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死海在北山境內,雖說是海,但遠遠看著,頂多隻有小湖一般大。海上從不起浪,人走在上麵,會有一圈一圈的水紋。


    在妄死海裏,隻有一種生物,迷魂草。這是一種水草,蔓生整個湖,也因為它的存在,妄死海從上往下看,是一片濃濃的碧色,如嵌在群山之中的翡翠一般。


    可越美的風景,越是暗藏殺機。


    妄死海又被叫作枉死海,因為這湖裏埋著無數枉死的白骨。


    柳紅顏此刻正抱劍站在妄死海邊上,看那光滑如鏡的湖麵,感受著迎麵吹來的秋風。自從第一迴的宗門比試,時間又輾轉過去兩個月,因為傷重,後麵的兩次比試南山首座都不準她參加。她隻好當個觀眾,看台上的師兄們各顯英姿。


    期間何鏡還來譏諷過兩迴,她也不理,跟這種人也沒什麽好說的。


    明日就是妄死海試煉日了,柳紅顏覺得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她抬起腳,準備踏進妄死海的時候,一粒小石子忽然擊中她抬起的右腿,震得她有些痛。


    “小姑娘,這個地方還是不要輕易進的好。”


    柳紅顏迴頭,就看見一位鶴發童顏的青年,正坐在一處山石上,一身破爛衣裳。但他的聲音聽起來卻是如此地蒼老,和他年輕的麵目有些不相稱。


    “敢問前輩是何方人物?”柳紅顏抱拳向前,恭敬一拜。


    碰見高手還是禮貌一點好,不衝人家深不可測的實力,也得看看對方飽經滄桑的閱曆。


    “我是個沒有名字的人,倒是你,女娃娃,你又是哪裏來的,怎麽不知道妄死海每年隻有三天能進,其他時候都是有進無迴?”無名青年這麽說道,眼睛卻並不睜開。


    柳紅顏一聽他這麽說,心裏添了一分謝意。


    “晚輩是南山長老任遙的弟子,因為明日要進此海試煉,所以今日是過來探探實虛的。”柳紅顏仍然是躬身拜著,這是禮數,如果長者未言,是絕不能自己起身的。


    那白發青年仍舊是闔著雙目,他盤腿坐在石上,一時也不言語,而柳紅顏隻好一直拜著。


    “任遙那小子一生最看能力,他又怎麽會挑了你這麽一個先天無慧根的人當弟子,女娃娃,你莫不是在誆我這個老頭子吧?”


    白發青年好像是把聞名天下的南山長老任遙當做小孩一般,他這話說得很是漫不經心。


    一陣狂風吹過,妄死海上仍舊平靜,連水紋都不曾有。但是立於海邊的柳紅顏,卻被狂風吹得有些左右搖晃。正在維持著身體平衡的時候,她不經意就看見石上那白發無名氏,竟然未動分毫,甚至連散漫披在身上的白發,也一點沒被狂風吹起。


    這一定就是高人了!柳紅顏在心裏有些驚駭地感慨道,現在她在腦子裏想的是,自己應該沒做什麽出格的舉動吧。


    “女娃娃,你倒是迴答我這個老頭子的問題呀?”無名氏的眼睛仍然是閉著的,但是這樣的他讓柳紅顏的心裏生出一絲不安。


    “晚輩確實是南山長老的弟子,名喚柳紅顏。”雖然風大,但柳紅顏卻並不敢起身,她隻是恭敬拜著。


    雖然小說裏時常出現什麽主角一番淩雲壯誌的演講,就征服了隱世不出的高人,從此走上打boss收後宮的不歸路,最後更是成為所有人羨慕的人生贏家。


    但是柳紅顏卻對此深感懷疑,至少她覺得自己很明顯不是那一類人。比起口氣吞天的豪言,柳紅顏覺得自己一個小渣渣還是該學學張良,對於隱士高人多一些尊重,就算人家覺得十分普通,總不會無端惹怒對方,白送了自己一條小命。


    “任遙那小子最近又在做什麽呢,還是背著他那把劍漂遊四海嗎?”無名氏並不在意柳紅顏答了什麽,他的注意又轉移到了南山長老任遙身上。


    柳紅顏仍舊拜著,因為在狂風裏,所以維持這樣的姿勢有些吃力。


    “師尊已經閉死關了。”柳紅顏小心迴答道。


    無名氏仍然閉著眼,但他這迴卻不說話了。狂風依然在此地徘徊,柳紅顏站得不穩,可她依然站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妄死海吹來的風終於小了。


    “迴去吧,女娃娃,枉死海不適合你這樣的年輕人呆著。”


    無名氏終於開口讓柳紅顏迴去,她站起身來,覺得後背那兒是一陣酸爽,躬身站在那裏太久,腿都已經麻了。


    她也不在這兒多留了,高人這種副本,還是留著真正的主角去刷吧。至於她,對於中清界,她隻是個過客罷了,等找到了要找的人,就該離開了。


    走之前,因為難免好奇,她有看了一眼那位自稱是沒有名字的人。卻發現他已經不是開始鶴發童顏的樣子,而是滿頭黑發,還頂著素色道冠。更讓她覺得驚訝的是,他的臉上爬滿了皺紋,猶如一位九十老者。


    “快迴去吧。”那名黑發老者的嘴唇分明未動,但柳紅顏還是聽到了從他那傳來的聲音,比起起初的蒼老,此刻那聲音又如同洪鍾一般。


    柳紅顏雖然心裏疑惑,但是還是很快從妄死海離開了。


    妄死海的湖麵還是那麽平靜,水本來很清澈,可是配著翠色的底,讓它看起來那麽美麗。


    ……


    當柳紅顏從妄死海走到南山下的時候,就看見自己那涼涼居前站著一位青年,穿著白衣道袍,背立她負手站著。


    明言師兄?


    一看到這一幕,柳紅顏忽然就想起三年來對她頗多照顧的明言師兄。有些人還是值得相交的,比如說他,自己三年前剛來中清界的時候,隻有這位師兄會有事沒事來看看自己死沒死。


    而更難得可貴的是,有些人與人相交是為了日後有什麽用處,所以這樣的友情與其說是情誼,不如說是投資;還有一些人則不同,他們或許對所有事情都抱著可有可無的態度,但是內心殘存著小善良,願意對陌路之人小小施以援手。


    不能說前者有何不對,但是後者更顯得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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