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而言之,如從前一般,大姐姐每教會她一件事兒,便會從另外一些事兒,來驗收她所學到的本事到底有幾成。


    當意會到這一點時,無人知曉,更無人能夠體會,她的內心是有多激動澎湃。


    甚至,因太子自那日遊舫會麵後便有些疏離她之舉,而讓她感到的痛苦,也在這一股激動澎湃的衝擊下,減輕了許多。


    一夜未眠的結果,令殷掠空楊芸釵隔日雙雙頂上黑眼圈,睡眠不足地滿臉疲憊,精神卻異常地亢奮,這讓她們身邊的人皆一臉驚奇不解。


    沒有誰知道,她們早在證實王壹就是她們找了等了十年的夜十一時,她們便做了決定。


    她們皆曉得夜十一通過以死換生的目的,她們暫時無法知曉夜十一重歸京城後要怎麽入手當年葭寧長公主之死的真相,自然無法從側麵相助,甚至有機會搭把手時,她們也要注意絕對不能引起任何一方勢力的疑心,否則將無疑從側麵暴露夜十一就是王壹的身份。


    此為她們最不願看到的局麵。


    如此一來,葭寧長公主之死,她們暫時幫不上忙,但夜家在夜十一眼中是何等的重要,她們一直清楚明白著。


    故而十年來,楊芸釵以一已之力用盡手段讓楊右侍郎沒有機會轉換陣營,依舊站在夜家這一邊,殷掠空也是在錦衣衛衙門中,一邊努力升遷掌握更多的權利,一邊時不時在暗中幫夜家化解掉其他勢力想趁機落井下石的危機。


    爾今,她們並不曉得夜十一探查真相的步驟,那麽她們隻能在這一方麵按兵不動。


    這一方麵按兵不動,其他方麵她們卻可以更有力地出手。


    例如,夜家。


    隻要夜家安平,夜十一就沒有後顧之憂,方能更有效更迅速更安心地去做夜十一想要做的事情。


    殷掠空同毛廟祝所言的決定之事,便是此事。


    楊芸釵做出異常舉動,每日坐著馬車出行,滿城地逛,又什麽也沒做地歸府,便是在配合殷掠空完成她們一同決定的解決夜十一後顧之憂的事情。


    靜國公府,楦桃院。


    書房裏,夜二爺與馬文池、馮大齊坐一屋。


    書房門開著,門外廊下三人的小廝守著,靜默不語。


    “此次來勢洶洶,意在師兄。倘若師兄染上半點兒汙名,且不說此番與木院判爭奪院使之位落敗,能不能繼續任太醫都是個問題。”馬文池言語中布滿焦急,也有一絲猶豫。


    倘若師兄經此次暗算,能順理成章地退出太醫院,不再任太醫,與以前一樣隻做個懸壺濟世的民間大夫,此無疑是他這些多年來所盼望的。


    然,他師兄他了解。


    安有魚本就誌在救苦救難,不為名利,隻為能做救死扶傷的仁醫。


    被呂院使收為關門弟子,以唯一繼承人的標準培養十餘年,其中雖有當初夜十一的推波助瀾,但更是安有魚憑著出色的醫術與仁善的醫德破開重重強硬對手,靠著自已努力爭取到的。


    此後,呂院使收徒安有魚,有意在他退位之後,安有魚能接任他的太醫院首官之位。


    安有魚一直知曉,也欣然接受,因著她覺得,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呂院使將畢身醫術傾囊相授,如此大恩,她無以為報,師父但凡有命,她絕對辦到。


    縱然這會兒讓她陷入於一被發現實為女兒身,便會犯上欺君之罪人頭落地的淒慘下場。


    她也義無反顧。


    一直以來,這樣的義無反顧,始終如同一把利刃懸在馬文池的心口上,故一有機會能讓安有魚急流勇退,他便產生了動搖。


    不過這一絲動搖,也不過一瞬。


    他更清楚倘若讓他師兄背著汙名狼狽地退出官場,那並不會讓他有機會讓師兄恢身女兒身,好讓他有機會上門迎娶,隻會讓師兄不甘不憤繼而做出讓他意想不到之事,而後果絕然非他所能承受的。


    馮大憤然道:“此次陷害,卑鄙無恥至極!”


    “是誰在陷害安院判,我已經在查,然眼下最緊要之事,是幫安院判安然渡過眼前難關。”夜二爺沉聲道,“院使之位,讓不得!”


    經十年過去,安有魚拜在呂院使門下已有十三年。


    十三年間,除了學醫,安有魚也在呂院使的扶持之下,成為太醫院正六品院判,與木揖的父親木院判站在同一高度。


    當然,倘若無呂院使的加持,夜家這些年來即便沒落也不留餘力的相助,安有魚資曆比木院判淺,任職太醫院的年月比木院判短,家世又無,僅屬夜家陣營的情況之下,任她醫術再高超,醫德再高潔,也坐不上院判之位。


    夜二爺說完,馬文池馮大沒有搭話,不是不想搭話,而是無法搭話。


    三人又陷入一陣沉默。


    他們都明白,以夜家現今的狀況,已不能再失去太醫院這一方麵的優勢,否則情況將會更進一步地惡化,其惡劣程度,其惡化後果,三人不敢想象。


    許久……


    “那日的情況也沒有第三人在場,完全由著關晴珊胡說八道,偏偏安院判又……”忍了半晌,馮大終是沒忍住,問馬文池:“馬兄,安兄弟到底是怎麽迴事兒?就是讓他仔細地說一說當時的情況,這有什麽不能說的?”


    夜二爺也想知道這一點,聞言不禁也看向馬文池,等答案。


    馬文池自已也琢磨過這個問題。


    事發的時候,沒有第三人,事情的具體經過,又隻有關晴珊一個人在說,先不論關晴珊所陳述的是否是事實,就他師兄那不吭一聲,絲毫未想辯解一番的態度,足以讓他懷疑此其中有什麽貓膩。


    但症結就在,不管他怎麽問他師兄,他師兄都是一副就算娶了關晴珊也絕對不說的態度。


    師兄是女的,能讓師兄豁出去娶妻也不說的貓膩,一定很嚴重,甚至比被趕出太醫院遭萬人唾罵的結果,還要嚴重。


    想到這裏,馬文池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迴答麵前這兩位的疑問。


    不能說師兄其實是個女的,取向正常,壓根不可能與關晴珊顛龍倒鳳,也不能說師兄不說經過細節,一定有師兄的顧慮,且那顧慮事關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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