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木真不太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他和劄木合是童年時代的摯友,這次又能聯手征討篾兒乞惕部真是情誼更厚。但事實是無情的。鐵木真隻能把以往的友情壓在心底。他們在斡難河上遊玩互贈髀石,一道射箭又互贈箭鎬,現在他們都兵權在握,卻間隙增在了。現在劄木合已權高勢眾,關係已不能進在友誼的基礎上。

    次日的太陽見紅,孛兒帖隻感到腹中一陣墜痛,一個男嬰就呱呱附地了。聲音傳到帳外,等候在外麵的鐵木真高興得嘴都合不攏。鐵木真進帳後闔家都很高興。孛兒帖說:“起個什麽名字呢?你不總是叫他不速之客嗎?不如就叫術赤吧。術赤也就是沒邀請的客人。”鐵木真望著繈褓中的兒子說:“好的。術赤。我又多一個戰士。我太需要戰士了。”聞訊而來的劄木合前來道賀:“喂!鐵木真安答,孛兒帖生的孩子是你的嗎?”鐵木真聽出劄木合有意辱譏他便說:“這隻有孛兒帖最清楚。”劄木合的弟弟怡察也跟隨而來。怡察依著劄木合的話把說:“這事隻有蔑兒乞人最清楚。”鐵木真聽怡察這麽說他當時就怒火中燒地瞪著怡察。怡察說:“你想幹什麽。我不過說孛兒帖養了個兒子。鐵木真你要怎樣?”“我要你把話說清楚。你心裏想要說的話都說個一清二楚,不然我會打你的。”“你敢?”怡察說著便奔出帳外。鐵木真還想發怒,訶兀倫和孛兒帖製止了他。別勒古台決眥地跟著怡察走出帳外。怡察已騎馬而去。劄木合出來打圓場。“都是自己弟兄,玩笑話不必當真。不過兵營裏確有好多人這麽說。說當時有人看到孛兒帖被蔑兒乞人撕破了褲子。這可能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吧。是的,吃不到的葡萄也許就是酸的。”鐵木真目光如電地射向劄木合。劄木合似大度地一笑:“是怡察說錯了話,請你不要把他說的愚言當真,這樣我們的情誼是要有隔閡的。我看他出去時似有懊悔狀,他一定是感到自己說錯了話才不辭而別的。我迴去一定給他點顏色看,好好地儆戒那些到處瞎說的人。”“我發的怒不是對你的。我們少小無猜,我們情同手足的盟兄弟,交情若被人離間多可惜呀。”鐵木真說這話是給劄木合一個台階下。“是的。挑撥搗亂的人我迴去要好好查一查,一定把查出來嚴辦。”

    “鐵木真安答,我們好久沒有親近,這樣才會有人離間我們。”劄木合不失時機地借題發揮到,“我們好長時間都該聚會一下了。”劄木合說話時眼睛死死地盯著孛兒帖。

    容光煥發英氣勃勃的孛兒帖產後一點也不見慵倦。略見豐腴的神態已是一個非常成熟的美婦人,是一個令人垂涎的成熟的熟透的紫葡萄。

    一陣急促的緊急集合哨聲,把王社從朦朧中驚醒。

    王社差不多是叫喊著衝王社說:‘王社,快,這一次是玩真的了。‘

    睡在王社下鋪的靳華也喊了起來:‘起床了,弟兄們,這一次是要真的到南方去了。‘

    新兵連時,王社就和靳華是鋪連鋪,分到汽車營以後,兩個人還是上下鋪一張床。靳華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齊,便仰起頭問王社:“王社,要不要幫忙?”

    “不用了,我這就好。”王社說,“還行,5分鍾之內拉出去絕對沒有問題。”

    操場上,楊營長和營部的隋書常、朱挺常、李榮玉幾個人已經在等待著部隊的到來。汽車營有三個連和一個修理連,師長命令集合後去三界火車站待命,軍列在淩晨5時到達。

    汽車營的駐地在軍馬場。

    車轔轔,象一條巨大的火龍遊弋在山巒間,開著大燈的300輛軍車,載著60軍坦克10師汽車營的600名弟兄向三界火車站駛去。

    三界火車站,一個不知名的小站,正是因為有了駐軍,才被賦予了特殊意義。王社想起父親年前來部隊看他的情景。

    那天的雪下得特別大。當地老百姓說是百年不遇的大雪。王社他們那些剛從汽車訓練大隊畢業的學員,正擁坐在火爐旁聽老汽車兵侃一些出車的傳奇。在汽車部隊裏,穿四、五年軍裝的兵都不能算老兵,好多人都是十年左右的兵齡,他們技術過硬,個個都玩得一手車技絕活。有的是方向盤玩得好,車子起動後,能不踩一腳製動開上幾百裏,全靠變速杆控製速度。有的是製動玩得好,把檔位推上去之後,全靠製動和油門控製車速,那隻叼煙卷的右手就懶得去操弄變速杆了。還有的是離合器的半聯動掌握得好,你如果坐在車上閑聊,會猛然間發現車子已處於行進狀態。老兵們的車技各有千秋,他們把王社那些汽車兵裏的新兵蛋子吹得天地玄黃不知東西南北。營房外天色黯然,寒風透過窗隙吹進來,盡管爐火依然,但還是冷得人直想縮頭。老兵們還在海闊天空地侃著,副連長走了過來。有人說副連長能用三檔穿過“s”杆,定點停車和軌道橋駕駛更比別人稍高一籌,還有人說他在馬路上能用車尾刮破姑娘的裙角,受到驚嚇的女孩子隻是發出令人捧腹的叫罵聲,但人卻是毫發無損。他控製車子就象在玩一個花棒似的,簡直是隨心所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老兵們都很佩服副連長的車技,新兵們對整天板著臉的副連長更是敬而遠之。副連長邢遠說,王社,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聽邢連長這麽一說,王社心裏猛得驚惑起來,忙問是什麽事,但副連長並不理他,隻是徑直走向自己的辦公室。狂暴的雪搖撼著營房光禿禿的樹枝,冷森森的雪花直往人脖子裏鑽,看不見夕陽,山崗和樹林到處是雪花翻飛,整個三界已成了銀白的世界。記得那個黃昏一點也不幽靜奇美,尖利殘酷的寒風想起來就讓人驚悚,空曠,枯寂,朔風凜凜,淒慘的景象讓人的心都涼透了。文學的夢象野菊花一樣開在王社的記憶裏。穿軍裝前他曾豪情萬丈,帶上王社所有的“姝仙”資料,他是下決心要到部隊裏舞文弄墨一番的。但每天兵車蹂蹴,轔轔的車輪使他那個成為部隊作家的憧憬,如迷離的霧一樣正從他的心屏淡出,青春的驛站裏每天都是直線加方塊的隊列,想擰筆杆子的手每天握的是方向盤。那時,王社的心情非常不好。王社走在副連長的身後,淒風似刀,漠漠的寒流讓人直打寒噤。他的心忐忑不安,迷亂的思緒也如墜進這漫空步障的雪霧裏。邢連長在快到他辦公室時收住了腳步。王社清楚地記得邢連長當時的表情十分嚴肅,口氣也有幾分冷硬。他的大概意思是這樣的:你父親來了,是出差路過三界來看你的,但部隊招待所已住滿了人,別的單位也沒有空房,現在你要動員你父親盡快離去,不要在部隊過夜。你們這些剛畢業的學員,每個人都想好,每個人在各方麵也都想為連隊增光添彩,我想你也不想在某些方麵拖咱們連隊的後腿。邢連長說完就把王社一個人撂在冰天雪地裏,兀自走自己的辦公室。王社懵在那裏許久,才想起去問邢連長父親現在在哪兒,邢連長說,營房值班員已打來電話,要不多大會兒就會來到咱們連隊的。正說著,就聽到宿舍那邊有人喊:王社,你父親來了。王社有些不知所措地看邢連長一眼,邢連長說,汽車兵要想搞好技術,隻有多摸車多出車才行,過罷年就給你們這些新兵放長途了。這話的弦外之音是為王社好。王社謹慎地退出邢連長的辦公室,一頭紮進迷茫的風雪裏。王社記得自己走迴宿舍時,父親正坐在他的床鋪上,他見王社進得門來,便笑燦燦的望著他很長時間沒說話。連隊的老連長剛轉業,指導員外出保障,邢連長就是連隊口含天憲的人。麵對坐在的軍床上的父親,王社記得自己當時更多的是想到不要讓邢連長失望。雪虐風饕,寒風刺骨,王社剖決如流暗下決心:見到父親第一句話一定要說“你什麽時候走?我們連隊是沒有地方住的。”是的,王社當時就是這麽說的。記得當時笑燦燦的父親愀然憂心欽欽,那殷殷烈烈淒愴之極的神態,永遠讓人銘心鏤骨。在以後的歲月裏王社經曆過多種複雜的人世間情感,紅塵漫漫,他能淡忘許多煮鶴焚琴裼袒裸裎的粗野無禮,但總是對那次他對父親的大不敬而耿耿於懷。時光不能倒流,逝去的親情卻不是任何理想或榮譽的花環所能籠罩得住的。父親的舐犢之情溶溶漾漾,卻被他的冷若冰霜變為濕露淒淒。父親當時一下子顯得蒼老許多,眼裏似充盈著晶瑩的淚花,凍紫的唇有些發顫,他蒙然坐霧,如泥塑木雕一般好半天沒有言語。父親當時一定是剖肝泣血悲傷之極。王社愁思茫茫地歎息一聲,似乎為自己的不近人之常情而懊惱,想找一些話來討父親的寬慰,但父親卻強打精神,怡情悅性地向我談起他一些當兵的情況,並叮囑他要聽部隊首長的話,要聽老駕駛員的話,常向他們討教行車經驗,他還不厭其煩地告訴王社家裏一切都好,讓他在部隊安心服役,不要想家。父親說走時便毅然決然地站起身,和火爐旁王社的那些戰友們打著招唿,並向他們每人擲去一根煙,還說了些讓他們對王社多關照之類的話,然後,就折身走向營房的門。狂風唿嘯,棟折榱崩,翻飛的雪花卷進門內,王社輕聲說了句“還是不走了吧。”聲音很輕,輕得好象隻有他一個人能聽得到。湧過來要送王社父親的戰友們都在勸父親多在屋子裏呆一會兒子,但父親的口氣不容置否,他說,和我一塊出差的人還在三界火車站等著我哩,我必須馬上趕迴去。父親說完就鑽進迷茫的大風雪裏。那是個咯血的雪夜,風雪濺濕了王社的夢境。他想不通父親是如何翻山越梁在那麽大的風雪裏摸索到三界火車站的。接下來父親說,那次去看你,幾個一塊出差迴來的人都掏光身上所剩餘的錢,才給你買了些東西,趕迴車站時並未覺得有多麽冷,隻是感到腳快要凍麻木了。

    “我真該死。”王社想到自己對父親的大不敬,喃喃自語起來。

    “我也該死。”和王社並排坐著的蔣化春脫口說到,“當兵前我把我們縣副縣長的女兒奸了。”

    “你是哪個縣的?”王社看了蔣化春一眼。

    “泗縣。”蔣化春掏出煙兀自點燃後深吸一口。

    “泗縣哪個鎮的?是縣城的嗎?”靳華衝蔣化春笑了笑,他知道蔣化春沒有多少文化,便逗他到,“咱們都是淮北老鄉,說說看,也許咱們的老家離的很近哩。”

    “馬家溝。”蔣化春歎到,“這一次上前線,也許真的要死了。”

    “馬克思你認識嗎?”靳華又蔣化春笑了笑。

    “不認識,他可能不是馬家溝的吧。”蔣華春認真的說,“俺那一片沒有叫馬克思的。”

    同車的人都縱聲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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