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孔明營裏出來,急著找了馮襲;馮襲見了我,微笑一拜:“將軍。”

    我嚇了一跳:“胡說什麽,不過是暫時領六百軍而已。那些物資都發下去了?”

    “發下去了,軍士各有厚實寒衣,各個稱謝,”馮襲道。

    我笑道:“我還不知該如何領軍,請教我一二。”

    馮襲慌忙道:“不敢,小人怎敢如此?但凡先生不懂,小人必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何況,趙將軍也會教先生如何領軍,剛才他對小人提過。”

    “剛才?剛才他在這附近?”我疑問道。

    “正是,趙將軍剛才被軍師召見,”馮襲笑道。

    當晚孔明又召我前去,說劉備已經將荊州城中一處小宅賜予我作為府邸。我高高興興前去拜謝,然後由馮襲帶著前往自己的府邸。這宅子不大,但十分精致,據說是以前一位大夫的居所,附近環境清雅,宅子中種植著無數翠竹和一庭蘭花,極其幽靜。

    我曾經將一百金給了魏延,謝他與我一同迎敵,他推拒不過方才接了;至於想贈給趙雲的一百金,那人倒是壓根就不要,連在荊州小屋下的大概三四十金一合。我便拿這錢先買了一匹好馬,又買了幾個仆人,男女都有;而馮襲則幹脆在我這裏留下來,閑時為仆,戰時為傳令官。

    再見趙雲,已經是兩天後之事了。劉備要前往東吳相親,孫權派呂範與諸葛瑾為媒,大張旗鼓,徐庶已經遣人結好喬國老,請其美言、周旋。從人傳劉備令來傳召我時,我正坐在翠竹前摘取枯葉,聽到之後便騎上快馬奔馳而去。

    劉備還沒到,文武之人在堂下議論紛紛。

    我與各人見了禮,便仍然隨著糜竺一站,隻聽糜竺道:“東吳之人不安好心,若是主公前往便挾持為質,要挾荊州則當如何?”

    孫乾道:“孫權若作此不義之事,必為天下人恥笑。”

    文聘冷笑道:“那人可不是個好麵子之人!”

    “但凡出師有名,隻怕他暗地裏做手腳,”魏延道。

    簡雍見我一直不說話,便笑道:“靈烈先生為何如此沉默?”

    我淡淡笑道:“明麵上好事一樁,暗地裏亂子不少,所以不知該怎麽說。”

    “靈烈先生,但說不妨,”簡雍道。

    我想了想,說道:“主公於東吳遇刺,此事不大可能;畢竟呂範、諸葛瑾已經鬧得滿天下皆知,若是孫權行刺,不僅是與我們交厚的喬國老會察覺,孫吳更是會失去天下人心。隻怕是後來,孫權讓其妹蠱惑主公,留在建業以金珠美女迷惑心智,讓其與荊州將領疏遠,這是其一;其二便是阻止主公歸來;其三,便是主公歸來後,別有所圖,卻假此名義圖謀荊州。”

    簡雍笑道:“其一其二所言有理,其三如何說得通?”

    我未及答言,劉備與孔明、徐庶前來,關、張、趙雲隨後。

    劉備笑道:“此次我前往東吳,欲帶一員大將同去,其餘人留守荊州,防備萬一。”

    徐庶與孔明對視一眼,徐庶笑道:“不知何人願同去?”

    “我願往,”此時趙雲立刻說道。

    劉備笑道:“好,有子龍在,吾無憂矣。二弟三弟……”關張立刻拱手道:“大哥吩咐。”

    劉備道:“我不在時,與眾文武好生保全荊州,切勿有失;三弟再不許喝酒!”關張及眾人應諾。文武退去之時,劉備暗令人留下我;我停留了一刻,等到人都走了,才重新迴去;劉備、徐庶、孔明及趙雲在場。

    孔明笑道:“主公不必擔心,我已仔細囑咐了子龍,他必然使主公無慮。”

    劉備道:“吾非是思慮此事,隻是荊州已定,之後如何?”

    徐庶微笑道:“主公又思進取別處?”

    我也是微微一笑,孔明見狀道:“靈烈所思如何,不妨說來。”

    我笑道:“圖謀西蜀。”

    劉備驚訝道:“西蜀劉璋乃是漢室宗親,如何圖謀?”

    我默然不語,此時孔明道:“劉璋暗弱,據西蜀二十餘年無恩於民,正合主公取之。”

    劉備長歎一聲,道:“此事不仁,容我自荊州歸來再議。”眾人應下。劉備又言長沙郡近日頗為混亂,欲求徐庶、孔明之一人速去處置。孔明欣然應下,留下徐庶、關張等一班文武坐鎮荊州城。

    出了府邸,我對趙雲道:“軍師給你錦囊了麽?”

    趙雲大驚,悄聲道:“軍師從未與人說,你如何知道?”

    “這你別管,”我微笑道,“我可是他外甥,有什麽不知的。要是在東吳遇著難事,一定記得打開來看。”說罷,我拱拱手:“兄長一路遠行,一定小心為上。孫權太過狡詐,我真有點不放心。”

    趙雲笑道:“無妨,賢弟放心就是。”

    我微微一愣,隨即笑道:“想想也沒有什麽不放心的,兄長文武兼備。”

    此時,一人身著皂衣,騎一頭驢,慢慢走來。他走近了,我才看見此人濃眉掀鼻、黑麵短髯,樣貌極其醜陋,但雙目炯炯;看到我們,他在驢背上微微一揖,問道:“不知劉玄德府邸所在何處?”

    我一指府邸大門,微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請問貴客高姓大名?”

    那人笑道:“不敢當,襄陽龐統。”

    我跳了起來:“什麽,你是襄陽龐統,鳳雛先生?”

    那人笑道:“少年人也認得我?”

    “不認得,不過久聞大名,”我笑答道,“先生可是來投效劉玄德帳下?歡迎之至,先生請進!”不由他分說,我把龐統推進了劉備府邸,還吩咐門人好好送了進去,又一直望到看不見人影為止;這時我才想起趙雲還在。

    趙雲莫名道:“你還認得這人?”

    我笑笑道:“不認得,隻是他有大才,能與元直伯伯和舅舅齊名。”

    趙雲歎道:“隨你吧,明日拜別。”

    我笑道:“今晚主公設宴,可別喝多了,明天起不來。”

    我迴了家,過了半天讓馮襲打聽龐統如何了。馮襲打聽一番,迴來說龐統與主公相談不歡,隻放了個小小縣令,即日便要赴任去了;且他必定沒將那兩封推薦信與劉備看。隻是徐庶、孔明在側,必然推薦與他,可劉備為何不應?

    我心道果然人看長相,龐統雖然長得古怪難看,但事實證明人有奇才,難道還要沉淪一陣麽?

    我趕緊備馬找劉備,劉備這時正打點行裝,徐庶、孔明在場。

    我下拜道:“主公安好。”

    劉備笑道:“靈烈先生為何如此行色匆匆啊?”

    “我欲謀一職,得一人,不知主公能應麽?”我直接問道。

    劉備一愣,微笑道:“先生請說。”

    “我要做荊州尚書令,欲得新任縣令龐統相隨,主公是否願意?”我迴答。

    劉備驚訝道:“先生年紀輕輕,卻有此大誌,令人欽敬;隻是荊襄之尚書令,事務繁雜,巨細更多,不僅要督管荊襄九郡之業,更要監管荊襄民生安泰。現元直充任此職,不知先生何以如此想法?”

    我笑道:“既然認了使君為主公,自然要替主公分憂解難。雖然元直伯伯現任此職,但主公不日便趕赴東吳,元直伯伯少不得為主公出謀劃策,我現在請下這一職也算不得太唐突。”

    徐庶笑道:“靈烈,你雖有才,此間事情難辦。孔明以為如何?”

    孔明笑而不答,道:“一切憑主公裁處。”

    劉備沉思片刻,笑道:“靈烈難得張口,我不應不妥。既然如此,靈烈先任武陵郡郡守,如何?”

    我笑道:“多謝主公!”我立刻叫了馮襲過來,準備打點行裝。

    孔明道:“如何現在就走?晚上還有筵席,難道不去?”

    我一時尷尬撓頭道:“激動過度,險些忘了。”

    劉備、徐庶大笑。馮襲已經請下龐統去我府邸,我從劉備處迴來後吩咐人去尋找武陵郡地圖來,多多益善,然後迴家找龐統。龐統正在翠竹邊看雲,見我過來,笑道:“在下方才失禮,不知是孔明賢甥靈烈將軍。不知將軍找我過來,有何貴幹?”

    我傲然笑道:“鳳雛先生初來乍到,便聽聞封了縣令一職。特地請先生前來,隻是囑咐兩句。”

    龐統不解道:“將軍請說。”

    我冷冷道:“耒陽雖然是小縣,卻也物產豐厚、人居樂業,請先生到那裏之後,不要改動當地風俗,務必要蕭規曹隨才好。如若不然,失了體統,再惹怒了主公,我可無法保先生了。”

    龐統亦冷笑道:“將軍過慮了,一個小小縣城若是處置不好,我何以當得‘鳳雛’二字?”

    我笑道:“本來我欲保奏先生為一郡郡守,但主公不許,說先生看著誌大才疏,隻怕難當此重任。”

    龐統憤然道:“我以為劉玄德知人善用,誰想居然也和世間人一樣,以麵皮覷人!郡守又有何難?吾若願意,便做得一方宰相!”

    我假作大驚,道:“先生不要妄語,讓有心之人聽去了,許特意保奏先生,然後觀先生出醜。”

    龐統冷笑道:“倒是要他們看看,我龐士元何時出醜!”

    我大笑道:“好!那就請先生,隨我武陵郡赴任吧。”

    “武陵郡?”龐統大惑不解,我連忙把剛才之事說給他聽,他聞之大喜,道:“請靈烈將軍放心,看我手段便可!”又談不數句,此人大笑告退,我自迴去休息。馮襲聽說了,對我道:“將軍,為何保舉這麽個生人?誰知他可是草包?”

    我笑道:“他若是草包,我隻怕就是三歲小兒了。無事,等之後來看。”馮襲告退。

    宴席上,諸人給劉備、趙雲祝酒,我喝了幾杯便不勝酒力,與劉備、孔明等人告辭,要迴家裏。走出席間,我正吩咐馮襲備馬,卻沒想趙雲也推醉出來,尋見我便攔了下來,道:“你今日怎麽迴事?我如何聽說你推薦了一個龐統?”

    我笑道:“兄長不必擔心,我自有道理。倒是兄長,一路上路途艱難,而孫權等人又足智多謀、心思奸詐,可千萬小心。”

    趙雲微笑道:“多謝賢弟。武陵郡地處荊州之中,雖不是錢米大地,卻也彌足重要,賢弟務必要小心謹慎。”

    我奇道:“原來這還不是銀米產地?知道了。”

    趙雲輕聲道:“靈烈,那龐統也曾有二位軍師推薦,隻是主公說此人尚未得用,不知是否有才,因此要眼見為實。而你此舉有些太過,以後萬萬不可如此。”我點頭歎道:“說的是……兄長一路小心。”說完我深深一揖,趙雲忙扶了我起來,欲言又止。我便問道:“怎麽了?還有什麽話說?”

    趙雲歎道:“無話可說,我迴席間去了。”

    第二日,我們送了劉備、趙雲乘船而去之後,我便打點了行李,與龐統策馬前去武陵郡。過了大半日,我們終於到達武陵郡郡衙,郡衙中衙役出迎,前任郡守李公遲早已把公務交割出來,交與我們。

    我們看了武陵郡詳細地圖,武陵郡雖然靠近江邊,但多是山川之地,農耕不易,加之氣候無常,因此不產良米。百姓雖然可以足食,但遠非富庶。龐統與我看了半夜,道:“此處可以如此如此修正,彼處可以如此改正,他處可以如何。”

    我看龐統所言,雖然於民生有益,但也未動許多根本。

    此處多山多丘陵,難道可以……?

    我笑道:“快去休息,明日早點出去巡視!”

    我們一大早便騎馬出去巡視,龐統不慣騎馬,隻能騎驢,我自己騎著坐下馬與他一起走。走到山路之間,我看見百姓在山間耕地,那一點點的地上被滿了打去的糧食殘根,間距太小,種得密密麻麻。山下有水田,但山上大部分地麵沒用。

    我立刻下馬,把馬交給馮襲,自己上前去看。

    百姓們見我穿著官服,連忙下拜不止;我趕緊叫他們免禮,問一個老農道:“這樣種植,種出的東西豐富嗎?產量如何?”

    老農苦笑道:“產糧不多,但地方又小,如何隔得開?但若是不好生細密種下,怎麽有夠吃的糧食?雖是如此,質量也不好。今年還好,還夠吃,就是天氣太無常。”

    我看了看土質,點點頭笑道:“多謝。”於是我又上了馬,與龐統去江邊看視。江邊數個漁翁打漁,我查看了一下他們的漁網,問今年情況如何。漁民們說,今年魚少,不得不加密了網眼;我看看那加密的網眼,點了點頭,上馬走了一段路,問龐統覺得如何。

    龐統道:“這樣一般年份還能對付,要是遇上災年,隻怕沒什麽用。”

    我笑道:“那就把郡中精細匠人找來吧。”

    龐統不解。少頃,馮襲等人尋了精細匠人到來,我早已把草圖畫好,問他們是否能做。幾人看了很久,應下了,答應三天之內交出一丈長的管子來;我又找來農人數十個,把草圖畫了給他們看,他們猶豫了一會,答應照辦。

    龐統道:“將軍這是什麽東西?”

    我細細解釋了一番給他聽,他聽後驚訝道:“原來如此!隻是不知可能奏效?”我答道:“隻好到時候再看了。”

    之後我又去走訪了獵人,並讓郡衙將郡中獵戶、漁戶和農人共多少戶整理了出來;至於郡內公務事則統統交給龐統,龐統極善此道,沒一下午就把積壓了數月的公務全都整理完畢,令衙役們大為吃驚。

    我派了人,把山上坡地按照現代的梯田進行開墾,原來農人的小塊地則不去動它;老農們跟在士兵後邊看,半信半疑地議論著。我看得高興,幹脆也自己卷起袖子下了地,和士兵們一起開荒,後來龐統來了,二話不說就下地,還被植物殘根絆得一個跟頭,滿臉是土,眾人哈哈大笑。我連忙把他扶起。

    整整兩個月,我們在武陵郡裏忙活著,把匠人按照屋簷做好的帶孔管子在各個梯田地裏埋下,然後在山頂和山腰開了幾個大池子,準備蓄水,天幹之時通過管子放水。我看匠人們做出的管子還不錯,封閉性也好,還可以一用。

    我又派了人各處貼告示,規定網眼大小,並告示獵戶若是捕到母獸而不放歸山林者重責,每年冬天兩月為休漁、獵之期,有私自上山者捕獵、下水撈魚者斬首等等。

    春天到了。

    農人們還在自己的小片地上細密耕種,而我則找來數十戶農人,在梯田上隔開一段距離耕種播種。春雨來時,山頂的池子自動儲水,卻被封閉得極好,不會流出。老農們看著山頂上的大池子,都微笑不已。

    誰想春末異常幹旱,一場雨都不下。農人們隻好挑水灌溉山地,而我則命人把池底的管道孔分別拔去木塞,灌溉梯田,有雨時又立即堵上。如此一來,梯田灌溉均勻,作物也不會幹枯至死。

    夏季來臨,當山雨過多時,雨水又被積蓄在池中,而其他落在山地上的雨水則通過有孔的管子滲透到田地之外,順著管子和水槽流走了。雨水太多之時,士兵被派去給百姓們清理水渠,一個夏天大幹一場。

    馮襲曾擦著水珠對我說:“這比一場大戰也差不到哪裏。”

    他還給我帶來了一個消息:劉備迴來了,並召我迴去。我問龐統如何,馮襲說劉備並沒提到龐統。我因此對他說,隻寫書於主公,說我秋天收糧後便歸。馮襲應下,自去寫書不提。

    秋天到了,我吩咐軍士們收糧食。梯田上收糧極多,我與龐統正著人清點糧食入庫,就見農人們與一些獵人、漁戶找上門來。農人們請求教給梯田灌溉之法,而獵人漁戶則是因為今年收獲少,憤憤不平,兩撥人險些在郡衙前打起來。

    我讓龐統、馮襲交給農人們梯田之法,自己卻問獵人、漁人:“為什麽前來?”

    獵人中一個身背獵叉的人深深施了一禮,道:“郡守,春天之時規定了母獸不殺、漁網加寬,而我等如今收入不如往年,敢問如何?”

    我問道:“你們每戶少收入幾何?”

    那人迴答:“比往年少收五百錢。”

    我立刻叫了馮襲,把我帶來的金子換成銅錢,補足了他們的虧空。獵戶漁戶們稱謝離去,隻是那身背獵叉之人拜道:“郡守大恩,隻是若每年都如此,郡守何來錢財每年都散給我們?”

    我笑道:“若是三年後還是如此,你隻來取我腦袋。”

    那獵戶慌忙答道:“不敢,不敢!”此人領了自己一份離去,馮襲見他走了,道:“將軍,若是正應了那話,應該如何?”

    我微微笑道:“你說應該如何?”

    馮襲道:“還是讓他們隨原來習俗吧,將軍自己不也說過‘蕭規曹隨’麽。”

    我笑著搖頭道:“你且看著。”

    又一日,劉備來使,傳我入荊州城。我囑咐了龐統不要急躁,便留下馮襲,隨來使迴去。進了荊州城,我看著四處張燈結彩,不知是怎麽迴事,就問來使。使者笑道:“大人如何忘記了?主公與孫夫人成婚歸來,慶賀三月,因此熱鬧。”

    我進了劉備府邸,隻見劉備坐於當中,蒯越與孫乾正拿著一份奏報在看。

    見我到來,劉備起身迎接道:“靈烈一年,在武陵郡辛苦了!”

    我忙笑道:“不敢,我在山村有所耽擱,未及時歸來恭賀主公新婚,是我有罪。”

    劉備道:“先生請坐,吾正有一事不明,想請教先生。”

    我連忙道:“不敢,主公請說,靈烈洗耳恭聽。”

    劉備笑道:“荊襄九郡,其他郡糧食收成變化不多,何以武陵郡多收三成?”

    “三成?”我十分吃驚,秋天我與龐統算來算去,隻不過多了兩成五,那另外半成從何而來?

    見我吃驚,劉備笑答:“先生何故吃驚?多收自然是好事。”

    我想了想,隻怕是如此,便咬牙道:“請問此事從何而來?”

    孫乾道:“乃是武陵郡監糧官範續所報,還稱百姓深謝先生。”

    我對劉備道:“請主公責罰此人!”

    劉備吃驚道:“為何如此?”

    我在心裏又一算,清清楚楚道:“我與龐統先生初到武陵郡之時,曾經細細考察過,武陵郡往年隻收糧食三千擔左右,今年我們算了半天,至多也隻有三千七八百擔,若是多收三成,那就該是三千九百擔,那一二百擔哪裏來的?難不成是範續自己種的?”

    劉備啞然,孫乾也愣住了,隻有蒯越笑道:“主公,靈烈乃誠實之人,隻怕是範續虛報了一二百擔。”

    劉備歎道:“原來如此!靈烈真誠實君子!不知所用何法?”

    我笑道:“請許我緩言之,等明年再做分曉可好?”

    劉備撫掌笑道:“就依先生。”

    我說道:“隻是,龐統此人實在大才,若是放在山野之間,便可惜了。”

    劉備笑答道:“先生剛才所言,明年再做分曉,吾不妨也如此。”

    我微微一笑,心知不可為了。

    出去之後,我問孫乾:“子龍將軍如何不見?”

    孫乾一捋山羊胡子,笑道:“趙子龍仍巡江去了,因此不見。”

    我辭別了孫乾,去尋孔明。孔明在府內看魚,見我來了,笑道:“我知靈烈一去,必有計較,如此深得主公之心。”

    我笑問道:“舅舅,可曾見了孫夫人?樣貌、秉性如何?”

    孔明微微一笑,將羽扇一搖,道:“此乃主公家事,你我不可說。你今日為何而來?”

    “主公還沒打算下西川麽?”我問道。

    孔明笑道:“主公仁義之人,如何肯奪取同宗基業?隻怕頃刻之間不可為。”

    “那舅舅現在可有閑暇?”我笑問,孔明答道:“有何事?”

    “請舅舅去尋人,”我迴答。我將天水薑維、漢中王平之事說明,隨後辭別了孔明,仍去求見劉備,請許留在武陵郡。劉備猶豫片刻,允許了,我便留書一封給趙雲,隨即拜別幾人而去。

    龐統見我歸來,眼中頗有期待之意。我把事情與他一說,他長歎道:“原來如此,我倒願做個山野閑人了。”

    我笑道:“你別擔心,明年他必將重用於你,眼下還是忙著田地之事吧。”

    夜裏我有時睡不著,除了給呂蒙、趙雲寫信,給孔明寫家信報平安之外,我拿來一封竹簡,在上麵按照自己的記憶畫著在圖書館裏曾經見過的攻城器,畫著畫著覺著不對,正想扔掉,卻聽一人在耳邊道:“你這是什麽?”

    我嚇一跳,抬頭一看是穿著冬衣的龐統,於是我對他講了講,說攻城器如何能把城牆打碎。龐統聽得滿目放光,笑道:“若是有此物在手,破城更易!”

    我想起一事,問他號炮如何構造,他略略一說,我按照他說的畫下來,心想這不就是現成的大炮麽?隻要有鐵質炮彈,不就是大炮了麽?若是有大炮在手,攻城器發揮作用,再有一隻精銳騎兵……我不覺忘了時間,與龐統談論徹夜,直至馮襲打著哈欠對我們說天已經亮了,我卻仍然毫無睡意。馮襲又送了趙雲一封信來。

    龐統道:“我素知南陽黃承彥對此事十分熟悉,他雖不在,但臥龍就在荊州,可請來商議。”

    “為什麽不直接把草圖送了去?”我疑問道。

    龐統但笑不語,我頓然醒悟,笑道:“不必如此,若是研製出來,記先生第一功。”於是我把草圖交給了馮襲,命他必須親自把草圖交在孔明手裏,沿途不得貪酒誤事,又嚴加叮囑,才放了去了。

    龐統道:“靈烈,你為何如此慷慨?”

    我淡然笑道:“為何?我也不知,隻要胸中有溝壑,功勞算在別人身上又何妨!”

    龐統嗟呀一聲。

    轉眼又是一秋,金色滿園。現在的武陵,正是金桂飄香好時節。馮襲一邊檢點著秋糧,一邊道:“大人,如今那些獵戶如何不來鬧事了?”

    我看著賬簿,沒抬頭道:“也許還沒到時候吧。”

    龐統道:“今年居然歲入四千七百擔,若是各郡都如此做法,何愁倉庫不滿?”

    我笑笑,正要答話,卻聽從人報道:“大人,獵戶、漁戶們又來了。”

    龐統看著我,苦笑道:“算賬的,又找上門了。”

    我命人讓他們進來,獵戶漁戶們站好了。我正要問他們今年虧空多少,銅錢已經準備好了,就見那些人齊齊下拜道:“大人大恩,吾等今生難以報答,來生做牛做馬——”

    我打斷道:“別說這些,虧空了多少?”

    那個去年曾經身背獵叉前來的獵戶拱手道:“不曾虧空,反倒多了些。”

    馮襲看著我,十分吃驚;我笑道:“真的?”

    那獵戶答道:“沒想到今年獵物、魚蝦居然多出不少,也不知是為何,吾等深謝大人!”

    我笑道:“獵戶們從此可願隨這個規矩?”

    獵戶們答道:“願意,願意!”

    我又問漁戶們,漁戶們也答願意,我隨即說道:“既然如此,網眼再加寬一寸,休獵期再增加半月,你們可願意?”這迴沒人再質疑,全都答應了,我叫馮襲把那些銅錢仍然補給他們,道:“你們若一直如此,則江魚取之不盡,山獸獵之不竭。”

    眾人稱謝,領了錢離去。

    馮襲奇道:“大人真是神人哪!”

    龐統微笑,我則說道:“別扣高帽子,不過凡人一個,秋糧算到哪了?”

    沒多久,劉備使臣又到,這次使臣對我越發恭敬,滿口將軍長將軍短,說劉備急招我迴去。我問起龐統,使臣猶豫道不知此事。我說道:“我自會與龐統一同迴去,主公一日不傳召龐統,我一日不歸。”

    使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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