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高庸涵在審香妍的提醒下,知道來人就是龍門鎮大統領的鐵洛酋,一拱手笑道:“在下初到貴地,還沒來得及拜訪鐵大統領就與人打了一場,還望多多見諒!”

    “哪裏話?”鐵洛酋大步迎了過去,伸手邀請高、審二人入內,邊走邊說:“我早就看不慣那些鳳羽族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換作是我說不定也會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昨夜高先生的法術,可是讓我們大開眼界啊!”

    口中謙謝著,高庸涵跟在鐵洛酋身後走進石板內。裏麵除了占一個“大”字,連頂棚都沒有,可謂是簡陋之極,等於就是用石板勉強圍了一圈。地麵上空空如也,隻有一些零星散落的岩石,最顯眼的,就是一側的石板下堆放的那堆石晶了。堂堂龍門鎮的大統領,竟然就住在這麽一個地方,倒也有些出人意料。

    鐵洛酋對此早已習以為常,毫不在意地往地上一坐,然後命人端來一些從酒樓中叫的酒菜。審香妍對於這些身高十丈的石巨人很是好奇,饒有興趣地看著幾個源石族武士,搬進來十幾個特大號的木桶,不知是拿來做什麽的,直到鐵洛酋打開其中的一個木桶,才明白裏麵居然裝的都是酒。

    鐵洛酋哈哈一笑,端起一隻木桶,向高、審二人笑道:“兩位,多謝你們在途中施以援手,救了鐵南和黃氏商隊一行,來來來,我先幹為敬!”

    鐵洛酋將木桶內的酒喝的一幹二淨,隨手從旁又拿起一隻木桶,跟著從懷中摸出幾塊石晶,放在嘴裏一陣大嚼。“高先生,我這個人是個直性子,從來不會拐彎抹角,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如果說的不合適你別往心裏去!”

    “鐵大統領說哪裏去了,有話請講!”

    “我昨夜看你使的法術,好像是玄元宗的絕學聚象金元大法,不知對不對?”這一點鐵洛酋和玉寒少當時都看出來了,不過還是要當麵求證一下。

    “不錯,正是聚象金元大法!”

    “高先生果然是玄元宗的高人,那就太好了!”鐵洛酋猛地一拍大腿,發出“砰”的一聲巨響,仰頭喝了一大口酒。

    冷不丁地來這麽一下,審香妍嚇了一跳,好奇地問道:“大統領,倒底是怎麽個好法?”

    “嘿嘿!”鐵洛酋這才發覺自己說漏了嘴,含混了幾句勉強掩飾過去,隨後說道:“我一向都喜歡親近玄元宗,龍門鎮裏這麽多人也和我一樣,都對玄元宗很是欽佩!”

    由於拓山的緣故,源石族和玄元宗的關係五、六百年來一直都很密切。在西嶺戈壁的北部有一片極大的平原,不像其他地方幾乎全是沙礫碎石寸草不生,而是處處呈現出勃勃生機,因為其上分布著大大小小數十個綠洲。又因為這片平原的晨光最美,所以被世人稱為旭日原。旭日原的東邊有個小村莊,名叫駐木村,是玄元宗弟子在玄明盛世期間所建,因而成為了玄元宗的一個修煉之所。

    三百年來,駐木村的玄元宗弟子,和雷神堡、龍門鎮的源石族人相處的十分融洽,可是隨著拓山的慘死,這種情況有了一些變化。初聞噩耗,雙方可謂是同仇敵愾,誓要將兇手揪出來正法。誰知沒多久,到處都流傳著目桑欺師滅祖的流言,作為玄元宗而言,便處在了一個極為尷尬的境地,其內部也出現了諸多分歧和爭吵。源石族因此對玄元宗的態度,產生了極大的變化,同時在有心人的鼓動下,遷怒於人族。

    而源石族內部在對待為拓山報仇一事上,又有所分別,分別之處就在於部落的不同。山岩部落作為拓山的族人,自然是一力主張報仇,而接掌族長之位的古玉,雖然隸屬於玉石部落,但是有感於拓山的提攜之恩,加上族人群情激奮,於是率先出兵攻打浮雲巔。鐵紅部落雖然嘴上不說,心裏難免有些杯葛,因為當初鐵紅岩失陷曲堰穀,族中就沒這麽大的動作,也沒人說去曲堰穀救人。所以,鐵紅部落隻是象征性地出了一些人手,參與了攻打太河源的戰爭,結果在太河古陣邊慘敗,隨後擔負起把守古堰雄關的職責。

    隨著重始宗的日益強盛,玄元宗愈發顯得沒落。由於駐木村的玄元宗弟子,一向親近目桑,所以遭到了雷神堡的疏遠,因為主持雷神堡的,是出自山岩部落的石崢。石崢多少還算念舊,雖然對這些玄元宗弟子沒什麽好感,但是也並未做出什麽過激的舉動。不過隨著重始宗勢力的介入,駐木村三百多年的平靜終被打破。

    自從天曆九三二年,也就是九年前,重始宗宗主海邀黎會盟牧野原之後,玄明盛世開創以來兩宗攜手的大好局麵,便不複存在。後來,隨著重始宗對玄元宗的打壓,兩宗綿延四百多年的情誼噶然而止,就此決裂。重始宗的打壓,加上雷神堡的排斥,這麽一來,駐木村那些玄元宗弟子的命運,就可想而知了。

    “他們現在的情形如何?”高庸涵聽到這裏,不免擔心那些玄元宗弟子的安危,忍不住插嘴問道。

    “還能怎麽樣?”鐵洛酋搖頭道:“一些人被殺,一些人逃走,還有一些人則被關押起來。唉,本來好好的世道,怎麽一下子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呢?實在叫人想不通!”

    高庸涵大為感歎!他已經列入到玄元宗門牆之內,哪怕是念在同門這個份上,也絕不能袖手旁觀,況且還有鳳五的情麵在裏麵,就更要出手相救了。但是事情有輕重緩急之分,隻能一件一件來做,目前根本抽不出身,惟有待此間事了再做打算。

    “高先生,不瞞你說,我和雷神堡的石崢一直不對路,對於重始宗的一些做法根本就瞧不起。嘿嘿,要不是怕連累到族人,我早就砸扁那幫混賬了!”鐵洛酋的語氣中,流露出些許的無奈,猛喝了一大口酒,沉聲續道:“以前——”

    以前,玄元宗弟子會時常在龍門鎮、雷神堡等地之間走動。這些修真者性情平和,喜歡與人為善,許多人都曾受到過他們的幫助,所以極受大家的敬重。這種敬重發自內心,並不是因為他們會法術,而是他們的所作所為令世人折服。

    可是自從重始宗的人來了以後,則完全是另外一種作法。不同於玄元宗的平和,重始宗門人十分重視規矩,平日裏顯得冷酷且霸道。他們的信條似乎很簡單,隻要你遵守規矩,就絕不會有事,但是你一旦違反了這些規矩,那麽將麵臨嚴厲的處罰。

    “你想,本來大家的日子過的好好的,現在突然冒出這麽一幫子重始宗修真者,給大家定下這麽多規矩,誰能受得了?”鐵洛酋說到這裏,恨恨地罵道:“從這幫重始宗的小子第一次來龍門鎮,開始推行什麽法度的時候,我就把他們全部給攆了出去。可是,雷神堡的石崢也不知犯了什麽毛病,非逼著我接受,我實在沒辦法隻好應承下來。”

    沒人願意輕易改變自己的生活,尤其是這種改變還是大家無法接受的,所以包括鐵洛酋在內,龍門鎮的大多數人對於重始宗非常排斥。經過一段時間以後,大家見識了重始宗的厲害,惟有忍氣吞聲,兩廂對比之下,自然愈發地懷念玄元宗了。

    可見,要想讓人徹底信服,單靠武力和高壓是遠遠不夠的,因為屈服始終都隻是暫時的。真正的王道,在於能獲得、把控並引導人心之所向!

    “最近這幾年,重始宗的人好像又對我們的靈石起了貪心,起初不過是偶爾要上幾顆,現在倒好,隔三差五就過來轉一趟,胃口越來越大。哪天真給惹急了,看我不全殺了他們!”

    從鐵洛酋的話中可以看出,源石族對於重始宗的反感非常之大,至少龍門鎮是這麽一種情形。不過鐵洛酋也就是發發牢騷,真要和重始宗翻臉還是顧慮重重,他雖然性格暴躁行事魯莽,但並非看不清形勢。重始宗的威望現在是如日中天,絕大多數修真門派都不同程度地歸服其門下,單憑巨擎閣,根本無法與之抗衡,更別說小小的一個鐵紅部落了。

    高庸涵對於這番話,卻有另外一種看法。從鐵洛酋的描述來看,就算有誇大的地方,重始宗弟子在西嶺戈壁的所作所為,也委實好不到哪裏去,這就令他感到困惑了。

    重始道尊當年和玄元道尊一起開創了玄明盛世,而後又一起升仙,無論胸襟、修為、境界,都絕對達到了世人難以企及的高度。在盛世之中,兩宗的風頭完全蓋過了所謂的九大門派,而兩宗雖然在法理以及具體做法上有很大的區別,但是均受到了包括修真者和世人在內的所有生靈的尊崇,這一點是絕無可疑的。

    隨著盛世消亡,玄元宗衰敗之快,令人瞠目結舌。而如今,重始宗也變得恃強淩弱、野心勃勃,哪裏還有一點修真大派的風範?這麽大的變化,倒底是因何而來,難道僅僅是因為拓山殞命,盛世衰亡,就導致堂堂兩大宗派沒落如斯麽?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未免太過兒戲了!

    以高庸涵一年來的經曆,加上超乎常人的眼光,當然不會這麽簡單地認為。整個世上,任何一件事都是有因就有果,有果就有因的,故而目前這種混亂的局麵,其背後一定有諸多原因。這些變化,當然不是單純地哪一個人,或者哪一件事,就能引發的。但是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形勢竟然惡化到這般程度,要說沒有人在幕後推波助瀾,另有圖謀,就絕對是自欺欺人。

    有了這個判斷,高庸涵很自然地想到了鳳五當日所言,有關目桑失蹤和拓山遇刺等事,內中可謂是疑點重重。迴過頭來再看,毫無疑問重始宗在此過程中,無論從哪方麵來講都獲益匪淺。這也就是說,盛世結束之後,隻有重始宗才是最大的贏家!

    想到這裏,高庸涵突然驚出了一身冷汗,如果這些大事,都是有意而為的話,那麽事態之嚴重不言而喻。而世間有這個能力,有這個實力施展如此大的手筆,弄出如此規模的布局,除了重始宗宗主海邀黎之外,隻怕再也找不出別人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一場浩劫將在所難免。高庸涵越往下深想,就覺得其中的可能性越大。隻是這件事非同小可,牽連太大,在沒有對重始宗做相當的了解之前,還不敢輕易下此結論。

    高庸涵沉穩堅忍的性格,此時表露無遺,當下淡淡說道:“鐵大統領,不知那些重始宗弟子,什麽時候會來龍門鎮?”

    鐵洛酋聞言一愣,隨即大喜,朝高庸涵連連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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