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打算著再甩不掉殷掠空,便隻能棄馬施輕功甩掉一途的難姑再迴頭一看,發現殷掠空早沒了蹤影。


    她想了想,為謹慎起見,又打著馬兒繞了幾圈,最後把馬兒拴在西南隅某個隱蔽之處,方悄悄潛進雲堆大街末端的廣桃齋。


    殷掠空放棄追難姑,迴頭一步一步地走,也沒走迴小茶館的那條街,她往錦衣衛衙門迴。


    走到半道,突然就撞到一堵牆。


    殷掠空抬眼看:“花督主?你怎麽在這兒?”


    “你又怎麽在這兒?一副心魂丟了的模樣,遇到什麽事兒或什麽人了?”花雨田轉身與殷掠空並肩走。


    “沒什麽。”什麽人也不能說,殷掠空隨口應著。


    聽出殷掠空的敷衍,花雨田挑了挑眉,也沒逼問,瞧著殷掠空腰間的繡春刀:“寧同紹送你的刀,你還擱在你屋裏?”


    “嗯。”殷掠空點頭,她沒覺得那刀擱她屋裏有何不妥。


    “近時我的鳴鴻刀拿去磨了,反正你那刀閑著也是閑著,要不借我耍耍?”花雨田口氣隨意,好似無意間提起的閑聊。


    殷掠空不疑有它,想了想應道:“可以。”


    “好,那我們這會兒就去拿。”花雨田咧嘴笑,笑得街上剛走過去的兩位小娘子頻頻迴頭。


    本來麽,撤下一身官袍,換上一身常服,誰還不是美美的大叔?


    小娘子真有眼光!


    也不知何時他身邊的小丫頭也能發現他的魅力,不再竭力迴避他與她的問題了。


    想著,花雨田不由暗歎了口氣兒。


    這會兒迴去拿,殷掠空也沒異議:“行,那我們現在就去。”


    走到前頭轉角,兩人改而往土地廟走。


    寧同紹在小茶館沒追上殷掠空,迴去坐了兩息,覺得坐不下去,付了茶水錢後,他跑出小茶館,追上殷掠空飛奔離開的方向。


    追過拐角,再走長長直直的一條街道,到分岔口,他便停住了。


    往左,還是往右,他發現真的不知該做哪個選擇。


    悶悶不樂地往迴走,走了不知多久,竟是不知不覺走到仁安堂大街附近,遠遠可見仁安堂門口站了許多來看病抓藥的老百姓。


    再往前走了走,走到十字路口,他往左邊看去,毫無意外地看到一座土地廟。


    寧同紹苦笑了下,十年了,這條路他都不知走過多少遍,即便蒙著眼睛,毫無意識地行走,他也總能靠著身體本能走到這裏來。


    “大少爺,進廟麽?”經義看著寧同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了句。


    自家大少爺的心思,他沒有不知的,隻是越知他便越擔心,這要是讓人知道大少爺不喜歡大姑娘小娘子,反而心悅上同為男兒的毛指揮僉事,大概大少爺立刻得被老爺關進小祠堂麵壁反省。


    而這一關,隻怕大少爺不悟,是出不來了。


    然要大少爺不再將毛指揮僉事放在心上,那真真比金烏自西邊升起更難。


    寧同紹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經義的話他不是沒聽到,隻是他也不知是該進還是不該進,這會兒她該還在當差,該是不在廟裏的,既是她不在,他進了又有何用?


    “大少爺……”


    “別吵。”


    “不是,大少爺你看!”經義指著身後要寧同紹看。


    寧同紹迴頭,瞬間怔在原地。


    “咦?寧主事也在此?”殷掠空興匆匆地跑上前,同寧同紹打了個招唿,又往寧同紹主仆倆方將看的方向望了望,“你是來進香的?”


    左拐也就一座土地廟,他站在這裏也有一會兒,此刻寧同紹不管是不是來進香的,都隻能點頭:“……是。”


    “那站在這兒做什麽?光看也進不了香啊。”殷掠空自個往前左拐,往土地廟走,絲毫沒注意後麵跟上來的花雨田與寧同紹是怎樣的暗潮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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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主事,不管前途有多光明,眼下真真確確不過是個小官,麵對東廠督主,完全隻有敗北的份。


    然以情敵的身份,不論官階品級,寧同紹是半點兒也不想輸給花雨田。


    奈何花雨田天生氣場驚人,又浸在東廠多年,雖親手見血的時候頗少,然多少富貴命是栽在他手裏,說十指齊紅那都是輕的,倘若鮮血能留味兒,那花雨田渾身上下得讓血腥味兒覆蓋得沒了人形。


    到底輸在閱曆與狠辣,寧同紹慢花雨田三步踏進土地廟大門。


    毛廟祝不喜東廠,故而每迴花雨田上門,基本禮數到了,花雨田也不會再要求毛廟祝和顏悅色地坐陪。


    寧同紹來,毛廟祝倒是挺歡喜的,隻是有花雨田同來,他也不好表現得偏頗太過,兩三句之後,他便退迴前院廟裏坐鎮解簽。


    餘下殷掠空與花雨田、寧同紹於後院樹下石桌前團團圍坐。


    想起毛廟祝離開前那三步一迴頭的,花雨田便牙疼:“你說,我也從來沒打過你罵過你,反而處處護著你,怎麽你叔就這麽不放心你與我相處?”


    “我叔他不喜東廠……”殷掠空早知毛廟祝對花雨田的態度,也曾頭疼過,也曾試著勸和過,到最後卻是不了了之,“我聽叔說,毛家往前被滅門之事,與東廠有關……”


    花雨田想過許多緣由,其中最大的緣由便是闔京老百姓沒幾個人能喜東廠的,故不喜便不喜吧,他也未往旁處想,後來曉得毛家落得隻剩毛廟祝一個人,連毛丟都是毛廟祝認養在其兄名下,想著為其兄留一香火承繼,卻未想過毛家滅門之事還與東廠有關。


    “你可曾查過?”花雨田問道。


    殷掠空搖頭:“叔不讓我查。”


    寧同紹插上話:“若是需要……”


    “我來查吧,保準一清二楚,可好?”花雨田搶下寧同紹欲討好殷掠空的活兒。


    寧同紹瞪眼。


    花雨田挑釁地迴以冷臉。


    殷掠空神經再粗糙,坐在兩人中間如此近距離,也感受到了兩人毫不掩飾的閃電雷鳴。


    這兩人不對盤,從十年前她在淩平湖金鈴橋下便曉得了。


    十年間,寧同紹杠上花雨田,從未贏過。


    “不必了,叔不讓我查,自有叔的道理,我聽叔的。”殷掠空拒絕了花雨田的提議,迴頭又與寧同紹說:“花督主的鳴鴻刀暫時用不了,想同我借刀用一用,我想著你送我的那把刀閑著也是閑著,便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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