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茵成天呆在房間用新買的留聲機聽歌,她每天無所事事,隻得靠聽音樂來打發時間。

    王彧堯這陣子迴家迴得晚,早上六七點已然不見他蹤影,阿婆做完家務,就去隔壁同福叔,三嫂們打了幾圈麻將。幾個牌友湊一桌,自然有說不盡的話題,福叔是富村大伯,麻將桌上,福叔頻繁提及王茵與富村,有意無意暗示阿婆當媒人幫富村說定這門親事。

    “你照看的那位王小姐,多大了?”

    阿婆邊搓著麻將,牌聲劈裏啪啦中,她迴道:“二十一,大個女了。比你家富村小三歲。我看,好般配的。”

    三嫂在一旁輕笑道:“可是,我聽講她眼睛有些問題。”

    “她眼睛是前陣子受驚才不好,醫生都講無大礙,會自我恢複。人家可是讀書女,高等文憑。”

    語義還是富村高攀了王茵。

    三嫂拉下臉語塞。

    牌桌上福叔故意放水,阿婆贏得個盆滿缽滿,心情大好,走得時候還不忘敷衍:“放心啦,富村這孩子的事情,我去講講看,成不成還得看他們家那位門神的臉色。”

    阿婆迴屋照料王茵吃晚飯,到家王彧堯便打電話迴來,說今天有事忙可能會晚些迴來。

    飯桌上隻剩王茵和阿婆。

    王茵埋頭用勺子吃著碗裏的飯菜。

    阿婆替王茵盛碗魚湯,突然發問,“小茵啊,這幾日怎麽不見王先生?”

    王茵吞下飯菜,“估計是店中事忙,他幾日早出晚歸,已是常事。”

    阿婆先是“哦”了一聲,然後搖頭笑了笑,忍不住小聲勸道:“那倒是,阿婆知道你鍾意王先生,男人嘛,胸懷大誌是好事,不過你甘願陪著他吃苦受累無私奉獻,他未必會感激你,常年受挫,日積月累,他會把在外頭不得誌的那口悶氣發泄在你身上。”

    王茵握緊勺子,停頓了幾秒,然後若無其事繼續吃飯。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總得出幾分力,憑她那三寸不爛之舌還怕說不動王茵,骨子裏越是傲氣之人,受到打擊隻會更自卑。

    “阿婆同你講,他現在對你不錯,以後等他有了老婆孩子就不知道了。畢竟他隻當你是妹,還能這樣照顧你一世?你總得為自己以後做打算。富村鍾意你許久。別講你不知道,阿婆認為,你應找個老老實實肯照顧你的男人,小茵你年輕貌美,富村為人忠厚老實又做事勤快,你們倆……”

    “阿婆,今天麻將贏了多少錢。”王茵雙目無神,低頭喝了魚湯,麵不改色緊接話題:“還是你收了富村多少錢?我同你講,你就算說破嘴,在我這裏也無用。我不是重度患者,也無癱瘓在床,有手有腳,四肢健全,我眼睛還會好,不需要人照顧。”

    她學著王彧堯常安慰她的那番話,輕鬆反駁。本來就比較敏感別人拿自己的痛處說事,人往往會對未知的事情而產生莫名的恐懼。阿婆話說得沒錯,但字字珠璣令她聽了大為不悅,可她能怎麽辦,突發事件又不是她自己能夠左右,連王彧堯與她說話,都得看她臉色出言,生怕傷及她自尊,更和況是阿婆這番言語。而且她從未想過和王彧堯以外的人一同生活。

    阿婆見她極為排斥,隻好就此打住:“我隻是為你以後著想,你不愛聽。算了,算了。”反正她已盡力。

    在這年年底,王彧堯與輝佬在半島酒店定下客房,接待了一位內地客戶,雙方協商幾日之後,又成一樁生意。

    終於在迎接二十一世紀的前一天,王彧堯攜王茵舉家搬離新村。

    新房子在九龍城區的紅磡,一座正麵維港的大海景公寓。

    公寓臨海而建,傲立本港的核心地段,環抱兩百多度的維港景致。南臨維多利亞海港,將港灣美景盡收眼底。

    看房那天,阿婆樂得合不攏嘴,直誇王彧堯本事大,她還是頭一迴離開新村住進這樣的房屋,照王彧堯的能力,幾年之內要住港島半山別墅不在話下。

    這一套近上千尺的公寓類型房,被王彧堯一眼相中,隻因房間正對著維港的大海景。他已將祖屋賣給工廠,加上手頭上的錢,才買了這套海景公寓房。

    搬家那日,富村也來幫忙搬家用,見到王茵隻得悻悻然說一句:“阿茵,我現在跟住堯哥做事。”

    王彧堯衝她解釋說:“正好我店裏缺人手,就叫富村來幫忙。”

    王彧堯的房間在王茵的斜對麵,搬至新家那日,阿婆帶王茵大致感受一下房間置物,沙發家電都已備齊,隻等她入住。

    模糊的墨色天空,站在窗口便能感受濕涼的海風,隱約聽見維港傳來的一陣陣汽笛聲。房間寬敞明亮,隻可惜王茵看不清,但能大致摸索房間狀況。

    從祖屋搬至紅磡新屋,王茵當晚便認床,半夜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輾轉至十二點,總算入睡,居然在這晚突發噩夢。夢中又放映了一遍王彧堯在旺角的小店時與人打鬥的場景。

    睡夢中王茵仿佛看到王彧堯滿身鮮血淋漓,與別人搏命廝打,她報警都無用,隻是心驚膽戰地背靠著牆壁,立在一旁束手無策。

    這時又有人手持鐵棍在背後偷襲王彧堯,她上前擋住,似乎預感到疼痛,猛地驚醒起身,伸手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顫顫驚驚朝床頭摸索盲杖跑去客廳吃藥。

    王彧堯正與內地客戶在舞廳飲完酒迴屋,他開鎖進房間,按開燈光便看到了客廳中,穿著純白絲薄睡衣的王茵正低頭靠著飯桌輕微喘氣。

    他站在玄關,望著王茵的身影怔了半秒,暖光燈下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若隱若現,王彧堯突然用力拍頭清醒意誌,更為自己方才一閃即逝的欲念而感到可恥。

    適才隻是意興珊闌多飲了幾杯酒,輝佬還喊他泡個女郎再走,到家就看到此情此情,這下八成是酒意上頭。

    他臉色倏地漲紅,低頭咳嗽了一聲,隻覺得胸前沉悶異常,便隨手解開胸前幾顆衣扣,大口唿氣,這踱身走到王茵跟前,俯頭看著她疑惑發問:“還沒睡?”

    說罷,又見她額頭冒著密密麻麻的細汗:“怎麽還出了冷汗?”

    他剛伸手一碰上她的額頭,王茵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腰際,心跳也跟著怦怦加速,耳朵緊貼住他的胸腔,感知著他的氣息。

    王彧堯猛地退後一步,因她突如其來的主動震得緊繃著身子,手臂卻僵硬地停在空中。

    僅僅隻有幾秒鍾,他斂神輕拍了幾下她的肩膀,雖覺得這樣總有些別扭,但又不好推開她:“是不是發噩夢了?”

    他的聲音低沉,又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

    她剛剛差一點就泄露了自己心底的秘密,王茵並無立刻迴話,徑自往他懷裏縮了縮,像隻受驚的小動物,雙手將他的腰環得更緊了。

    待王茵深吸一口氣,他身上濃鬱的酒精煙草味便撲麵而來,她才發問:“這幾日怎麽迴得這麽晚?”

    王彧堯拍她頭解釋:“當然是忙著掙錢,不然怎麽讓你住這大屋,穿新衫。這幾日我迴得晚,你也要早點休息。”

    王茵輕輕點頭。

    見她還是緊緊抱著他不願鬆手。

    王彧堯忍不住噗嗤一笑,再不露聲色地將她推開:“都這樣大了,怎麽還同小時候一樣?難道還要我哄你,快點去睡覺,我明天還有事。”

    這是她成年後,他第一次同她這樣親密。

    他差點忘了,他

    們之間在某些程度都忘了舉止不妥。他為人雖然渾更談不上光明磊落,但也知道男女有別,畢竟不是親兄妹,講出去誰信你們關係清白。以前擔心別人說閑話,加上在溫哥華時熟人多,他也有自己的事情,所以也隻讓她住校,並囑咐她無事,可以不用迴來,除非生活費已花完,到時打電話隨時告知,他會及時給她寄錢。

    雖然這些舉動她都毫無意識,但他不能不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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