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香,替本王寬衣吧。”漓鉞走到屏風後麵抬高臂膀命令道。


    這轉換速度也太快了吧,已是把我當奴婢使喚了。我也趕忙進入角色,向他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我慢慢湊近了他,雖然我不斷給自己做著各種心裏建設,仍是顫抖著雙手,手忙腳亂了好一會兒才將他的外袍解下來。


    我猶自盯著他身上的淺色裏衣發呆,卻換來他的戲謔:“本王隻是小憩,並不是要沐浴,還望小香開恩給本王留下這麽件裏衣吧。”


    他低低的笑從他的胸膛傳到我的耳際,我這才尷尬地迴過神來。他這話裏話外仿佛我是個小色女般,可憐我剛剛不過開了會小差而已,現下便被扣了頂大帽子,我冤不冤啊!


    我開小差是因為想起了景兒,不知他與漓鉞稍後相見會是一番怎樣的光景,這一年來他們處得如何?


    我選擇了無視他的戲弄,繞過他走到床邊,撩起床帷整理了下被褥和枕頭。


    “王爺,都打理妥當了。”


    漓鉞走到床邊,淡淡地道:“小香,本王病中無聊得緊,為本王讀會書吧。”


    “王爺想聽什麽樣的書?”


    他指了指屏風旁的書架,“那邊有一本《三國誌》。”說完便抬了腳靠坐在床頭。


    我按照他的指示取了那書來,他又示意我坐到床旁邊的椅子上,神情肅然,“翻到卷三十五,《出師表》。念!”


    我趕忙翻到那一頁,屏氣凝神。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之臣不懈於內,忠誌之士忘身於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也。誠宜開張聖聽,以光先帝遺德,恢弘誌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


    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奸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內外異法也。


    ……


    今當遠離,臨表涕零,不知所言。”


    這一篇忠義的諫文,讀來皆是創業興國的肺腑之言,率直質樸、懇切忠貞。莫怪乎後人謂之曰:“出師一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


    正在此時門外有人通報,“皇上駕到!”


    是小李子的聲音,景兒已在門外。我欣喜地起身望向漓鉞,漓鉞笑了笑,“去吧!”


    我快步走到門口打開了門,景兒堆著一臉笑探究地打量著我,大概是我這一身的丫鬟打扮讓他有些不習慣吧。他自己今日也是一身常服,戴著個小儒帽,倒像個小學童。


    他拉了我小聲問道:“姐姐,皇叔是真病了嗎?”


    “要不然皇上駕臨是為何故。”我這話是說給他旁邊的小李子聽的,此事不容任何人亂嚼舌根。“皇叔操勞國事傷了身體,皇上能屈尊過府探望,實是仁德孝義。”


    “姐姐說得是。”他鼓了鼓小臉。


    “景兒,姐姐這些天好想你。”我一改剛剛的嚴肅,對他溫柔一笑。


    他稚嫩的小臉竟然紅了起來,小聲嘀咕著:“我還以為姐姐忘了我了。”


    我有些好笑地拉過他的手,“皇上進來說話可好?”


    “嗯。”


    我從林嬤嬤手中接過茶水,帶著景兒進到屋內。小李子和林嬤嬤守在門外,其他奴仆紛紛退到院子裏靜候差遣。


    越過屏風,隔著床帷隱約見到漓鉞仍是靠坐在床頭。皇叔攝政王位極人臣,既是長輩,又兼輔國、教導帝王的職責,見到皇帝自是不必行禮下跪的,反而景兒還需得以長輩之禮敬奉他。


    景兒站在床邊隔著床帷向漓鉞恭敬一拜,“皇叔,侄兒聽說你病了,特來探望。”


    “皇上有心了,坐吧。”


    景兒依言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他的手觸到桌上的那本書,頁麵還停留在出師表那一頁。


    “這便是皇姐方才誦讀的文章啊。前段時間侄兒跟著太傅學過這一段。”


    “皇上可有心得?”漓鉞問。


    “侄兒年紀尚幼,還不能完全理解書中詞句的含義,隻有些許感懷。”


    “哦?皇上說說看。”


    “侄兒覺得現在的皇叔就像寫這篇《出師表》的諸葛武侯,皇叔雖然猶在病中,仍然憂心國事,令侄兒萬分慚愧。”


    景兒能意會到這一層,實屬不易。看來這一年裏他當真長進不少,漓鉞是真正用心在培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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