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頭心想不錯,如此一來,將這床瑞慶祥的棉被放在家中,便沒人會注意到了!


    這棉被蓋在身上,就相當於蓋著四十兩銀子,他整整兩年的俸祿!


    想到此處,牢頭不禁喜上眉梢。


    沾了這位陳公子的光,昨晚不但酒足飯飽,而且還得了二十多兩的賞錢,如今這位陳公子還送了一床價值四十兩的棉被,自己也算是走大運了!


    雖說昨晚之事自己已經沒有印象了,但口袋裏的銀子卻是十分真切。


    這時候,突然有一陣喧嘩之聲從不遠處傳來。


    牢頭有些奇怪,此刻剛過辰時,就算有行人、攤販經過也不至於如此喧鬧。


    聽聲音起碼有百人之眾!


    這個時候唐大人應該已經去上朝了,而自己等人交接之後就能去看熱鬧了!


    順天府的大牢白天一般會有十多個獄卒,平時除了要看守犯人之外,還經常需要配合審案。


    雖說相比其他官差來說,他們在府中的地位要低一些,但怎麽說也是衙門中人,在麵對尋常百姓的時候,雖然說不上趾高氣昂,但也算是有幾分威嚴。


    但今日那十多個獄卒前來接班的時候,看上去卻都有幾分驚慌失措!


    那牢頭見狀大奇,連忙問道:“你們這是做什麽?外麵發生了什麽事?”


    對於那些知府、縣令來說,自然是希望天下太平,沒有賊匪可捕,沒有犯人可抓,如此一來,其政績自然十分好看,高升也指日可待!


    但對於牢頭或是那些獄卒來說,卻是希望牢中能多一些犯人!


    如此一來,他們便有了賺孝敬的機會!


    不論其家人探監還是平時的吃住,中間都有油水可刮。


    所以外麵一有動靜,這牢頭已經忘了自己剛得了二十多兩銀子和一床價值四十兩的棉被,他倒是希望是在抓捕犯人,如此他便又有機會得些孝敬。


    其中一個獄卒苦笑道:“皇上駕臨順天府了!”


    一般來說,能夠見到皇上,怎麽說也算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因為對於他們這個地位的人來說,一輩子能見到皇上的次數屈指可數,這還是因為他們身在京城的緣故!


    但是在過去,大梁的那些皇帝出宮,要麽是去祭天,要麽是去狩獵,大多都隻能遠遠的看上一眼,卻是很少會來順天府。


    所以這牢頭還以為這些獄卒沒見過世麵,太過激動,不禁笑道:“先皇也曾駕臨順天府,你們何須如此驚慌。再說了,皇上駕臨自有唐大人應對,你們有什麽可擔心的?”


    他在順天府多年,先皇曾經因為一樁案子親自來過順天府,所以他也算是近距離跟先皇有過照麵。


    其實比起眼前的這幾個獄卒,他當時還要激動的多!


    隻不過在這些“新人”的麵前,他還是要擺出一副牢頭的威嚴!


    那個獄卒仿佛沒有聽到牢頭說的話一般,長歎道:“皇上聽說唐大人昨日抓了一位陳公子,大發雷霆,估計是前來興師問罪的!”


    他們這十多人今日剛進衙門,就有大內侍衛趕來屏退兩邊圍觀之人。


    他們也被趕到了後方,沒多久就見到了唐大人在一旁引路,將那位小皇帝和朝中大小官員都帶到了順天府的大堂之上。


    他們本身就是官府中人,所以那些侍衛倒也沒有過分為難,讓他們遠遠的聽到了幾句話。


    正是唐大人所抓之人,乃是皇上帶迴京的救命恩人!


    他們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十分擔心,立刻趕去了大牢!


    在他們看來,唐大人此番觸怒龍顏,必定會受到斥責,說不定就會丟官罷職。


    而他們這些獄卒,說不定也會受到牽連!


    這才會如此激動。


    牢頭聽了喃喃說道:“昨日抓進來的好像就一位姓陳的……”


    隻是話沒說完,他突然想到了陳安晏,立刻站了起來,卻發覺背脊有一股涼意!


    他連忙來到陳安晏的牢房門口,還沒等他說話,陳安晏卻是淡淡問道:“差大哥,外麵如此喧鬧,莫非是皇上來了?”


    他算了算時間,此刻除非是施鏢頭帶人前來劫獄,要不然也隻有那位皇上才會弄出這麽大的動靜!


    陳安晏原本想著,李彧得知自己被關押大牢,必定會立刻派人前來解救,卻沒想到他會親自來順天府,倒是讓他心頭一暖。


    那牢頭聽到陳安晏的問話,下意識的說道:“正是皇上駕臨順天府!”不過他又馬上迴過神來,急忙問道:“您就是那位陳……”


    他這兩天自然也聽說了那位救過皇上性命的陳公子,卻沒想到被自己關了一夜!


    不光如此,還收了對方的銀子!


    雖說陳安晏跟自己一樣,隻是一個不入品級的“小官”,但兩人的地位卻天差地別!


    以陳安晏如今的地位,恐怕隻要一句話,就能讓他下獄受刑。


    陳安晏卻是微微點頭,沒有說話。


    他此刻還在想著一會兒局勢可能會出現的變化!


    沒想到那牢頭卻是“噗通”一聲跪在了陳安晏的麵前,帶著哭腔說道:“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請陳公子不要怪罪!”


    一邊說著,一邊將口袋裏的那二十多兩銀子都掏了出來,擺在了陳安晏的麵前。


    如今知道了陳安晏的身份,他自然不敢再收這銀子。


    陳安晏卻是笑著走上前去,將牢頭扶起,又將銀子塞到他的手中,小聲說道:“賞出去的銀子自然不會有收迴的道理,你們不用擔心,我下獄之事不會牽連到你們!”


    他自然知道這牢頭害怕的原因。


    而他願意收買這個牢頭,自然也有他的理由!


    往近了說,自己在這大牢待了一夜,雖然之前有唐大年多番關照,但這牢頭也未必會對自己如此照應!


    往遠了說,他在京城應該會待上很長一段時間,說不定會有一些仇家或是自己人因為某些原因進這大牢,到時候有人照應總不是壞事。


    牢頭這時候倒是稍稍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為何會對這個少年如此忌憚,而又如此信任。


    而這時候一陣給皇上請安的聲音由遠及近,陳安晏知道必定是李彧來了!


    好在這裏已經清掃過一番,雖說進大牢並不吉利,但此刻誰也攔不住這位小皇帝。


    果然,片刻之後,李彧便來到了大牢門口。


    有侍衛在前,那些獄卒也不敢阻攔。


    侍衛將其他人都攔在外麵後,李彧直接走了進來。


    陳安晏見到李彧,有些受寵若驚,連忙行禮說道:“皇上,您要見在下,隻需派人傳去宮裏便是,又何必來著醃臢之地!”


    他見到李彧眼眶微紅,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其實他有機會去通知李彧,但他為了今日之事,在多番考慮之後,還是沒有去通知。


    因為他就是要李彧今日的這個態度!


    如此一來,其他大臣就不會將此事跟李彧聯係在一起!


    李彧卻直接問道:“你為何會下獄?”


    此刻他最擔心的,就是陳安晏真的犯下作奸犯科之罪。


    一旦如此,他想要解救也十分困難。


    就算陳安晏有救駕之功,但極有可能會因此被遣出京城。


    如此一來,不光陳安晏會身陷險境,就連自己,在京城也會變得孤立無援!


    雖然是唐大年為李彧引路,但李彧卻並沒有問他一句關於陳安晏的事!


    因為如今的他,除了陳安晏之外,並不信任其他人!


    他隻想親耳聽陳安晏的說辭!


    今日上朝之後,朝事議完,李文棟提及與高麗商談之事,想要傳陳安晏上殿問詢。


    這個時候唐大年隻能硬著頭皮站出來,說陳安晏如今正在順天府大牢!


    李彧自然極為震怒,二話不說,立刻下令擺駕順天府。


    因為擔心陳安晏的安危,連儀仗都免了,直接由大內侍衛隨王伴駕。


    有些大臣想要先探探唐大年的口風,但唐大年難得機智了一迴,親自在前麵引路,這倒讓那些大臣有些摸不著頭腦。


    按照往常來看,這位唐大人也不過是個隨波逐流之輩。


    這從他處理高麗使臣鬧事一案就能看得出來。


    但是他明知那位陳公子是皇上的人,還有膽量將他關押在府衙大牢,莫非那個跟皇上一起迴來的少年,真的做了什麽作奸犯科之事?


    不光其他大臣這般想,就連李文棟也摸不著頭腦。


    原本那位齊太後也想跟著去,但是李彧那句“太後中毒未愈,還是留在宮中休息的好!”直接將她擋了迴去!


    而單文柏也對著齊太後微微搖了搖頭!


    以齊太後如今的情況,確實不宜出宮。


    前日李彧迴來之後,前去請安的時候,壽康宮還對外宣稱,太後中毒未愈。


    昨日齊太後便已經上殿聽政,已經讓一些朝官有所懷疑。


    齊太後無奈之下也隻能答應。


    不過有單文柏他們前去,以他們為官這麽多年的經驗來說,自然知道如何利用找個機會去對付陳安晏。


    麵對李彧的詢問,陳安晏也不想他太過擔心,湊近之後小聲說道:“皇上不必擔心,一會兒您就等著看好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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