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當時在想什麽,我已經無法記憶,但是恐懼是必然的,現在想來,當時我們碰到的是一種人力無法解釋的現象,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恐懼什麽?是害怕消失還是害怕被一個人拋棄在這裏?這一切都陷入到了混沌的情緒中。

    我們敲打著鐵艙的壁,發出刺耳的聲音,大聲的唿叫,趴下來檢查地板,淩亂的鐵艙變的更加混亂。

    然而這些都是徒勞的,堅固的毫無破綻的牆壁,讓我們的心中的更加的恐慌。

    一直折騰到了我們筋疲力盡,副班長第一個靜了下來,我們才逐漸冷靜,馬在海抓著版村頭,頹然坐倒在椅子上。而我則頭頂著牆壁,用力狠狠的撞了一下。

    這一切,已經失去次序了,天哪,難道這裏有鬼不成?

    那是一段長時間的頭腦空白,我並沒有睡著,但是那種疲倦是我從來沒有經曆過的,在我的地質勘探生涯中,經曆過很多次幾天幾夜不睡覺的情況,但是身體的疲勞可以靠身體自己的調節,我們都是解放初出身的人,在我們的童年,我們已經經曆過很多難以想象的艱苦勞動,所以身體的勞累我們並不在意,而這種精神的疲倦,卻是我最難以忍受的。

    不過,這樣一段長時間的冷靜與休息,卻確實使的我們的心境,慢慢的平緩了下來。

    也也不知道確切是過了多久,我想大概是冷汗收縮帶來的寒冷讓我清醒了起來,又或許是饑餓。

    我深吸了一口氣,關掉了自己手裏的手電,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開始想自己多久沒有吃東西了,有已經在這準封閉的鐵艙內,呆了多少時間了?

    沒有天黑天亮,這裏的一切都混亂不堪,我也沒有手表,那個年代,手表是屬於家用電器,連打火機都是限量供應的,何況手表。

    隨著各種感覺的迴歸,我又開始思索,幾乎是強迫般的,整件事情開始在我大腦裏迴放,我連組織都沒有辦法。

    後來我對老貓說過,在這整件事情中,那個時候的考慮,我認為才是真正的考慮,可以說當時我考慮問題的方式,開始是真正的開竅了,我一直認為我之後能在業有現在這些小成,這一次的經曆是起了催化劑的作用。

    這裏要插一段說明,在我們那個年代,也許很多人都無法理解,其實很多像我們這樣的人,都特別的單純,考慮問題的方式非常的直接,這也和當時我們隻能接觸到非常有限的信息有關。你可以讓你們的父母迴憶一下當時的電影,樣板戲,

    都是非常簡單的情節,好人壞人看長相就能分清楚。所以,當時的我們幾乎從來沒有考慮過太過複雜的問題。這也是十年浩劫為什麽破壞力如此驚人的原因。

    我一開始,大腦裏全是那兩個人消失時候的景象,滿是晃動的手電光電,我頭暈目眩,強迫自己不去想,而轉向對這整件事情的思考上來。

    這肯定是一個不一般的氣閉艙,或者說,肯定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古怪,在這1200米深的地底深處,幾十年前廢棄的日本人殘留設施內的古怪氣閉艙裏,有兩個大活人,在絕對不可能消失的情況下,突然不見了,我假設這個命題存在,那麽在我們注意力渙散的那幾分鍾裏,我們的身後,在我們沒有注視著他們的情況下,這個氣閉艙裏,肯定發生了什麽事情,是我們所不知道的。

    那麽到底是什麽事情呢?

    我苦苦的迴憶,當時哪怕是一點能讓我感覺到不對的感覺。

    第一次袁喜樂的消失,是在一片黑暗當中,我們的注意力全在找手電上,沒有去聽四周的任何聲音,可以說當時袁喜樂可以利用那些時間做任何的事情。

    第二次陳落戶,是在半黑暗當中,我們的注意力全在通風管道口,我們的身後同樣是一個完全的視覺死角。

    可以說,他們失蹤的時機,實在是太完美了,都是在我們把注意力集中到一個地方之後,發生的。

    我歎了口氣,心裏就有了一個自然而然的荒唐念頭,難道在這個鐵艙裏,隻要你一走神,四周就會有人消失嗎?

    這實在是荒謬絕倫的事情。

    不過,想到這裏,我突然就渾身一寒,突然意識到,我現在的這種狀態,不也是走神嗎?我猛的驚醒,忙抬頭去看四周,去找副班長和馬在海。

    想到這一點,沒來由的,我在那一刹那就突然陷入了極度的恐懼,整個人都害怕的收縮了起來,一口氣在我的胸膛出了出不來,下也下不去。我馬上勉強發出了一下叫聲,我自己都無法辨認出我在說什麽,隻可以勉強稱唿為一聲聲音。

    沒有任何的迴應,在漆黑一片的空間裏,似乎真的隻剩下了我一個人。

    我腦子頓時又開始發炸,剛才歇斯底裏換來的片刻鎮定頓時就消失了,我努力又喊了一聲,同時一下子打開了手電。

    一瞬間,我真的以為,我會看到一個空空如也的鐵艙,在這地獄一般的廢墟裏,我一個人被遺留在了這裏,被困在一個漆黑一片的密

    室裏,外麵是有毒的霧氣,而和我同來的人猶如鬼魅一樣的離奇消失。這實在是太過恐怖的境地了,如果真的如此,我恐怕我會立即瘋掉。

    當時,所謂現實和小說的區別,往往也是在這個地方,小說趨於極端的環境,但是現實中的情況,往往不會把人逼到那種地步,我的手電一打開,就看到馬在海幾乎湊在了我的麵前,一長馬臉猶如死人一般慘白,似乎在摸索什麽,把我嚇的大叫起來,同時他也被我嚇的一下往後縮了好幾米。

    另一隻手電亮了起來,朝我照來,我看到了鐵艙另一邊副班長正疑惑的看著我們。我鬆了一口氣後就大怒,問:你們在搞什麽鬼,關了手電一聲不吭的幹什麽?

    馬在海給我結結實實嚇了個半死,說不出話來,副班長解釋說,他想著兩個人不見的時候,整個鐵艙的都是基本黑暗狀態,他在想,是不是這裏有什麽機關,在一片漆黑的時候會打開,所以讓關了手電找找,當時他說的時候我也關了手電,他以為我也在找。

    我當時肯定是走神了,一點他說話的印象也沒有,此時看到他們兩個人還在鐵艙裏,才再次鬆了口氣,對他們說,剛才以為他們也不見了。

    兩個人都臉色發白,很能理解我的感受,顯然他們自己也有這樣的顧慮,不過正規的軍人到底是和我不一樣的,這種事情,他們隻是放在心裏。

    我於是問他們,那有沒有在黑暗中摸到什麽?馬在海就搖頭。

    這其實也是一種自欺欺人的做法,常理來說,在光亮的時候都發現不出的破綻,如何可能會在黑暗中發現?但是副班長這樣的能夠想到這些應該已經很不錯了,那個年代的工程兵並沒有非常高的文化水品,最多在他們的專業上受過一些訓練,最典型的就是當時的英雄鐵道兵部隊,有一句老話,就是鐵道兵三件寶:鐵鍬,洋鎬,破棉襖。很能體現當時特種工程部隊的狀況。

    我們坐下來聚頭到一起,都是一臉的嚴肅,我對他們說別慌別慌,從現在開始我們三個人包成一團,要再有人不見,我們也能知道是怎麽迴事情!

    幾個人點頭,唯一讓我欣慰的是,我們的情緒都穩定了下來,形勢完全沒有任何的變化,我肚子裏強烈的饑餓感也告訴我,我們麵臨的問題還有很多很多,隻不過現在無法去思考那些。但是麵前的兩個戰士,讓我安心。

    在唯物主義的指導方向下,我們在深山中遇到過的很多奇怪的事情,都可以在事後用很牽強的理由的解釋,不過,確實

    在很多的情況下,最後我們發現這些牽強的理解是正確的,這裏麵有多少是妄加的,有多少是正確的,誰也說不清楚。但是現在的情況,恐怕單純的以唯物主義來解釋是不太可能的了。

    我腦海裏開始想著,如果袁喜樂和陳落戶從此再也沒有出現,而我也活著迴去了,那以後該如何對別人講述這個故事?

    而這鬼魅一樣消失的兩個人,現在又在哪裏?是完全消失了,還是到了其他的地方?

    我抬頭看向四周,剛剛進來的時候,我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鐵艙在這裏的意義,這個幾十年前的日軍基地,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一個鐵艙在這裏,我覺得隻是同樣的陌生而已,我從來沒想過是否這個鐵艙是不是同樣也是這個基地內十分特別的地方。

    這鐵艙用是來做什麽的呢?我突然想。

    看這裏的擺設,這裏好像是一個臨時的指揮室或者避難室,這個鐵艙位於大壩的中層機房的一角,一個完全由鐵皮修築的艙室,外麵由過度用的準備室,表麵上看上去,這裏是用來在毒霧上升的時候,臨時避難用的鐵艙。

    但是真的是這樣嗎?

    日本人在這裏經營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局麵,巨大的大壩和戰鬥機,這些幾乎無法解釋的東西都出現在了這個巨型天然岩洞的盡頭,他們的目的我們現在根本窺探不到,那會不會這個鐵艙也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

    我站了起來,看著四周的鐵壁,突然就有了個疑問,這鐵艙的鐵壁的後麵是什麽?混凝土,還是我所不知道的東西?

    我站起來,第一次不是去敲,而是用手去觸摸這個鐵壁,這裏的鏽跡坑坑窪窪,猶如被強酸溶蝕過,可以看到鐵壁的外麵,曾今有一層白色的漆的痕跡,隻能說是痕跡了,因為連指甲蓋大小的漆麵都沒有了,鐵壁冰冷冰冷的,我一摸到,所有的溫度瞬間給吸走了。

    不對!我突然意識到,太冷了!這溫度,猶如冰冷的地下河水的溫度,冷的讓人吃不消。

    我又把耳朵貼上去,去聽鐵壁後麵的聲音,此時副班長和馬在海都非常詫異我的舉動,其中馬在海就問我怎麽了?

    我舉手馬上讓他別出聲,因為我這一貼上去,已經聽到了一種令人費解的聲音。

    我一開始無法辨認出那是什麽,但是隨即我就知道了,一個巨大的問號出現我的大腦裏。

    我聽到的是水聲。不是水流激打岩石的那種咆哮,我很熟悉這種聲音,因為我

    家是漁民,我知道這種聲音,是在吃水線下水流摩擦船壁的那種沉悶的“梭梭”聲。

    這個發現是我始料未及的,我非常的詫異的又聽了一段時間,確實沒錯,是那種聲音。但是,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鐵艙在是在機房的上方,我清晰的記得水麵在我們的腳下好幾層的地方,鐵艙的四周不可能有水啊,這裏是水壩“背水麵”,就算在這過程中,水閘關閘蓄水了,暗河水位上升,水位也不可能滿上來這麽高。

    我把我的發現和馬副班長他們一說,他們也很奇怪,都趴上去聽,也都聽到了,馬在海苦笑說:難道我們現在在水下?

    我拿起他剛才用來勾衣服的鐵杆,用力砸了一下鐵壁,碰一聲給我砸出了火星,但是聲音非常的沉悶。一點金屬空鳴都沒有。

    四周好像真的全是水。

    我愕然起來,此時就突然想到了一個事情,我突然就想起了這鐵艙外麵,是一塊巨大的鐵製牆壁。

    那就是說,顯然這鐵艙的裝置,是獨立於整個大壩的混凝土結構的,這個鐵艙是被一個巨大的四方形鐵盒子包起來的。天哪,我拍了自己一個巴掌,心說怎麽早沒有想到這上麵去。水壩裏是什麽裝置需要這樣的東西?那太簡單了,在我的印象裏,隻有一種設備需要這樣的鐵皮外殼!

    在某些三四十年代日本人修建的大型水壩中——比如說鬆花江的小豐滿,發電機組都處在水下十米左右的地方,到達發電機的技術層就需要一種特別的升降機,這種叫做“沉箱”的裝置是也在大壩建設的時候用來運輸大型的電機零件,一般在大壩測試完成的時候會拆掉,如果不拆掉則一直作為檢修時候到達大壩最底層的唯一通道使用。

    在我腦海裏,隻有這種巨型的升降機是完全用鐵皮包住的,它的外壁是正方形的混凝土垂直管道,裏麵包著鋼筋加固的鐵皮板。

    這種升降機一般不在泄洪的時候使用,因為泄洪的時候,整個大壩的底層完全是泡在水裏的,降到下麵也沒有用處,但是我當時看到這個鐵艙,突然就意識到,會不會這個鐵艙是焊接在這種巨大的升降機上的。

    我們進入的時候,那塊鐵牆其實就是升降機的入口,我們進入了鐵艙之後,其實就進入了那升降機的平台上。

    想到這裏,我突然茅塞頓開,一下子想起了很多的事情,我想起在鐵艙裏聽到的我以為是大壩受壓發出的聲音,和各種奇怪的響聲,現在想想就感覺不對,那似乎是輪軌摩擦的聲音,難道我

    們進入這平台之後,這平台竟然動了?

    現在又聽到了鐵艙外麵的水聲,心說難道在我們進入鐵艙的這段時間裏,有人啟動了這台升降機?我們不知不覺的,已經降到了大壩的最底層的水下了?

    這隻是我一個推測,想完後我覺得很荒唐,如果真的是這樣,何以我一點也沒有感覺到?但是迴憶起來,當時的情況之混亂,要說覺得不可能是我想的那樣,我也不敢肯定。

    另一個我覺得我可能是正確的原因是:我想著想著,發現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袁喜樂和陳落戶的突然失蹤,倒是有了一個極端合理的解釋了。懷著這個念頭,我的注意力投向了鐵艙內的一個角落,這個角落,是我在剛才恐慌的過程中從來沒有注意過的,我此時自己都有點奇怪,為什麽剛才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個地方,事實上,這個地方是最有可能讓人消失,可能性遠遠高於那個飯盒一樣的通風管道口。

    這個角落,就是鐵艙的氣閉門,也就是我們進來的那道門。

    我走到門邊上,看著門上的孔窗,窗外蒙蒙黑,隱約能看到一點點的光,現在看來,不像是外麵透進來的,而是我們手電的反光,整體情況似乎和我們剛進來這裏的時候一樣。

    我看著這門就發呆起來。

    我的想法很簡單:我們剛才之所以根本沒有想過這個門,是因為我們認為這門外是駭人的毒氣,所以,袁喜樂和陳落戶,如果他們是從這門裏出去,不僅他們會死,我們也肯定會受牽連,也就是說,隻要這個門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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