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真相

    煩亂的思緒在琪琳心裏糾成一股繩,她始終想不通為什麽曾經拚了命也要保護肅宗的夏侯嘉如今又替安慶緒做事?那個冷漠又對安慶緒言聽計從的他同以往根本就是判若兩人。離開洛陽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他竟似連自己也不認識了。

    琪琳不知怎的,自從雙子峰見過夏侯嘉之後總有一些陌生的感覺,讓人想接近又不敢接近的陌生。

    還是以往心懷慈悲,慈眉善目的他讓人習慣些。琪琳暗暗想著,繼續前往鄴城。

    之前安慶緒被唐軍大將郭子儀所困,史思明領兵來援,大破唐軍,而此時的安慶緒,就在鄴城,而夏侯嘉,自然也是隨其左右。

    所以琪琳在離開女媧等人之後一有安慶緒的消息便奔赴而去。

    脫離困境的安慶緒更是大肆招攬武林人士,如有不從,無不屍首異處,有些門派甚至一夜之間慘遭滅門。

    短短五日之內,江湖中已經有七個門派被滅,死傷者不計其數。江湖中,人心惶惶。

    近日,眾多江湖門派又收到安慶緒的英雄帖,皆被邀至鄴城,不從者亦是無一活口。

    這顯然又是安慶緒一個拉攏黨羽,消滅異己的一個計劃。

    但武林中人已經無人敢公然反抗安慶緒了。。。。。。

    於是一些頗有骨氣名門正派,便相約為盟,在鄴城議事之時,假作聽命於安慶緒,然後伺機製服他,為武林除一大害。

    鄴城不大,但來的鄴城的江湖人士無一不收到款待,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奢華典雅的小房,眾多江湖人士齊聚於一城,但卻絲毫不見擁堵之色,也不見沒地方落腳而露宿街頭的人。

    大會當天,武林人士皆被引進安慶緒暫住的宅院中。

    這宅院除了寬,沒有別的特點。有個能容納近百人的大廳已經讓人覺得很了不起了,但眾人看到那比大廳大上兩三倍的後院,不由得大吃一驚。

    後院裏密密麻麻地擺滿紅木雕椅,有專門的管家領著他們入座。

    琪琳當然不會錯過這個能見到夏侯嘉的機會,她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眼睛凝視著後院高台上那張紅木雕成的龍椅。

    安慶緒還未出現,夏侯嘉亦還未出現,但那空空的龍椅旁已站著四個人,這四個人長得雖各不相同,但他們竟站得一樣直,一樣挺,一樣令人不敢直視。

    這四個人都穿著白色的衣衫。一位是瘦如竹竿的男子,另一位是眉清目秀的胖子,還有一個皮膚黝黑的女子,最顯眼的是一位拿著旱煙的老頭兒。

    琪琳正看得出神的時候,後院裏開始熱鬧起來。

    高台之前那條寬敞的青石小道陸陸續續站滿了全副武裝的守衛,幾名侍女慢慢地仔細地將手中紅毯鋪在地上,幾名太監高舉黃布做成的大傘緩緩走來。

    黃傘之下,安慶緒身著黃袍,黃袍之上,萬龍飛舞,男子步履緩慢而穩健,目光斜仰而飄忽,他不用去管賓客到底來了幾位,也不用去招唿到場的賓客,他自信孤傲地走著,走在士兵們尊敬的視線裏,走在一些人們羨慕的目光中,也走在一些隱隱透著殺氣的視線內。

    緊隨在安慶緒身後的便是夏侯嘉,他穿著一件嶄新的,繡著梅花的藍袍,他已不再是道士打扮。

    薑佛心,問心道人和一些早已被收買的正派人士也站在了高台之前。

    這空曠的後院裏居然無比安靜,連周圍的鳥叫蟲鳴都聽得很清楚。

    “朕開這次英雄大會,為的隻是結識各位江湖豪傑,與諸位一起共商大事!”自弑父之後,安慶緒已經自立為帝。

    四周依舊鴉雀無聲。

    安慶緒繼續列舉了玄宗在位時的數件誤國誤民之事,還婉言相邀眾人士與他結盟,創造太平之世。

    琪琳對於這些權勢名利之爭根本就沒有往心裏去,她心裏關心的依舊隻有夏侯嘉,所以她也就沒有留意周圍的人是什麽表情。

    一些早已暗中與安慶緒有所來往的幫派已經乖乖答應了安慶緒的“招撫”,整個空曠的後院就隻剩蜀山、丐幫、少林、武當、玄門、衡山等少數門派。。。。。。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全部聚到這幾個門派的掌門人身上。

    眾人皆知,若是這時當麵拒絕安慶恩,隻怕也沒有命能活著走出這個宅院了。

    “不知這幾位英雄是何決定。”安慶緒雖微笑著,但目光中也隱隱透出殺氣。

    琪琳的也順著安慶緒的目光看去,看到了沉默著的那些掌門人。

    蜀山派的掌門人喬浪最先站了起來,他低頭說道:“喬某願奉上斬妖劍,蜀山派從此聽從聖上吩咐。”說罷,喬浪將手中寶劍高舉過頭頂,又在椅子前跪下。

    少林方丈智賢看了看跪在旁邊的喬浪,也陪同跪下,亦是將手中的達摩杖也高舉過頭頂:“老衲也將此達摩杖送於聖上,有了此杖,少林僧人無不聽聖上安排。”

    “我這打狗棒聖上您也拿去吧,我丐幫乃天下第一大幫,對於聖上的霸業也是多多少少有些幫助的。”龍定海也附和著說道。

    “這是玄門的幫助令牌,有了它,玄門上下五十六壇,八十七分舵皆聽號令!”楊香香說著,也拱了拱拳。

    隨後武當派的李真人,衡山派的定性師太也一同臣服了。。。。。。

    若是這些大門大派皆臣服於安慶緒了,世間恐怕沒有沒有那一股勢力能阻攔他推翻唐朝了。不過世間的紛爭又與我何幹?縱然我不喜歡他那種貪愛權勢的嘴臉,他這種人當上皇帝之後,定也會有不少人起來反對,我又何必杞人憂天?琪琳心裏暗自想著。

    世間本就是如此,沒有永恆的事物,也沒有永遠的皇帝,縱然你得到長生不老的仙露,農民軍推不翻你,想做皇帝的人依然會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而將你除掉。

    縱觀今古,又有哪個王朝能夠千秋萬世?

    安慶緒開懷大笑:“有諸位鼎力相助,朕一統天下便是指日可待,來人,替朕設宴,朕要與各路英雄共醉三天三夜。”說著便示意手下去將蜀山派、少林等信物一一收拿。

    若是喧鬧的宴席,我應該可以借機接近夏侯嘉吧,琪琳心裏有些小小的興奮。

    可這種興奮很快便煙消雲散了。

    正當那些太監將信物一一收上之時,智賢方丈突然出手!他的手法快若驚雷,出人意料。

    達摩杖在他手中化作萬點金光,仿佛如來親臨,將高台前的士兵們盡數震開!

    龍定海大喝一聲,蒼龍出洞,雙龍出海這兩招已經揮出!遊龍咆哮,撲向安慶緒!

    喬浪斬妖劍已在手,劍光凝於一點,明亮地如流星般刺向安慶緒的心口。

    李真人與定性師太一起護住周圍,不讓禁衛軍湧上來。

    這就是他們所計劃好的“擒賊先擒王”!

    若是安慶緒受服,這裏大多數又是名門人士,其餘的餘黨就如一盤散沙。

    得意的笑意已經開始在舞刀的楊香香臉上蔓延了。

    世間有幾人能化解曠世幾大高手的突襲?

    可安慶緒臉上既無懼色,又無慌亂之感。

    藍衣隨風飄動,宛如在風中搖曳的一朵藍花,飄逸,惹眼。

    夏侯嘉已經出手,黑影如墨,劍氣如流雲,實中帶虛,虛中有實。

    這就好比宣紙上最精彩的畫麵,黑影如墨跡般吞沒了所有鋪墊在底色上的光澤,黑墨在空中吞沒蛟龍,也吞沒金光,連喬浪那尖銳的亮光也被夏侯嘉如墨的掌風所吞沒,楊香香的雙刀劈在銅錢劍上,兩聲巨響,震得人耳發疼。

    濃墨散去,流雲般的劍氣卷來,眾人被震開數丈!

    夏侯嘉也不好受,退開數十步,嘴角已流出鮮血。

    “哈哈,朕既邀你們前來,豈會沒有準備?朕有一夏侯嘉,抵過你們幾大門派!”安慶緒開心的拍了拍夏侯嘉的肩頭。

    “愛卿,你功不可沒,你就不用出手了,待其他人替朕收拾了這些反賊在給你慶功。來人!將他們拿下!”安慶緒將酒杯一砸,碎片四濺。

    這些人今天看來難逃一劫了,剛剛接下眾高手全力的一擊,不知他傷勢怎樣?琪琳想著,心亂如焚。

    “諸位投身江湖,生死之事早應該置之度外,何必屈於他的淫威之下,苟且偷生?他的手段想必大家早有耳聞,不若我們一起殺了安慶緒,然後衝出去,求個尊嚴,也好不讓天下人恥笑!”喬浪說著,高舉長劍。

    喬浪的話果然得到了一些人的相應,他們紛紛抽出兵刃,勢要將安慶緒除去!

    江湖倍有人才出,獨領風騷數百年。

    江湖中果然不缺豪爽仗義之輩。

    沒多久,響應喬浪的人已經多於安慶緒的禁軍和身旁的高手們。

    事情轉機之快,琪琳也是萬萬沒有料到。

    瞬息之間,優勢已被武林人士一邊占去。

    卻見安慶緒不慌不忙,示意旁邊的太監拉響射向天空的煙火,煙火一響,後院的四周便湧出許多士兵,後院的入口也走出一個人來,這人便是史思明,他一身鋼製輕甲,腰間懸著寶劍,臥蠶眉下是狹長的一雙眼睛。

    這些士兵將整個後院都給團團圍住了,後院的牆上還站著許多弓弩手。

    安慶緒拍手笑道:“縱然你們殺了我,也難從這滴水不漏的銅牆鐵壁中逃出去,更何況,嗬嗬,更何況你們身中奇毒,將無力再戰,我就是不召出這些早已埋伏好的士兵,你們也不是我的對手。”安慶緒說罷,微笑著向對麵的史思明點頭。

    史思明抱拳迴禮。

    “放屁!你當我信了你的鬼話?”龍定海說著,正欲出手,不料全身酥軟,竟有些站不穩了。

    群雄臉色大變,眾人的身形都微微有些搖晃了。

    琪琳也覺得全身乏力,真氣,一點兒也提不上來。

    “如何?君無戲言吧?”安慶緒笑了,“誰若是反對朕,真就叫這些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還有歸降者,朕身邊這箱子裏就是解藥,朕再給你們一個機會。”安慶緒說著,便要太監打開一旁的箱子,箱子中,滿滿的都是一粒粒棕色的藥丸。

    安慶緒絲毫不怕群雄上來搶奪,因為如今的群雄皆是癱倒在地,隻剩下幾個硬骨頭堅持用兵刃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

    一些人開始動搖,然後緩緩地向高台的方向爬去。

    安慶緒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神,等待著人們去求他,求得他的施舍才能生存。

    琪琳突然間無比的憤恨那個自以為是的麵容,那個自以為可以主宰任何萬物的安慶緒!

    可憤恨雖憤恨,她如今連握拳的力氣都沒有,又怎能逃出這兒,難道她也要同這些人一樣?爬著過去乞求他的解藥?

    生存雖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但死亡比起那些折人尊嚴,趨炎附勢的生存要有意義得多,隻恨自己不能弄清為何當初心慈手軟的夏侯嘉會成為安慶緒的幫兇,最善良,最有慈悲之心的他又怎會同最狠毒,最邪惡的人呆在一起?

    她想不通,她也無能為力,但她依舊可以憤怒,可以怨恨,她不去乞求,所以她隻能用那怨毒的目光仇視著安慶緒,若目光可以殺人,隻怕安慶緒早已死過千次百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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