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多,我被叫醒,睜眼一看,車子已經到了火車站外。我付了錢,穿好衣服,暗暗摸了下蛇紋刀,平靜了一下心情,鑽出出租車,跟司機打了個招唿,大步向站前廣場走過去。

    我仔細掃視出站口,之後慢慢走向候車室。整個車站也沒有幾個人,好在燈光還亮,但看不到萌萌的影子。忽然一陣微風掠過,我扭頭看見萌萌正從一個大柱子後麵跑到我的身邊來,一把拉住了我的手,急急說道:“走!”

    我扭身跟了她就走。很快我們就走到了一條偏僻的小街上,路旁長滿了高大的榕樹,氣根一根根垂下來,但沒有泥地可供紮根,氣根們隻好萎縮變老。我停下來,萌萌還在拖著我往前走,我沉著嗓子道:“不走了。”

    “為什麽?”萌萌急急地說道,“不能停。”

    我把她拉到我的眼前來,直盯著她的眼睛:“我倒要問你為什麽。”

    她聲音冷靜:“我真的沒幹什麽。”

    我笑道:“什麽叫真的沒幹什麽呢?”

    “我們不在一個房間。”

    我“嗤”地笑出了聲。

    “我們不在一張床上。”

    我點點頭:“這個我相信。”她就不明白,她的行為已經對我造成了多大的傷害。我問她:“那個人在哪裏?”

    萌萌急忙拉住我:“哥,我求你了,不要再惹事了好不好?”

    我冷笑道:“笑話!怎麽是我惹事呢?我在圖書館看書好好的,被你的短信驚得出了一身汗,大老遠打車來到這裏,怎麽是我惹事呢?”

    萌萌低聲道:“哥,對不起。”

    我嗬嗬笑了,道:“不是對得起對不起的事。明擺著,我不可能打你,雖然怨氣衝天,可是我得把帳算在那個王八蛋身上。你說,他叫什麽,今天必須有個了結。”

    “是必須得有個了結。”一個聲音陰惻惻地說道。

    我迅即扭頭,在我身後出現了三個人影。我迅速站好位置,把萌萌擋在身後,公文包抱在胸前,手伸進去,捏住了蛇紋刀的刀柄。三樓一家人家的燈恰好亮了,大概是要上衛生間,窗子裏昏黃的燈光照在麵前人的臉上,我不禁一呆,是莫西幹頭和他的兩個小嘍羅站在我麵前兩米開外的地方。

    我笑道:“手好些了嗎?”心裏卻在不停地打鼓,一瞬間腦子裏明白了許多事。是莫西幹頭想方設法得到了萌萌的信任,萌萌這糊塗家夥居然要跟他……。我一股怒氣升上來,萌萌看上誰不好,幹嘛非得看上惡心的莫西幹頭呢?

    莫西幹頭,後來知道他叫丁方方,陰沉沉的扁臉上怒氣倏現,聲音尖利地叫道:“你甭得意!實話告訴你,我之所以讓阿萌出來,就是為了會會你。阿萌不是你的,阿萌是我的,我說了算!”

    我偷眼看一眼萌萌,她臉色蒼白,就在黑暗裏也看得出臉色蒼白。

    我大吼一聲:“今天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丁方方從腰間解下一條鐵鏈,同時叫聲:“兄弟們,抄家夥!”然後又對萌萌說:“阿萌你閃開,小心濺上血!”

    我身後忽然空了,我知道萌萌已經從我身後走開。這讓我很欣慰,至少不用擔心她了,同時心裏也被插上了一把刀。我迅速把西裝上衣脫掉,把公文包夾在上衣裏,眼睛盯著他們,輕輕彎腰放在腳邊,同時順勢把蛇紋刀連刀帶鞘取出來拿在手上。樓上亮燈的那戶人家的窗子猛然拉開,一個人探頭在外麵,喊道:“幹什麽的啊?”

    嘍羅之一手裏握著一把刀,抬頭望著他,惡狠狠地喊道:“再咋唿上去弄死你!”

    窗子唿地一聲關上了,燈一下子就滅掉了。夜色裏,我穿了白襯衣的上身非常顯眼,這很不利。我並不慌張,輕輕拔刀出鞘,刀身在樹影的黑暗裏依然閃爍著絲絲縷縷的光芒。“蛇紋刀?”丁方方失聲叫出來了。

    我揮刀舞了幾個花樣,擺了個架勢,笑道:“沒想到你小子也懂行啊。好啦,來吧!”

    丁方方迅速拉起兩個同伴,轉眼消失在夜色裏。倒把我搞得莫名其妙。

    我叫道:“好啦,人都嚇跑了,快出來吧。”

    萌萌從樹影裏出來,我已經收刀入鞘,一手拉過她,問道:“去哪裏?”她一言不發。

    我們還是找了個地方住下了。這是海軍的一個招待所,房間大得出奇,但一切都裝修的跟軍艦上一樣,就是說,簡單,生硬,不舒適。我讓萌萌坐下,萌萌在彈簧初露的沙發上一坐,立即跳了起來。她還是到床上去躺下了。我去衛生間試熱水,結果水流了一浴缸,還是涼的。打電話過去問,女服務員說晚上七點到十一點供水,其餘時間不供水。我無可奈何。這時候萌萌又說自己餓了。我跑到樓下買了一點快餐麵,好在熱水瓶裏好歹還有熱水,伺候她慢慢吃下,她說了聲“困了”,立即沉沉睡去。我一看表,都三點半了,不困才怪。我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天是個好天。太陽從巨大的窗子裏一直射到我們的床上。我懷疑這間房從前是間集體宿舍,它太大了,我們兩張床隻占了房間的一隅,弄得很沒有安全感。萌萌去梳妝台要走半天,我去窗前看風景要經過長征。地板全是粗劣的地板磚鋪就,沾上水就滑溜溜的站不住人。“哥”,她叫我,“幫我去買點衛生巾好嗎?”

    “什麽衛生巾?”

    “就是女孩子來那個用的。我來那個了。”

    我微微皺著眉頭道:“你搞錯了,我不是不知道衛生巾是幹什麽的,我問你用什麽牌子的。”

    萌萌說了牌子,我出去買。她用什麽都是有特定牌子的,非那個牌子的她不用。為了給她買到她常用的牌子的東西,往往我要跑斷腿。

    這城市並不大,市容也不太好,找一家大點的超市也不太容易。我一家家問過去,總算買到了她要的那個牌子的東西。我忽然悟到也許是她的調虎離山之計。她的計謀實在太多了,而且作為演員也非常合格。想到我竟然幫她參謀她出來約會別的男人的衣服,我就發瘋。我太蠢了。雖然說一切都有兆頭,但我居然傻到什麽也看不出來。腦子燒壞了。

    細想起來,我對她了解得太少了,一切都是聽她說的。她的家世絕對不像她說的那麽簡單。自從認識她以來,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每一件都那麽匪夷所思,我在其中就像一片飄在波濤上的落葉,根本就隻能隨波逐流,一點反抗的力量都沒有。

    我第一次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我們會怎麽發展下去呢?那個神秘的,似乎永遠躲在幕後的她的父親,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呢?會不會輕易就把我吞下肚去?

    我懷著滿腹的心事,慢慢走迴去,輕輕開了房間的門。萌萌急忙把手機塞在自己的包裏,可這一切都已經落在我的眼裏了。我不說什麽,把東西遞給她。她笑笑,走到衛生間裏,好長時間不出來。

    看看時間已經快超過十一點半,我催她出來,說:“快點吧,不然我們就來不及退房了。”

    我們匆匆吃了點東西,就趕去汽車站。我們坐上了一點的汽車,我把手放在她的背後,意思是讓她把頭枕在我的胳膊上,這樣能舒服些。從前我們坐汽車我都是這樣的,可這次她把我的手推開了。我笑笑,不說什麽。

    車到站,我們隨便坐上了一路公共汽車,看到一個公園,我就拉著她下了車,找了個僻靜的亭子坐下來。我問她:“打個電話好嗎?”

    她問我:“給誰?說什麽?”

    “給他,說什麽你自己說了算。”

    萌萌臉色發白。我盯住她,目光像要把她穿透一般。我知道自己不能有絲毫的容情,如果這一關過不了,一定後患無窮。萌萌臉色慢慢轉紅,低聲道:“我不打。”

    我起身就走。萌萌自後麵一把把我抱住。我挺立不動。良久,萌萌道:“我打。”

    我們迴到亭子坐下來。萌萌掏出手機,猶豫半晌,問我:“說什麽呢?”

    我笑道:“這個你說了算。我不逼你。”但我知道自己此舉實在是逼人過甚。無論如何,就算萌萌不能跟我長久,也決不能落在那姓丁的人手裏。那人簡直就是個人渣,萌萌怎麽跟這種人熟絡的?

    萌萌撥通了電話,說了兩句,竟然說不下去了。我怒火更盛,道:“這算什麽啊?”

    萌萌終於說了一句:“我以後也不見你了,你也別打電話過來。”說完猛然掛掉了電話,直勾勾地看著我。我伸手把電話要過來,想了下,打開後蓋取出電池,把卡取下來,隨手扔進了池塘。

    “我去辦張新的卡給你。”我說道。萌萌木然地點點頭。

    我去移動大廳,當即給她給我都辦了新的電話卡。可是人的心是根本鎖不住的,這個我倒是沒有想,隻是想到,把那張可惡的卡換掉就行了。事實上這是非常非常可笑的想法。我問她:“怎麽認識的?”

    萌萌道:“就是那次在肯德基啦。”

    我想想也是,之前肯定不認識。我皺著眉頭道:“這樣的人你怎會喜歡呢?”

    “這樣的人有什麽不好呢,哥?”她驚奇道,“你看他多帥,還會跳非常好的街舞。你會跳街舞嗎?而且,他答應送給我一個小島。”

    “什麽?一個小島?”

    “是啊,一個小島。一個美麗的小島,島上蓋一所白色的房子,有銀色的沙灘,可愛的遊艇。他老爸跟我老爸有些生意上的往來,暑假去歐洲就是他鼓動他老爸約我老爸去的,特意叫上我。”

    我明白了。我一個窮小子怎麽跟這些富豪爭呢?我悲哀地捧起萌萌白玉般的臉,問她:“那你愛他嗎?”

    萌萌望著我,若有所思:“我不愛他,我愛哥。可是,哥,你太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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