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是誰了?

    趙暮染沉默片刻,才接話:“幫著國公夫人掩飾的,是宋大郎?”

    宋釗微微一笑,笑容裏含了很多情緒,但有一樣很明顯,那就是低落。

    趙暮染看著他那樣的笑,十分不好受。

    上迴在華相寺,他見過那人後神色也十分讓人心疼。

    他對宋家大郎還是有兄弟情宜的吧。

    趙暮染突然就無比討厭作妖的母子倆,她語氣一沉:“他們究竟想幹嘛!國公夫人難道不清楚你為了宋家,幾乎是搭上性命在周旋?!”

    “怎麽會不知道呢?”宋釗淡淡地笑著,“可人總有七情六欲,即便再大度的人也有不甘吧。”

    “我頂了她長子的身份,盡管我在報答宋家,可我讓她兒子有家歸不得是事實。我與兄長同年,如今我都娶妻了,她看著心中難受,因此做出不理智的事來也是可能的。”

    所以護國公夫人有怨恨,實在是正常。

    趙暮染聞言抿了抿嘴唇。

    她明白,若是換了她是護國公夫人,或許會做出更激烈的事來。

    “話是如此,即便你不怪她,我心裏卻是不舒服的。”她直白表達自己的不滿。

    別人她管不著,但她的夫君傷心了,那就是天大的事。

    “她應該也後悔做下的事了。”宋釗捉著她手放到唇邊輕吻,“兄長他不知哪裏得知的護國公府的事,順著查出了是國公夫人所為,他就動手將一切會泄密的人都殺了。這樣也能轉移護國公對他母親的疑心。若不是見過他,我都要以為這是外人做的,國公夫人隻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他護著生母情理之中。可是君毅,他手伸到刑部去,這就不是單純的護母或挑釁了吧。”

    趙暮染指尖輕輕撫著他的唇,語氣嚴肅。

    這人已經是起了壞心了。

    而且六部是什麽地方,怎麽可能是一個無權無勢的人能鑽空子的,何況刑部是他的地盤。

    “對,不安好心。”宋釗是為兩人走到這一步感慨,但他也不是會被情緒左右太久的人,“他身後肯定有人,且地位不低,隻是眼下這些線索還不好判斷他想要做什麽。先靜觀其變吧,我還不至於這樣就亂了手腳。”

    “嗯,管他身後是誰,你還有我呢。”還有他們整個安王府!

    女郎輕輕抱住他,將臉貼在他胸膛,聽他有序的心跳聲。

    她知道他經曆過磨難,不管是幼年還是成年,他所經曆的都是常人想像不到的艱難。他身上有青竹一般的堅韌,又有孤鬆般的傲氣,他的這些氣質都被麵上的淡然所掩蓋,隻有與他相處久了才會發現,才會越發被他所吸引。

    宋釗也伸手攬住她,心中十分滿足。

    她性子看似大大咧咧,其實比誰都細膩,比誰都來得貼心。得妻如此,他還有何求。

    兩人享受著這寧和的清靜,用過晚飯,趙暮染想起曾經答應宋釗的事——

    要給他尋長公主與楊侯爺的畫相。

    兩人便暗中迴了王府,趙暮染領著他到書房,開始埋頭亂翻,將安王書房就差沒翻個底朝天。

    宋釗就被她撇在一邊,站在書架邊上看安王以前讀的書打發時間。

    趙暮染翻完那桌案邊上的畫卷,又轉身到八寶架上去翻,宋釗此時注意到了桌案後那副山水圖。

    他上前細細地看。

    這山這河……還有那顆鬆。

    他問正展開畫卷的女郎:“染染,這畫是嶽父所作?”

    趙暮染一怔,看到他站在山水圖前,才明白他問的是什麽,“不是,這是……瞧我這記性。這是姑母送父王的,父王說是侯府出事前一天送來的。”

    “你看出什麽來了?!”她說著心頭猛然一跳,丟了手中的畫就跑上前。

    宋釗見她激動,有些奇怪,思忖一會便也覺得事情有蹊蹺。

    他母親出事前一天將畫送給安王。

    這畫的墨濃重也不協調,顯出繪畫之人落筆匆忙。

    “這是我們迴都城必經的地方,這是渡口再往前一些的位置,不出十裏。但這是十幾年的景致了,我小時候曾跟父母去過一迴。”就在那顆鬆樹對麵的河岸停靠的。

    十幾年前?

    “那現在這些變了?”趙暮染抓到關鍵。

    宋釗點頭,“對,我們迴來的時候經路過那處,鬆樹已經不見了,但山還是沒變的。”他能認出是哪幾座。

    “我父王讓我迴來看看這畫有沒有什麽不妥,但我查不出來。”女郎上前將畫取下,平鋪在桌案上。

    宋釗檢查了遍,連畫軸都查過了,確實畫是沒有問題的。

    但這畫的內容肯定有問題!

    他就想到一直苦尋不到的那物件。

    “這裏有我要找的東西!”宋釗幾乎瞬間就肯定了。

    “什麽東西?”他語調難得顯出激動,趙暮染也莫名跟著激動起來,

    “我父親藏的東西,關係到楊家以後命運的東西!”

    “你賣關子!”

    郎君說來說去,還是沒有說明白,女郎皺了皺鼻子。

    宋釗卻是已一把抱住她,伸手去將落在她鼻頭的灰拭去,又輕輕擰了擰。

    “你真是我的福星。”郎君說著去吻住她的唇,激動得直將女郎親得氣喘籲籲,被她不滿發狠掐了腰間的肉才鬆開。

    趙暮染摸著被親得發麻的唇,“你還沒有告訴,那究竟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宋釗被逼問,很無辜地道。他眼前的人就瞪了眼,隻能解釋當年的事:“是委實不清楚,我隻記得被送出侯府前,父親隻來得急說了那麽一句,讓我有能力的時候,找迴那件東西,而且我一定會找到!陛下也在找這件東西。”

    他父親那麽篤定,應該是覺得他會迴到楊氏族人那,然後會再和安王有聯係。他父親遠在夏國的人聯係他時,就讓他一定要去找安王。

    哪知陰差陽錯,他被護國公搶迴了宋家,才導致他一直無法再和安王有聯係。

    他父母是早早就做了計劃。

    趙暮染聽完當即將畫一收,扯住他胳膊就要往外去,“走,我們找東西去。”

    她比自己還心急,宋釗哭笑不得,忙將人拉了迴來:“不急這一會,而且這片地方不小,怕是得有幾天才能摸索出個頭緒來。”

    “那得出都城好幾日。”

    “對,我來安排,眼下還有七日假。”

    他們成親,舜帝批了他十日的假。

    聞言,趙暮染也不心急了,雖然好奇,但早晚會知道那是什麽。

    難道楊侯爺埋了一大堆的金子?!

    她想著,又去看了畫裏的山。

    一般埋在山裏的就隻有這些了吧,而且無銀子萬事難。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猜測得對,杏眸裏亮光閃閃。

    宋釗一低頭就看到她副財迷的樣子,她雙眼冒著的那種光,他今天在太極殿才看過……宋釗嘴角一抽,她究竟在想什麽?!

    本想找畫相,哪知破了困擾安王十餘年的謎題,趙暮染高

    高興興地要給安王去信,才擺好筆墨,她又猛得站了起來。

    給她磨墨的宋釗被嚇一跳,就見她噠噠噠跑到書櫃前,移開了一排書,然後將後邊露出的磚也取了出來。

    這還有暗格?!

    宋釗靜看她又是要做什麽,就見她在裏麵取出一個長條的木盒。

    “畫相在這!”女郎高興地吹掉上邊的灰,被嗆著直打噴嚏。

    宋釗取了帕子給她捏鼻子,趙暮染朝他燦爛一笑,迴到桌案前打開,果然展開就是她要找的畫相。

    她是準備用暗號寫信的時候想起來的暗格。

    小的時候,她見過他父王打開過一迴。

    宋釗此時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副畫上。

    畫上的兩位婦人雍容華貴,她們身邊的郎君亦俊逸非凡,其中一位婦人懷裏還有個繈褓,繈褓中的孩子睡容安寧。

    他手指就輕輕落在了那有著雙鳳眼的婦人麵容上,慢慢又滑落到在那個小小的幼童身上。

    這確實是他父母的畫相,而另一對夫妻是年輕時的安王與安王妃,這畫的背影是被燒掉的侯府花園。

    一切都無比熟悉,卻又因時間而讓人覺得一切都顯得陌生了。

    他猛然收迴了手,閉了眼,把那湧起來的悲慟情緒強行壓了下去,也將翻湧的戾氣壓了下去。

    本是笑著的趙暮染唇角的弧度也漸漸抿直。

    “君毅……”她知道這引得他記起喪失雙親的痛苦,有些怪自己多事了。

    郎君閉眼良久,才再睜開,將忐忑的女郎緊緊抱在懷裏。

    “讓你擔心了,謝謝你幫我找到雙親的畫相。”他聲音有些啞。

    其實他一直都能記住雙親的模樣,他再畫出來亦不困難,但他從來都不曾動筆。他也不清楚這是出於一種什麽心理,也許是逃避。

    如今與記憶中相差無幾的雙親再展現在眼前,他才發覺,其實他一直都沒能正視雙親離世的事實。

    他臉埋在她頸窩間,深吸口氣才將她鬆開,然後小心翼翼地將畫相收起來,朝露著擔憂神色的女郎一笑。

    那樣的笑,有著如同這夏日晴朗的天空一樣的氣息,那麽明淨。

    趙暮染盯著他清俊的麵容有一瞬的晃神,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勾著他脖子,親了上去。

    她心怦怦跳著,從所未有的激烈,他朝她笑那

    瞬間,她唯一想到的就是郎君世無雙。

    她的舉動,直率得太過可愛,宋釗低低笑一聲,反客為主,去品嚐她的甜美。

    晚間,兩人還是歇在王府。在趙暮染去沐浴那段時間,宋釗摸出了被褥下妖精打架那本書,每一頁都快速瞄了一眼,等到她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將書再度放好。

    趙暮染將人趕去了沐浴,爬上榻時摸到了書鼓起的一塊,她才恍然想起昨日她將東西隨手藏這處了,忙取出來丟迴床下的箱籠裏。

    宋釗出來的時候,她卻出了內室,是戚遠有事相稟。

    被威逼沒有飯吃的曹胖子終於暗中將信送到了戚遠手中,信上寫著二皇子的打算,還有要送大禮給安王的事。

    趙暮染的困意霎時全飛了,宋釗尋來的時候,就見她拿著信箋陰笑的樣子。

    宋釗:“……”這又是誰要倒黴了?!

    而此時,深宮之中的舜帝讓德信找出他擱置了許久立太子折子,用沾著朱砂的筆在上方批示。

    德信上茶時無意看見他批示的以‘德以能服眾,方能勝任儲君’一句,心頭跳了跳。

    陛下這是要立太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覺手指頭要廢了,動一動都疼~~明天再爭取碼多些,敲鍵盤敲得真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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