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嚐試論之:天下之勢,譬如一身。王公貴人所以養其身者,豈不至哉?而其平居常苦於多疾。至於農夫小民,終歲勤苦而未嚐告病。此其故何也?夫風雨霜露寒暑之變,此疾之所由生也。農夫小民,盛夏力作,而窮冬暴露。其筋骸之所衝犯,肌膚之所浸漬,輕霜露而狎風雨,是故寒暑不能為之毒。今王公貴人處於重屋之下,出則乘輿,風則襲裘,雨則禦蓋,凡所以慮患之具莫不備至;畏之太甚而養之太過,小不如意,則寒暑入之矣。是故善養身者,使之能逸而能勞,步趨動作,使其四體狃於寒暑之變;然後可以剛健強力,涉險而不傷。夫民亦然。今者治平之日久,天下之人驕惰脆弱,如婦人孺子,不出於閨門。論戰鬥之事,則縮頸而股栗;聞盜賊之名,則掩耳而不願聽。而士大夫亦未嚐言兵,以為生事擾民,漸不可長,此不亦畏之太甚而養之太過歟?”

    “且夫天下固有意外之患也。愚者見四方之無事,則以為變故無自而有,此亦不然矣。今國家所以奉西、北之虜者,歲以百萬計。奉之者有限,而求之者無厭,此其勢必至於戰。戰者,必然之勢也,不先於我,則先於彼,不出於西,則出於北;所不可知者,有遲速遠近,而要以不能免也。天下苟不免於用兵,而用之不以漸,使民於安樂無事之中,一旦出身而蹈死地,則其為患必有不測,故曰:天下之民,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勞,此臣所謂大患也。”

    此文出自大宋學士蘇東坡《教戰手策》。

    今先言一地,名曰徽州,此地以產徽墨、歙硯、宣紙聞名於天下,又多出富商巨賈,有言雲:“自古無徽不成商”。且言有一商賈,姓向名清和,世代經商,少年隨父離了徽州,為商二十年,多往來於滁洲、瓜洲、常州、無錫、蘇州、杭州、湖州間。因地之異,物稀而價貴,於其中牟取其利。這年十月下旬,向清和在湖州采買絲綢、綾絹、湖筆等貨,滿滿載得一船,沿苕溪,入太湖,欲經洞庭山至蘇州,沿運河、長江迴滁洲。

    那太湖之中,水域茫茫、霧靄渺渺、寒風唿唿、水浪滔滔,向清和與眾隨從自躲在艙中避寒,任憑那船隻搖擺晃悠。向清和閉目養神,心中細細盤算路程時日。又思量:離年歲隻有六七十餘天,待此番迴得滁洲,今年便不再出門。遙想去年元旦佳節,因風雪阻礙,與二隨從滯留杭州,甚是無趣。

    正思忖間,忽聞艙外艄公大聲驚唿,向清和不覺一震,似有不祥之感,急忙奔出艙來,不想與艄公古七撞個滿懷。向清和問道:“七叔何事驚恐?”古七驚道:“老爺,大事不妙,我等遇上水賊了。”向清和聞聽,大驚失色,出得艙來,卻見貨船後側有兩隻船,一左一右,約莫半裏之遙。眾船夫、隨從將信將疑。言語間,那賊船如離弦之箭一般衝將過來,眾水賊手持鋼刀,高聲叫喊,跳上貨船,逢人便殺。可憐眾船夫、隨從來不及逃命,皆被砍死,魂斷太湖。

    艄公古七早已棄舟而逃。向清和見勢不妙,不加思索,縱身跳入湖水中,竭力浮遊,方逃過一劫。那水賊並不追趕,隻顧搶擄那貨船財物。那向清和稍識水性,遊出數裏,早已氣力不支。那太湖中風大浪高,向清和怎生受得起?環視四方,皆水霧茫茫,難辨方位,隻得隨水漂流。那湖水冰冷刺骨,向清和漸覺手足麻木,雖極力掙紮,終精疲力竭。此時刻唿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絕望至極,不禁流下淚來,隻道自己將葬身魚腹。

    恍惚間,向清和見得前方有一大物,似是舟船,心頭一震,求生之欲頓起,喃喃道:“蒼天救我!蒼天救我!”那前方之物果是一客舟,正逆流而上。向清和見客舟已近,急忙唿喊,不知何故,任憑他竭力叫喊卻叫不出聲來。

    那客舟上人早已瞧見,急忙入艙稟告主人。那主人乃是一老者,約莫六十開外,精神矍鑠,聞得此言,出得艙來,令人速速搭救。二名船夫褪去衣袍,跳入水中,將向清和救上船來。可憐向清和手足已無絲毫知覺。眾人將其抬入艙中,換去濕衣袍,又以被褥裹之,灌以烈酒。不多時,向清和方覺有些許暖意,待能言語,感激眾人,痛哭流涕,又欲翻身跪拜。那老者急忙攔阻,道:“暫且安心歇息。你姓甚名何?何方人氏?何故落水?”向清和一一答之。老者聞聽,怒道:“竟有這般事情?待明日迴得湖州城,當稟明府尹,剿滅水寇。”

    向清和隨客舟重返湖州城。老者憐其遭遇,令人取百兩紋銀贈之,以作歸家盤纏。向清和百般感激,拜謝道:“恩公待清和,有如再生父母、重造爹娘。清和今生今世,沒齒難忘。待來年再來湖州,清和當登門拜謝。清和敢問恩公大名。待迴滁洲,告之家人,年年供奉。”老者笑道:“清和且起。老朽不過一山野村夫也。名姓何值一提。老朽聞人言:施恩者,不求其報。又聞: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救人於危難之中,此為人之本性也,並無甚麽恩德,何須記念在心?若你有此般心思,待迴得滁洲,不時救濟貧苦人家,做些積善之事,即是報恩也。”

    向清和拜謝道:“恩公教誨,清和謹記在心。”老者言罷,引眾而去。向清和歎道:“真善人也。”遂問道中行人。有識者指點道:“他便是鎮遠將軍趙車書趙老將軍也。”向清和牢記在心,尋路自迴滁洲去了。

    且道這日,蘇公在書房作詩填詞,蘇仁於桌案旁鋪紙研磨。夫人王氏入得書房,隻道子由來信矣。蘇公聞聽,擱下狼毫,細看弟弟來信,看罷,竟半晌不語,似有所思。夫人見其臉色有異,忙問道:“信中所言何事?”蘇公歎息一聲,道:“王荊公罷相矣。”蘇仁聞聽,不覺一喜,道:“如此言來,老爺有望迴京了。”蘇公歎道:“某嚐聞民間百姓多恨荊公,喚他作拗相公,有人作詩言道:‘四野逃亡空白屋,千年嗔恨說青苗。’朝中大臣亦多不滿新法。荊公隻道新法強國利民,卻不想蠹國害民,竟招致上怨下恨,以至落得這般地步。”

    蘇仁道:“老爺因他而遭貶謫,今怎反為他言語?王安石罷相,於老爺於眾多貶謫官員於天下蒼生乃千古好事也。”蘇公歎道:“此言差矣。荊公之心,非我等尋常人能理喻也。其推行新法,亦非尋常人可以領悟。荊公愛才若渴,可惜所用之人,卻多是些趨炎附勢、阿諛奉承、惟利是圖、陽奉陰違的小人。他等無一人得其要旨,所謂新法,反成欺壓百姓之法寶。地方官府皆奉上而虐下,日夜搜刮錢財,荊公哪裏省得?深知荊公新法要旨者,惟張睢張嘉州一人也,可惜竟遭貶謫。此荊公之大誤也。”蘇仁道:“推行新法,天下不容。今王安石亦知其謬,故掛冠而歸。老爺為何反為他言語?”蘇公搖頭道:“所謂新法,非是天下不容。觀今日之湖州,便知新法之益。若天下官吏皆如張睢,則荊公新法必成。可惜荊公雖得其法,不得其時!興許千百年後,或有公論。”

    正言語間,門吏來報,隻道李龍、趙虎求見。蘇公出了書房,來到客堂。李龍、趙虎急忙上前施禮。蘇公示意二人坐下言語,笑道:“觀你二人神情眼色,似有緊要之事。”李龍稟道:“迴稟大人,聞得近日城北七八十裏金夾嶺有一夥強人出沒,傳言有百餘人,一味搶劫過往客商,甚為猖狂。眾客商及過往百姓無不驚恐。”蘇公道:“此夥強人是何來曆?”李龍道:“小人聞得:此夥強人個個蒙麵,行蹤詭秘,神出鬼沒,不知來曆。暗中打探,方知那為首強人綽號二郎真君。至於其真名實姓,卻無從知曉。”趙虎道:“此夥強人搶劫過往客商,滋擾地方,百姓無不懼怕。今若不除之,恐湖州不得安寧。”蘇公然之,道:“昨日,隱居湖州的鎮遠將軍趙車書老將軍捎來一信,道是太湖中有一夥水賊,殺人越貨,來往客舟貨船多遭其害。本府正思忖此事。”

    趙虎道:“強人、水賊為害非淺,今賊勢方興,當速除之。若任其滋生蔓延,他日必成大患。”蘇公捋須道:“趙爺所言極是。若賊勢壯大,剿之愈難。南來北往之客商,何人敢來我湖州?若無商賈貿易,湖州之綾絹、綢緞、湖筆、湖茶等等如何賣出?如此,湖州百姓何以為生?清剿強人水賊,實乃湖州生死之大計也。”李龍、趙虎深信之。

    蘇公遂差李龍、趙虎去請湖州指揮使總管本州兵馬統製盧錦水、兵馬都監單破虜、湖州團練尉遲羅衣,急來府衙商議緊要重事。盧錦水、單破虜、尉遲羅衣得到請喚,即刻趕赴府衙,見著蘇公,各施禮罷,蘇公將那金夾嶺、太湖賊患一一道明。盧錦水道:“大人愛民如子,湖州百姓幸甚。不才願聽從大人調遣,清剿草寇,為民除害。”單破虜道:“卑職當奮力殺賊。”尉遲羅衣道:“今日之湖州,百姓安居樂業。若任那賊寇肆意猖狂,則我湖州百姓遭殃。保百姓平安,乃是我等根本之責。屬下等食朝廷俸祿,今用兵之時,當竭力殺賊。若賊不除,卑職誓不迴兵。”

    蘇公點頭,道:“兩夥賊人出沒無常,甚為狡詐,且熟知地形,清剿非容易事也。不知諸位有何高見?”盧錦水道:“兵法雲:明君賢將,所以動而勝人,成功出於眾者,先知也。我等欲剿賊寇,必先知賊首名姓容貌、賊眾多少、賊寇日行夜宿之處、賊地險易等等。卑職以為,待遣細作探明賊情而後動之。”單破虜道:“兵法亦雲:兵聞拙速,未睹巧之久也。若走漏風聲,恐賊受驚而匿,我等勞而無功。依卑職之見,須挑選可靠之軍漢,喬裝改扮,隱秘行進,而後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尉遲羅衣道:“單都監所言不無道理。隻是那金夾嶺連綿數十裏、太湖渺渺數百裏,區區百餘草寇,哪裏尋他?此事當細細商議。”

    蘇公道:“諸位所言皆有其理。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你等可挑選精壯軍漢,喬裝作客商模樣,引賊來犯,而後擊之。本府以為,兵貴神速,即日便起兵剿賊。”盧錦水道:“大人妙計!今有金夾嶺、太湖兩處賊寇,我等亦分兵兩路,不才引一路入太湖,單都監、尉遲團練引一路往金夾嶺。如此分兵突進,同時出擊,大人以為如何?”蘇公道:“如此甚好。”盧錦水、單破虜、尉遲羅衣起身告辭,迴軍中挑選軍丁,備辦出軍之事不題。

    且說湖州城中有一薑佘巷弄,巷弄中有一齊記豆腐坊,主人齊小乙與渾家魯氏,每日起早摸黑,辛勤勞作。這一日,天尚未亮,夫婦二人早早起來,齊小乙自去巷口挑水,魯氏架薪生火。不多時,齊小乙挑得水迴,魯氏取勺舀水,借光瞧那井水,似覺異樣,近得細看,不禁唬了一大跳,急忙喚齊小乙來看。齊小乙探頭一看,不覺大驚,原來那水竟呈紅色。夫婦二人驚恐不已,急忙喚醒鄰舍街坊。眾人聞聽,怎肯相信。齊小乙引眾人來得巷井旁,汲水上來,借光細看,果是紅色。眾人驚詫不已,疑有鬼怪,不敢上前。待到天色大亮,早聚集百餘人,有膽大者探頭察看井中,唬得半死,那井中赫然一具屍首。

    正逢湖州府衙捕頭雷千、賀萬二人路過,聞得命案,急忙來看,井中果然有一死屍。雷千令一街坊速去衙門報官,又尋來繩索,縛在腰身,垂下井去。賀萬在井台口道:“可縛住屍首,扯將上來。”雷千下得井去,將那屍首翻轉身來,方才看清,那死者乃是一漢子,麵目可憎。賀萬令人將屍首拉將上來,而後將雷千扯上井來。眾人上前來看,有識者驚道:“他不是夜貓兒米蜀嗎?”賀萬聞得,詢問米蜀是何許人。一街坊道:“乃是城外米家莊一閑漢,白日喝酒睡覺,夜間便四處偷盜。”賀萬詫異,暗道:“既是小賊,怎的無端命喪井中?”

    眾人議論紛紛,街坊引蘇公、李龍、趙虎等急急趕來。賀萬上前,說明前後。蘇公令仵作勘驗屍首,又問街坊:“何人發現屍首?”眾人隻道齊小乙早起汲水發現血水。蘇公將齊小乙喚上前來,詢問詳情。齊小乙將前後細細道出。蘇公問道:“汲水時,可覺有何異常?可曾聞得血腥之氣?”齊小乙搖頭道:“小人不曾在意。”蘇公道:“井台可有異常跡象?”齊小乙道:“初來汲水,天尚未亮,故此小人不曾見得。複來時,天已亮,亦不曾見得有甚異樣。”蘇公料想問不出緊要線索,令其退下。仵作驗罷屍首,來稟蘇公:死者頭顱有致命傷痕,似是鈍物所擊,此外別無他處。

    蘇公心領神會,喚來齊小乙等幾位街坊,問道:“你等昨日可來井旁汲水?”眾人皆點頭。蘇公引眾人至牆腳,道:“你等細細迴想,昨日此處可有石塊否?”眾人方才醒悟,驚道:“此處確有三四塊青石,卻不知何時不見了。”蘇公道:“昨日可曾在此?”眾人思索多時,皆搖頭道:“小人等不曾留意。”蘇公道:“想必早在井中矣。”趙虎詫異,道:“大人何以知曉?”蘇公道:“米蜀乃是昨日夜間被殺,血染水井。今觀井台並四周無有可疑痕跡。本府推想,那米蜀乃被殺於井中。兇手定是先將米蜀推下井去,唯恐不死,後用石砸之。米蜀被石擊中,命喪水井。本府以為,兇手取石,必定就近,故察看四周,惟有東牆腳下有移石跡象。”眾人聞聽,將信將疑。

    蘇公令人汲幹水井,尋覓兇器。約莫一個時辰,那水將近井底,雷千下得井去,自水底摸索出數塊石來。賀萬等用筐將石吊將上來。蘇公令人將石搬至東牆腳,一一對應,又喚眾街坊前來辨認,確認其中四塊青石。蘇公道:“此便殺人兇器也。”眾人驚訝。

    蘇公令人將屍首抬至衙前,又遣人去城外米家莊報信,喚米蜀家人前來認領屍首。餘下李龍、趙虎二人,詢問街坊鄰裏,追查夜間兇殺命案。迴得衙門,蘇仁道:“小人竊以為,那兇手當是米蜀熟識之人。”蘇公笑道:“你有何高見?且說來一聽。”蘇仁道:“那米蜀怎會無端投入井中?定是那廝趁其不備,突然出手。米蜀猝不及防,便落入井中,被同夥所害。深更半夜,與米蜀相伴者,自是其熟識之人。若非熟人,其必有所防備。”蘇公道:“我亦如此以為。卻不知他與兇手有何仇怨?”蘇仁道:“米蜀,不過一市井閑漢,與人哪有甚麽仇怨?殺人緣由,或為錢財、或因奸情。”蘇公道:“凡殺人者,大抵如此二種,但也不乏他故者,不可臆度。”

    約莫半個時辰,門吏來報,隻道死者米蜀家眷前來辨認屍首。蘇公急忙出得衙門,早聞得衙門前號啕大哭之聲。卻見四五人伏屍痛哭流涕,其中二位老者,白發蒼蒼,當是其父母,又有一婦人及孩嬰兩個,想必是其妻兒。此外,又有米家莊莊客數十人。米蜀家眷聞得來者乃是蘇大人,急忙跪倒便拜,懇請蘇公替其做主,緝拿殺人真兇。

    蘇公道:“你等節哀順便,且好生安置後事。至於查案緝兇之事,乃本府之本分。不過,本府以為,殺人元兇或是米蜀熟識之人。你等且好好想來,平日與米蜀往來甚密者,有哪些人等?昨日,米蜀可有異常之舉?與甚人同伴?”米父泣道:“好個不肖子兒!老漢隻此一子,自小嬌寵,不服管教,整日與一幹潑皮無賴廝混勾搭,偷雞摸狗,竟有今日之禍。”米母哭道:“人已去矣。還道如此做甚?那元兇定是那申魏。”蘇公道:“申魏何人?”米父道:“那申魏乃是小兒一狐朋,為人陰險,整日琢磨人家雞鴨羊豬。但凡每一樁事兒,必有其份。”蘇公道:“此人居在何處?”米父道:“便在城中濟生堂側。”蘇公道:“除此,尚有他人否?”米父道:“米家莊口易吳,亦是其狗黨。”

    蘇公道:“昨日米蜀可在家中?”米父道:“迴大人,小人之子昨日並不在家中。他整日在外廝混,二三日不歸家,亦是常有的事。即便呆在家中,難過一夜。我等皆習以為常。”蘇公道:“如此言來,你等昨日不曾見得米蜀?”米父然之,忽想起甚麽,道:“昨日午後,那易吳來尋過小兒,卻不知有甚齷齪事。”

    不想那易吳此時正在莊客之中,聞得米父此言,急忙出得人群,上前跪拜,道:“大人,小人便是易吳。”蘇公看那易吳,見其麵有懼色,喝道:“易吳,昨日夜間你在何處?”易吳唬得一驚,道:“昨日夜間,小人不曾外出,在家中睡得好覺。”蘇公道:“家中還有甚人?”易吳道:“父母早亡,無有兄弟,一姊早嫁他莊。家中隻小人一個。”蘇公道:“你道在家中睡覺,可有證見否?”易吳忙道:“有……”忽覺不妥,又急道:“無有他人。小人昨日甚感不適,早早閉戶歇息,不曾有他人見得。”

    蘇公見其神色慌張,似有隱情,厲聲喝道:“大膽易吳,竟敢欺蒙本府!還不將如何害死米蜀之事從實招來!免得受皮肉之苦。左右,與本府拿下!”早有雷千、賀萬如餓虎一般撲將上來。易吳磕頭求饒,急道:“小人願招。”蘇公道:“休要隱瞞半點。”易吳道:“前幾日,小人路逢米蜀,他將小人拉得一僻靜之處,與小人言語,隻道是有一樁好買賣,問小人願去否。小人問他是甚買賣。他道,休問多話,去或不去,隻你一言。小人道,米大哥如此好意,怎生不去?米蜀道,既如此,待幾日便來喚你並申魏。過了幾日,卻不曾見他來,不想今日竟已死了。”

    蘇公訛道:“本府聞人言,昨日夜間見你鬼鬼祟祟,不知幹的甚勾當?莫非與米蜀之死有幹係?”易吳聞聽,大驚道:“大人饒命。小人與米蜀素來要好,怎會害他?昨日夜間之事,小人說將出來便是。隻因小人與本莊寡婦範氏有染,恐人發現,故多夜間來往。昨夜小人便與他廝守一起。”蘇公令公差將範氏拘來,詢問此事。範氏驚恐,如實招認,所言與易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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