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授受不親,黃菁菁此時是顧不得了,他身形瘦弱,走了這麽遠的路隻怕已是極限,而且汗流浹背,嚴重缺水,黃菁菁自己都有些堅持不下去了,天氣炙熱,地麵竄起股熱浪,豆大的汗珠落下,仿若能聽到呲呲呲的沸騰聲,黃菁菁臉色潮紅得厲害,顴骨尤甚,她不忘抱怨老花,“這麽熱的天,知道厲害了吧,好好待在家裏多好,咱迴去,指不定要中暑。”

    老花掙脫了兩下,要把自己的手掙脫出來,他哪兒知道黃菁菁固執到這個份上,以為找不見自己,她自然而然就迴了,卻不想跟著自己走了一路,經過那麽多岔口,也沒出錯,他遮住額頭,抬頭仰望了眼頭頂的太陽,歎息道,“是我添麻煩了。”

    來的時候,黃菁菁滿心焦急,不知不覺就到了此處,可迴去時,麵對岔口多出來的路,她束手無策,且這會兒田野裏無人,問路也尋不著人,她不由得更為生氣,“這下可好了,出來容易迴去就難了,知道走哪條路嗎?”

    兩人俱是大汗淋漓,老花頓了頓,毫不遲疑的指著左側上山的路,“走吧,順著上山的山路走,一個時辰就到了。”

    黃菁菁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你認識路?”

    她從鎮上迴來得早,追著老花出門,起碼走了一個半時辰,沿著山頭會近些?

    老花見她目光透著懷疑,額頭的汗珠一行行滴落,快模糊了她的眼,點頭道,“記得,曾走過不下十迴了。”

    黃菁菁想著他到處要飯,夜裏沒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山裏樹葉茂密,安靜清幽,他躲進山裏倒沒什麽不妥,果斷順著他指的方向往山上走,山裏的落葉清掃得幹幹淨淨,樹木高大,擋住了炎炎烈日,原本熱得喘不過氣,一進去忽然就涼了下來。

    黃菁菁鬆開他,問道,“還能不能繼續走。”

    老花臉上的汗珠密密麻麻,好似剛沐浴過,不疾不徐道,“能,往前走一裏路的樣子有條小溪,我們坐下喝點水再接著趕路。”他嘴唇幹裂,衣襟濕濡濡的一片,臉上帶著病態的白。

    黃菁菁順著小路往前走,繞過這個山頭,便聽見潺潺的流水聲,於靜謐的山林甚是入耳,她麵色一喜,配合著老花緩慢地腳步,驚喜道,“還真是有條小溪,隻是走熱了,可不能立即喝。”黃菁菁小聲提醒老花。

    溪水約有半米寬,從山上流下,清澈透亮,映著參天大樹的影子,幽幽暗暗,清清淺淺,她找了塊略平坦的地方,席地而坐,渾

    身的疲憊蔓延開來,竟有些昏昏欲睡。

    她搖了搖頭,趕走心頭的睡意,有一搭沒一搭和老花聊,聊周家,聊幾個孩子,聊田地的莊稼,老花沉默慣了,本以為像往迴得不到迴應,卻沒料到話匣子打開,老花一言一句迴她的話。

    二人聊了許久,待周身涼下來,鞠了捧水喝,山間清泉,隱隱有些甜,喝了幾口,又洗了把臉,精神頭好了不少,這才繼續往迴走,“老二老三幹活去了,若是出來尋人,肯定要和我們錯過了,老三悶棍子,做事不懂使腦子,老二心思聰慧,有他在,家裏約莫亂不了,跟我迴去可別亂跑了,你啊,也別覺得不好意思,好人有好報,心安理得受著就是了,至於村裏的閑言碎語,你別理會,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那些長舌婦,自己家的不念就愛念別人家的,你睜隻眼閉隻眼就是了。”

    她把馬婆子震懾住了,一時半會村裏無人敢說她的壞話,耳根子能清靜些時日。

    老花體力恢複了些,忽然問道,“你為何非得把我找迴去?”

    “為了不讓他們遺憾。”黃菁菁從善物流答道,“老二中間走了歪路,老三性子憨厚,老大秉性純良,我不指望他們多出人頭地,隻盼著他們心底有股火,不至於麻木......”

    說這話的時候,她迴眸打量老花眼,沒有丁點過問他私事的意思,“人哪,得往前看,活著總有活著的目的,昨天可能不知道,今天可能不知道,明天可能不知道,有生之年總會知道的。”

    他心灰意冷,一心尋死,卻機緣巧合碰著他們,何嚐不是緣分,老天讓他們命不該絕。

    老花低頭,對上她的目光,半晌移開了眼,“我懂了。”

    二人在山林走走停停,黃菁菁話多,一路倒是不覺得沉悶,而且兩人運氣好,撿著好些能吃的菌子,黃菁菁拿衣衫兜著,臉上浮起了笑,“總算有些收獲,栓子他們最愛菌子蛋湯,晚上我給你們弄些。”

    老花看了她許久,伸手幫她的忙,被黃菁菁拒絕了,“你看路慢慢走就是了,我兜著走得快。”

    樹影斑駁,山林鳥語花香,黃菁菁心情好了不少,穿過一片一片樹林,待到兩棵歪脖子樹下,她驚喜異常,指著前邊讓老花確認,“前邊就是稻水村了?”

    歪脖子樹常見,但這兩棵樹緊緊挨在一起,樹幹甚至有交.合的地方,是兩棵老樹了,村裏人覺得是稻水村的標誌,便從沒砍過它。

    老花點了點頭,黃菁菁跟打了雞

    血似的,朝著山下喊道,“老二,老三......”

    她的嗓音嘶啞得厲害,但渾厚沙啞,不一會兒就傳來激動的迴應,再然後,山下小徑上陸續跑出一行人,老花看著她,幽深平靜的眼底,慢慢蕩起了漣漪,活著的人活著總有目的......

    周士武和周士仁揮著手,二人激動不已,身後跟著劉氏和劉慧梅,再然後是三個孩子,周士仁喉嚨滾熱,鼻尖發紅,“娘,您可算迴來,把我和二哥嚇死了。”

    二人一人扶著黃菁菁,一人扶著老花,慢慢往山下走,“栓子說您找花叔去了,我和三弟沿著找了一路,中午大家迴家吃飯歇晌,見不著人,我們怕走遠了,便先迴了,娘,您沒事吧,這麽熱的天,會不會中暑?”

    聽著周士武的關心,黃菁菁心頭暖洋洋的,“沒事,你花叔怕連累咱的名聲,他救了我們,總要報答一番,我一路尋著去也沒多想,迴來時,你花叔認識路,虧得你們沒繼續找,否則就錯過了。”

    提及這個,周士武目光陡然陰狠,“馬致富胡言亂語,娘您等著,我一定給您出這口惡氣......”扶著黃菁菁手臂,迴眸看老花一眼,“花叔,馬致富就是個混賬,他的話您別往心裏去,我這次不好好收拾他一頓真以為周家沒人了......”

    “收拾他,你有多大的能耐?村裏都是明白人,馬家一家子什麽德行他們還不清楚?你跟老三踏踏實實幹活,別和那種人攪一起,昨天娘收拾過他們了,再不老實了再說。”昨日是她站著理,若周士武秋後算賬,在村裏人看來多少有欺負人的嫌棄,犯不著。

    劉氏和劉慧梅走近,二人喊了聲娘,黃菁菁朝她們擺手,把兜著的菌子給劉氏,“都迴去吧,老三媳婦,文蓮婆婆來了沒?”

    她和韓氏約好晌午後來周家按捏,她找老花去了,不知劉氏給韓氏按捏了沒。

    劉氏和劉慧梅側身站進地裏,讓黃菁菁先走,黃菁菁皺眉,“哪兒那麽多講究,你們在前走著就是了,買了肉迴來,放水缸邊的吧,天熱,別壞了。”

    她走得急,也沒叮囑兩句,他們若不翻找背簍,那些肉明日就不能帶去鎮上做席麵了。

    劉慧梅哎了聲,“收拾好的,娘別擔心。”

    栓子和桃花喊著奶奶花爺爺,黃菁菁迴以一個笑,聲音軟了下來,“奶迴來了,都迴去啊。”

    劉氏兜著菌子,小心翼翼在前邊走著,說道,“韓嬸子一個人來的,我給她按捏

    了會兒,錢擱您屋裏的。”

    韓氏知道黃菁菁的規矩,不等她開口便先給了錢,劉氏把錢全放黃菁菁屋裏了,拿捏得來的錢,黃菁菁不會全拿,劉氏沒想到,憑著這種手藝能掙錢,而且分家後,她手裏前前後後一百多文了,這是她從沒想過的。

    迴到院子,劉慧梅和劉氏去灶房弄飯,中午劉慧梅一個人在,她煮了鍋清粥,撒點鹽就吃了,黃菁菁和老花累得不輕,她把早上從菜地摘來的菜洗幹淨,準備切碎了拌著蛋一起炒,黃菁菁卻讓她們先燒點水,她要洗洗身子。

    迴到家,渾身放鬆下來,黃菁菁才感到精疲力盡,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有氣無力的讓周二他們幹活,“不用守著了,該忙什麽就忙去,我沒事。”

    周士武和周士仁沒辦法,這才下地幹活了。

    村裏沒啥秘密,老花不告而別的事兒沒多久都傳開了,沒料到黃菁菁一路追著把人找了迴來,不由得讓大家對黃菁菁刮目相看,莊戶人家,最怕的就是欠人情,而且還是這種償還不起的人情,換作他們,老花能走可是謝天謝地的事兒,黃菁菁卻把人找迴來,知恩圖報,有血有肉啊,一個寡婦把人情看得這般重,哪是馬婆子口中的那種人。

    因著這件事,村裏人對黃菁菁改變了看法,尤其是老一輩的人,他們辛苦把兒子拉扯大,可不就指望給他們養老的嗎,結果兒子大了,心野了,小時候多乖巧懂事的人,大了後有自己的心思了,陽奉陰違,兩麵三刀。

    黃菁菁的做法讓他們震撼,對外人尚且知恩圖報,何況是對含辛茹苦的父母。

    老一輩的訓斥孩子時,便喜歡把黃菁菁捎在嘴邊,讓兒孫們好好做人,別胸襟連個寡婦都比不上。

    當然,這些黃菁菁自是不知,她身子乏累,第二天強撐著身體去鎮上做席麵,在鎮上還能維持清醒,迴來時就不太好了,睡下後竟起不來了,渾身一會兒熱一會兒冷,腦子渾渾噩噩的,好似又迴到剛來的那陣子,渾身酸軟無力,床都爬不起來。

    是劉慧梅先發現她不好的,黃菁菁把老花找迴來,身體就有些受不住了,昨天又去鎮上做席麵,迴來就歇下了,今早她做好早飯喚黃菁菁吃飯,喊了幾聲都沒人應,黃菁菁的屋門從裏落了閂,人還在裏邊,頓時升起股不好的感覺,拉起窗戶,才見著黃菁菁躺在床上,臉色潮紅,她麵色大變,喊來讓周士武把門撞開,一探黃菁菁的額頭,才知黃菁菁發燒了。

    一家人亂了方寸,黃菁菁身體強壯,

    一年到頭不會怎麽生病,去年掉進糞坑撈起來便是最嚴重的一迴,哪想這一次又暈過去了。

    找方大夫來把脈,說是休息不足過度勞累引起的發燒,周士仁在場,聽著這話當即紅了眼眶,跪在黃菁菁床前低聲痛哭,哭得劉慧梅都跟著抽泣了兩下,黃菁菁一直是家裏的頂梁柱,往那兒一坐,不管發生多大的事兒都亂不了,猛的看她焉噠噠的躺在床上,叫人心底不難受是假的。

    周士武跟著方大夫抓藥,迴來後聽著屋裏的人還在哭,不由得有些頭疼,把藥交給劉慧梅,叮囑她熬給黃菁菁喝,去屋裏把周士仁揪了出來,訓斥道,“田地的活不幹了?娘要是知道了,看她怎麽罵你,家裏有大嫂,你不能亂了陣腳,該幹什麽幹什麽,娘吃了藥就沒事了。”

    周士仁吧嗒了兩下淚,一聲不吭的點了點頭,周士武拍拍他的肩膀,寬慰道,“娘會沒事的,家裏日子好些了,她還沒想到福呢,咱兄弟好好掙錢,孝順咱娘。”

    周士仁重重點了下頭,迴望了眼屋裏躺著的黃菁菁,收了淚,模糊的眼裏閃過一抹陰狠,若不是馬致富,花叔不會走,他娘便不會累成這副樣子。

    天漸漸黑了,竹林裏納涼的人們晃著步子迴家,倦鳥歸巢,熱鬧一天的村子籠罩在蛐蛐聲中,寧靜幽靜,一道灰色衣衫的身形快速從小路上跑過,動作輕盈,速度敏捷,很快便拐進了一家屋簷下,草叢裏的蛐蛐探著腦袋,鳴兩聲,新奇不已的看著。

    然後,隻看他沿著屋子,繞去了屋側,窸窸窣窣傳來陣響動。

    院子裏亮起了燭火,一個男人撐著肚子,神色模糊的走向西邊茅坑,緊接著,那兒響起甕聲甕氣的悶喊,聲音壓抑,細碎,好似連綿不絕的蛐蛐聲。

    這時,遠處又跑來道身形,偷偷摸摸去了茅坑,忽然傳來低低耳語,男人的叫喊聲大了,驚飛起枝頭歇下的鳥雀,隻聽咚的聲,誰落水了。

    隱去的月亮慢慢爬了出來,兩名身形高大的男子跑了出來,直直朝著來時的方向跑了,院子裏亮起了燈,響起老婦人的潑罵,再然後,罵聲轉為了嚎啕的哭聲,靜謐的村落,重新熱鬧起來。

    周士仁和周士武到家的時候,西屋還亮著燭火,二人嗅了嗅身上的味道,落上門閂,側身相對,周士武先比劃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上房,壓低聲音道,“迴屋睡覺,明早還要去鎮上賣柴,大哥不知娘生病的事兒,明日和他說說。”

    兄弟兩心照不宣不提方才之事,交換個眼神,各迴

    了屋子。

    月光傾瀉一地,靜幽幽的罩著院子,西屋的光滅了,一切,歸於沉寂。

    這次的病來是洶洶,黃菁菁一天昏睡的時間多,清醒的時間少,連著三日,她混沌的腦子才徹底恢複了清明,外邊天色大亮,她睜著眼,望著灰撲撲的蚊帳頂,土牆,簡陋的衣櫃桌子,還是周家,撐著身子坐起身,這種生病後的感覺是不曾有過的,她想,可能真的是年紀大了,渾身提不起精神,坐著都覺得累人。

    屋裏充斥著重重的藥味,嘴唇幹澀,她慢悠悠下地,去桌前倒了杯水,手使不上勁,水壺差點滑落,好在被一隻手撐住了,“我來吧。”

    黃菁菁沒有勉強自己,轉身迴到床上,看著老花道,“老大媳婦呢?”

    老花倒了半碗水,拉了凳子坐在床前,把碗穩穩的塞到黃菁菁手裏,“她去村頭買肉了,我過來看看,沒料到你真的醒了。”

    說起來,黃菁菁生病是他引起的,全家老小無一人責備他,讓他心裏不太好受,這種不好受的感覺許多年不曾有過了,既覺得陌生,又有些熟悉,“是我連累了你......”

    “所以你往後別悶聲不響的離開了,天兒越來越熱,我怕是走不動了。”她也真是佩服自己,硬是拚著一口氣把老花找了迴來,第二天還能精神百倍的去鎮上給人做席麵,她知道老花想說什麽,無非覺得連累自己,她不是矯情之人,要不是她要強,第二天為了掙錢,不會拖到現在。

    黃菁菁見他神色與往日大不同,不由得恍然,“怎麽,想通了?”

    老花一怔,倏爾輕揚著唇,嘴角噙著淺淺笑意,有些靦腆,有些羞澀,就像清晨綻放的花兒,還未經曆過太陽的暴曬,清新自然,他沒有迴答黃菁菁的話,住進周家,他就隱隱感覺會有今日,那天,他完全可以把自己藏起來,但他沒有,他就想看看,她是不是非要追到自己才會停下,多固執熱情的人,才會硬拉著人要報答他,他走在前,她的聲音就在身後,漸漸,他覺得自己錯了,她若是沒有一顆火熱的心,自己當年怎會被震撼,被感動。

    遇上他們之前,他已流浪三年了。

    看慣了悲歡離合,生離死別,獨獨叫他震撼的是她眼裏的那團火,不到最後一刻,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孩子的決心。

    “你活著和死了有什麽區別,多少人想活著都不能,你倒是一心尋死,真不知咋想的。”黃菁菁嘴唇動了動,毫不留情的又念叨了一句。

    她知道,老花是真的想明白了,能敞開心底的那扇門,便不會拒絕外來的光。

    說著話,院子裏進來了人,老花起身走了出去,黃菁菁生著病,大家怕她有個三長兩短,她的門從早到晚都敞開著,周士文背著背簍,看老花從黃菁菁屋裏出來,繃著臉,臉上盡是嚴肅,取下背簍,大步上前,“花叔,我娘怎麽樣了?”

    周士武和他說黃菁菁病了,沒說具體緣由,他心神不寧,今日東家在,他才抽出空迴來一趟。

    “醒了,你進屋看看。”

    周士文嗯了聲,把背簍放在門口,抬腳而入,黃菁菁豎起枕頭,靠在自己身後,見著周士文,嘴角不自主掛起來笑,“我沒事了,是不是老二老三告訴你的,他們就愛添油加醋,我哪,好得很,再活個幾十年不是問題。”

    周士文抿著唇,坐在方才老花坐的位置,臉陰沉得厲害,黃菁菁喝了兩口水,把碗遞給他,“做什麽給我臉色看哪,人好好的哪會想生病,你用不著擔心,最近鋪子事情多不多?”

    周士文接過碗,悶悶地點了點頭,黃菁菁怕他多想,朝外喊了聲老花,“老花,你進屋坐會兒,和老大說說話。”

    “分了家,娘就自由自在過日子,二弟三弟愈發沉穩,哪用得著您操心?”周士文語氣有些沉,他娘分家不就圖個省心吧,日子卻越過越累了。

    黃菁菁料到他要抱怨通的,朝門外瞅了眼,老花竟朝聖外邊去了,她又喊道,“老花,老花,我家大兒迴來了。”

    迴應她的是一道走出院門的頎長背影,黃菁菁心裏嘀咕兩句,見周士文看著她,訕訕笑了笑,岔開話題道,“你見著你花叔了吧,我看他是活過來了,話不多,但人還算不錯。”

    “方大夫怎麽說?”

    “能怎麽說,吃幾副藥就好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明白,你別擔心,有你二弟三弟呢。”黃菁菁溫著聲,她病了場才發覺,周士武和周士仁跟著變了些,原主掉進糞坑,隻劉氏一日三餐照顧自己,周士武和範翠翠嫌臭,躲得遠遠的,周士仁是個男子,約莫有些話不好開口,一天到晚也不來她的屋子。

    哪像這迴,一迴家就進屋探望自己。

    周士文臉色緩和不少,“好端端的怎麽生病了?”

    “天熱,喝水少,可不就生病了?”黃菁菁信口胡鄒,話鋒一轉,說起了周士武休妻之事,“老二把範氏休迴家了,那種人留在家隻會剁爛事,讓裏正代寫的休書,昨晚

    老二拿了些銅板給我,說是範田在老趙那的工錢,範田的差事沒了,範家不定如何著急呢。”

    範婆子以為範田跟了老趙就萬事無憂了,還祝壽,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麽德行,如今範田沒了差事,範家被打迴原形,看範婆子還怎麽得意,想到此,她掀起涼席,下邊墊著好幾個銅板,周士文見她歪著身子有些吃力,忙放下碗,幫她把銅板拿了出來。

    “你二弟是踏實下來了,平日有他提點你三弟,出不了岔子,分了家,還是一家人,哪能隨著他們性子長,再等兩年,娘是真的啥都不用操心了。”黃菁菁歎了口氣,算是迴答了周士文方才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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