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病相憐子策憐憫心起


    尹子策迴到房中,發現杜汀蘭正在喝粥,見到他,道:“你迴來了。”


    細弱蚊蠅的聲音,臉頰還有幾絲病態的潮紅。尹子策樹立起的疑心頃刻崩塌,他並不是個善於感情用事的人,但是總是莫名地將她歸結到良家女子身上去。他道:“你可好些了?”


    杜汀蘭不想他將話題扯到不願意觸及的問題上,便道:“嗯,沈老先生剛剛來過了,給我送了些粥來,將軍要用些嗎?”


    “不用了。”他有些不大自在,明明他們很多年前就見過,就因為旁人幾句無心的話語,他竟然懷疑她來,著實該打。


    “沈姑娘你不用這麽客氣,我姓尹,你可以叫我尹大哥。”他說道。


    這在杜汀蘭來說不是什麽秘密,很早之前她就知道他姓尹,叫做慕添,隻是對他而言,她終究隻是個陌生人,一個叫做沈蘭的陌生人。所以她也不得不裝出一副矜持的模樣,含羞地喊了聲:“尹大哥。”


    僅僅是為了維護他。


    兩個人就那樣不鹹不淡地在同一個狹小的空間,陌生得連空氣都凝結了冰,尹子策局促得隻顧看外頭,其實窗口都關著,又能看得到什麽呢?


    杜汀蘭放下碗筷,道:“尹大哥,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的,之前你提到的事情,我想,不如我們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好了。”


    她是對他有幾分好感,畢竟他救過她,是個正人君子,但是她杜汀蘭還是有自知之明,在那樣困苦的環境裏,她九死一生活到現在,忽然有個男人跳出來說要照顧她一生一世,說不感動是假的,她也險些被喜悅衝昏了頭腦。但事後她想,先不說別的。他此舉的確是要對她負責,可是她早知道他身份不凡,高攀不上,二來。以這樣的方式將他劃進她未來生活的版塊,對他並不公平。


    尹子策一頓,沒想到她會給出這樣的答案,他給了她足夠的尊重,怎麽她忽然反悔呢?好奇使得他問出口:“你都想好了?”


    他非故意窺伺她的身子。也並未褻瀆她的尊嚴,但是畢竟有肢體接觸了,他不能不承擔責任。杜汀蘭道:“尹大哥,算起來,你已經救過我兩次了,我不想因為這些事就……那時你也是情非得已的,而且此事隻有你我及沈老先生知曉,等我們離開此處,想來不會再有人提起。尹大哥少年果敢,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沈蘭無才無德,不應恬不知恥地做無謂糾纏,葬送尹大哥大好前程。”


    世界之大,總有一處她容身之處吧,隻是目前她還不足十三歲,就算要去賣藝,也身無一技,總該想些法子,那沈老先生對她青睞有加,她又中毒。何不留在此處,等除去身上的毒素,順道學些醫學皮毛,以後的事。還是再作打算吧!


    尹子策歎了歎,道:“既然你已經做了決定,我也沒什麽好說的,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聽她那樣一說,尹子策也有些躊躇起來。於公而言,他身為一將主帥。軍規嚴明,是不能任由女子進出的。於私而言,就是為了尹思遠了,他們名為叔侄,實則情同兄弟,他是實打實的在練兵,而尹思遠是被迫送來的,成天搗蛋,也不知道給他惹了多少麻煩。有個女子就不同了,那家夥重色輕友,有個女子在軍營,他會少惹出許多是非來,那樣他自己頭疼的毛病就不會再犯。


    “我已經問過沈老先生了,他說我要是痊愈的話,至少要半年的時間。沈老先生心善,已經允準我在這裏住,直到我康複為止。”


    “這樣也好。”尹子策喃喃道,沒有向杜汀蘭說其他的,那個視財如命的家夥,還不知道要以此要挾他多少銀錢呢,如今問他要那墜子,還一口一個哇啦,說是等他銀錢送到他再物歸原主,可是背地裏又悄悄堵了他跟軍營的聯係,就是不肯物歸原主,看來要拿迴來,是難上加難了。


    近幾天沒有它的陪伴,他總是覺得空空的,杜汀蘭也察覺了,問道:“尹大哥,你的墜子呢?”


    也不等尹子策迴答,便道:“我去找沈老先生。”


    尹子策阻攔道:“隻怕你去,他也未必肯給。”


    他改變主意了,既然他們千方百計要留住他,不管居於何種目的,他都要留下來,看他們到底耍什麽把戲!而這墜子正好是最合理的借口。


    杜汀蘭一聽就著急了,道:“那怎麽辦呢?我總不能讓尹大哥因為我的原因,失去最重要的東西啊!”


    常常看到他一個人的時候摩挲著那墜子,怎麽會不重要,她說什麽都得想辦法給他要迴來!


    尹子策道:“不著急,沈姑娘,我告訴你……”


    將自己的打算悄悄告訴了杜汀蘭,杜汀蘭便不再勉強,道:“我還是有些擔心,畢竟尹大哥你在明處,又無援手,萬一……”


    尹子策道:“沒有那麽嚴重,相信我。對了,我們也認識這麽久了,你可還有其他的家人。”


    開誠布公地說過那件事情後,兩個人反而相處得和睦了,偶爾事情還能想到一處去,為此尹子策還歎息道:“沈姑娘,我真擔心,長此以往,我會後悔將來沒有你的日子。”


    十幾年來,從來沒有哪個女子,能夠在他之前,說出他想說的話,提出他想要的意見,除了母親,她大概是第二個人了。


    杜汀蘭道:“我也就是隨口一說。其實我已經沒有什麽親人了。我是庶出,很小就被送到外院,八歲才被接迴去,父親可以給我的有限,陪伴我的時間也有限。我有時候想,是不是因為過去八年來,我在他的世界都是空白的,所以對於我突然的出現,他雖然同意了,可是行動上,還是不能接受。父親的姨娘不算多,可是即使如此,我還是受盡了苦,就連這一次……”


    說到此處戛然而止,她還沒能做到將自己的傷疤撕開的程度,難道告訴別人,她是被人推下山崖的麽?


    見慣了爾虞我詐的尹子策哪裏會不明白,也不再多問,關於親生父母的記憶,他其實記得的很少,隻有那一次的撕心裂肺。後來他來到現在的家,母親對他很好,父親不曾納妾,隻是常常聽說那些宮闈的爭鬥,想來,普通人家,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各種爭鬥層出不窮吧!


    說起兒時的過往,尹子策倒是感慨良多,對於杜汀蘭,霎時就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因為他們都是在七八歲的時候受過最深的傷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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