,又不做了嗎?”

    栓子搖搖頭,打了個嗝,不敢和黃菁菁對視,“我不想念書。”

    “不念書的話不能考秀才老爺,鎮上的秀才老爺可厲害了,家裏的田地不用繳稅,每個月還有糧食拿,難道栓子希望長大了像你爹娘那樣,天不亮就起床幹活,天黑十分才歸家?”

    栓子斬釘截鐵的再次搖頭,聲音沙沙的,“我不想。”

    “那可要好好念書識字,你總說你大伯厲害,你大伯也在學堂念過書的,你大伯可勤奮了,說他要出息,出息了就不會有人欺負奶奶和你二叔你爹,他在鎮上做工,一個月能拿迴來不少錢,你想想前幾年,若是沒有你大伯拿錢迴來,家裏有肉吃嗎,過年買得起臘肉嗎?”在村裏,要想出人頭地,讀書是唯一的出路,經商沒有路子,祖上又沒手藝,不念書做什麽,可能懂道理的人多,但舍得花錢的人少,何況,許多人家家境貧窮,就是想到了也無能為力。

    栓子迴答不上來了,他不想像周士仁和劉氏,一天到晚幹

    活卻掙不到錢,想像周士文那樣能掙很多錢,這樣子的話,家裏就不會因為誰生病要把梨花賣了,把他賣了,他止住哭聲,堅定道,“我想念書,想做秀才老爺。”

    “這不就對了,念書識字,村裏的人才會敬重你,你看裏正爺爺,他不就認識字嗎,村裏有什麽事,都他出麵。”黃菁菁補充了句,“你在學堂要聽夫子的話,識字越多,往後就越厲害,還能做文章,咱村裏,還沒人會做文章呢。”

    聞言,栓子不由得端直了脊背,字正腔圓道,“栓子做給奶奶聽。”

    “好啊,奶奶就等著了。”

    一家人這才繼續吃飯。

    天熱,不能去地裏幹活,周士武和周士仁又去竹林砍了竹子迴來編籮筐,編筲箕,編涼席,家家戶戶都會的手藝賣不上錢,隻是能賣出去,有錢總比沒錢好,村裏人心靈手巧,黃菁菁讓他們編個小點的背簍,比肩膀窄一半的那種,輕巧方便,趕集的話輕鬆些,家裏的背簍要麽大圓口裝豬草的那種,要麽和肩寬,很深,背著後者去趕集累人得很。

    小一點的,背著舒服些的。

    因著她準備自己用,周士武和周士仁便格外用心,周士仁削竹篾,周士武掰彎竹條做框架,將底座固定好,讓黃菁菁看看大小合適不,黃菁菁比劃了下,不大不小,正是她要的尺寸,“可以了,去趕集買的東西不多,背著這個足夠了,哪用得著大的。”

    編背簍是個精細活,一個時辰做不了多少,太陽西斜,他們要下地幹活,黃菁菁恢複了些精神便閑不住了,去後院看了看小豬,劉慧梅照顧得精細,豬圈幹幹淨淨的,沒有蒼蠅蚊蟲,雞圈也是如此,隻劉慧梅不能做重活,旁邊堆積的豬草有些少了。

    黃菁菁便背著背簍,出門割豬草去了,繞到菜地,絲瓜藤蔓爬滿了竹竿,上邊掛著一兩根絲瓜,瘦瘦短短的,上邊的花骨朵還在,韭菜又快能吃了,韭菜長得快,她多撒了些,一大家子人都要吃兩天,更別論她和劉慧梅老花三個人了,一畝地的蔬菜,長勢喜人,黃菁菁心情好了不少。

    而且劉慧梅天天來這邊捉蟲,地裏沒有雜草,幹幹淨淨的,和旁邊麥地大不相同,村裏人路過就沒有不稱讚的。

    她割豬草割到小河邊,河裏許多小孩子拿著簍子網魚,旁邊有三兩個洗衣服的婦人,多半是看孩子來的,河水另一側深,沒有大人在,孩子不知怎麽玩呢,水流不湍急就算了,遇著下雨漲水,把人衝走都是可能的。

    李菊

    也在,家裏三個孩子都在河邊玩,她可不得小心盯著,時不時就抬頭看兩眼河裏,生怕他們走過了,無意間瞥到黃菁菁,笑著打了聲招唿。

    臨近河邊,這兒的草長勢好,黃菁菁看了眼李菊,“洗衣服呢。”

    “上午家裏來人了,這會兒才出門,嬸子割豬草呢。

    黃菁菁答了聲是,便自顧割豬草了,孫婆子總想左右逢源誰都不得罪,在村裏有不少人喜歡和孫家走動,隻是黃菁菁不喜歡孫婆子的作風,看似圓滑,實則心眼小得很,黃菁菁不喜歡那種人,上次後就沒見過孫婆子了。

    這兒人不多,其他兩人和她關係不錯,故而李菊說話時沒有壓低聲音,問黃菁菁知道不知道一件事,馬致富被人揍了一頓,掉進糞坑去了,好在前些日子撒了秧苗,糞坑裏的糞全灌進秧田了,否則馬致富不定會怎樣呢。

    馬致富一口咬定是周士武和周士仁做的,可那會黑漆漆的,誰知道是誰,而且馬致富還喝了酒,醉醺醺的,沒人信他的話,馬致富鬧著要糾結馬家眾人找周士武的麻煩,但馬家其他人不是傻子,白天那樁事馬致富夠丟臉了的,而且大嘴巴亂說話,把周家救命恩人都逼走了,去周家,不是正好被周士武和周士仁揍一頓嗎?

    所以,無人附和馬致富,馬婆子在院子裏又是哭又是鬧的,見馬家人不肯出麵,甚至反過來讓她安生些,馬婆子氣得暈了過去,還在床上躺著呢。

    黃菁菁不知道還有這件事,滿臉詫異,李菊見她這樣,便清楚事情和她無關,該是馬致富喝多了酒,自己沒站穩掉進糞坑,事後推到周家兄弟身上的。

    黃菁菁暗暗思忖,她迴來那日周士武就說教訓馬致富一頓被她攔住了,周士武該不會再去找馬致富的麻煩,至於周士仁,就是個榆木疙瘩,周士武打架他都在旁邊看著,不知道幫忙,要他夜裏去馬家打人,不太可能。

    傍晚歸家,想起這事少不得問周士武,二人異口同聲的說打了,理直氣壯的神色叫黃菁菁哭笑不得,“打了就打了,索性他皮厚沒出事,隻是以後萬萬不可這樣了,真傷著人,告到衙門是要吃牢飯的,為著那種人,不劃算。”

    兩兄弟如出一轍的點了點頭。

    連續悶了三日,第四天清晨,烏雲密布,天空像被撕裂了口子,雷聲滾滾,到處黑壓壓的看不真切,不一會兒就下起雨來,雨勢密集,啪啪打在屋簷上,劉氏他們的屋子漏雨,匆忙端了木盆進去接水,黃菁菁迴屋檢查了遍自己的屋子,四處幹幹

    燥燥,心裏才踏實下來。

    整個村子籠罩在清晨的暴雨中,黃菁菁讓各自檢查檢查有沒有漏雨的地方,眼下補屋頂是來不及了,隻等雨過天晴再說,周士仁和周士武在堂屋編背簍,劉慧梅拿了針線,光線昏暗,照得人神色不明,黃菁菁朝周士仁道,“我看這場雨後會涼幾日,你讓老三媳婦趕集,把送夫子的禮備好,盡快去上秀村把栓子入學的事兒定下來。”

    周士仁抬起頭,臉上帶著詫異,“娘不帶栓子和上秀村嗎?”

    “我去做什麽,栓子是你們的兒子,我操什麽心,你和老三媳婦去就是了。”讀書人規矩多,周家分了家,如果她帶著栓子去,反而有種舍不得放權的意思,再者說了,周士仁總唯唯諾諾跟在周士武身後做事不是法子,該出麵的還是要出麵。

    周士仁立即苦了臉,吞吞吐吐道,“我......我和他娘會不會把事情搞砸了,娘,不如您帶栓子去吧,我和他娘在家裏幹活。”

    他沒念過書,見了學堂的夫子該說點什麽都不知道,萬一不小心得罪了人,夫子不收栓子了,豈不是浪費了黃菁菁一番苦心。

    這般想著,他更不敢去了。

    “我去做什麽,栓子是你兒子,你當老子的不為他操心誰為他操心,這些天好好想想,怎麽讓夫子留個好印象。”黃菁菁沒個好氣道。

    周士仁渾身繃得直直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要他和劉氏去,如何才能給夫子留個好印象他也不知,他隻會幹活,根本不懂怎麽說話,耷拉著肩,垂頭喪氣的哦了聲。

    周士武給他打氣,“三弟別想得複雜了,都是村裏人,夫子不會挑剔的,你和三弟妹老實,就依著平時待客那樣就夠了,夫子念過書,性子更好。”

    “可是,我腦子裏亂糟糟的,見了麵該說些什麽?二哥你教教我。”周士仁兩眼抓瞎,腦子裏一片空白,這會兒啥都想不起來,更別論要討好夫子了,他撓了撓後腦勺,快哭出來似的。

    周士武認真想了想,道,“你就讓栓子給他見禮,好好和夫子聊聊家常,夫子肯定要問栓子年紀這般小,怎麽想著把他送去學堂了,你就說年紀小,多學幾年,考秀才的機會大些,要不然為什麽村裏考中秀才的少,鎮上有錢人家的考中秀才多呢,有錢人不差錢,早早把孩子送去學堂,多學幾年,自然要厲害些了,”

    黃菁菁聽著,有些好笑,不過周士武說到點上了,夫子一定會問為什麽把栓子送去學堂,栓子年紀小,

    正是貪玩的時候,恐怕不好管教,隻是周士仁該自己摸索,不能總讓人擋在前邊,人與人相處,打交道的次數多了,總會摸索些訣竅來。

    忽然,一道亮光刺穿天際,照亮了屋子,夾雜著滾滾雷聲,陰森恐怖,黃菁菁嚇了一跳,迴過神,聽著西屋傳來不甚清晰的哭聲,黃菁菁皺了皺眉,“是不是梨花嚇著了,老三,把梨花抱到屋裏來,這麽大的雨不知下到幾時,我泡些豆子,待雨小些了,磨豆腐吃去。”

    周士仁放下手裏的活,急匆匆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就抱著梨花進屋,身後的劉氏左右牽著栓子和桃花,範翠翠被休迴家,桃花跟著老花的時間多,隻這會兒老花的屋門還關著,怕是當成晚上再睡了。

    正想著,就見門口閃過老花的身影,黃菁菁大聲提醒道,“飯菜在鍋裏溫著,你自己拿。”

    老花哦了聲。

    嘩嘩的雨聲,西屋接雨的木盆都滿了,且看雨沒有轉小的跡象,黃菁菁讓周士武兩兄弟去村裏磨豆腐,順便拐去田裏看看,眼瞅著快到拔秧苗的時候了,秧苗出不得岔子,田裏積水太多,秧苗壞了根就遭殃了,而且這麽大的風,就怕把秧苗吹倒了,這樣子的話,今年收成就慘了。

    周士武聽她一說就明白過來,換上蓑衣,卷著褲子,打著光腳去了田裏,讓周士武提著桶慢慢跟來。

    種地的老把式都知道這麽個理,故而田埂上零零星星站著人,都是檢查自己秧苗的,果然不出所料,有些秧苗被吹倒了,倒了一大片,有些田壟沒有壟好,被雨水浸泡,風刮出去一些,周士武到了自己秧田,踩進秧田,水快漫至膝蓋了,他雙手趴著被堵住的口子,用力把石頭搬開,嘩嘩的水聲流向下一道秧田,下邊秧田沒有秧苗,但他怕被人詬病,去下邊把秧田刨開了口子,一直往下,到最後秧田的水流到陰溝,他才停了下來,迴到自家秧田檢查了番,這才去村裏磨豆腐去了。

    雨勢洶洶,有些想著撿漏子的人家不敢偷懶,一般情況,秧田在上邊的都會順勢把下邊秧田順道給開口子,否則鬧起來就是場官司,路上遇著周士武,問過周士武田裏的情況,便迴去了。

    滂沱大雨下了一天一夜,河裏漲水,河水渾濁,平日洗衣服的石墩子都看不見了,黃菁菁讓劉氏別去河邊洗衣服了,讓周士武和周士仁挑水迴來在家洗,趁著雨小些了,她要去菜地看看瓜架子,這麽大的風,若是吹倒了,估計絲瓜苗跟著遭殃,天色昏暗,路打滑,劉氏不放心她,和她一起去了菜地,剛走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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