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一向都是熱鬧的節日,就好像上元節,到得晚上,梁國的百姓幾乎是全湧到街上觀燈,而在端午,便是觀舟了。

    這種喜好,連皇帝皇後都是一樣的。

    蕭氏早早起來,便是讓宮人準備出行的事宜。

    惠妃坐在右下側,笑著道:“姐姐一定也請了豫王了?”

    提起這個侄兒,蕭氏忍不住歎氣。

    當初大嫂離世時,握住她的手,再三請求讓她照顧好蕭隱與蕭月蘭,作為唯一的姑母,她責無旁貸,可誰想到,蕭隱非常的不聽話,哥哥去世之後,更是無法無天,而今二十四了,也不娶妻。他們蕭家直係就這一個男兒,她為此不知費了多少心神!

    “隻怕請了也是白請,這孩子……”蕭氏搖頭,“你也知道他的荒唐,說劉姑娘生得不好看,非要絕色,我讓他找一個絕色出來,他又說請我相幫。這分明是借口,待我真尋來了,他又要嫌棄。”

    總之便是不肯娶妻。

    惠妃自然知道蕭隱的性子,這孩子從小就是霸王,被蕭氏接來宮裏住得幾日,沒有一個宮人黃門不怕的,難怪後來成了將軍,在沙場也是令敵軍聞風喪膽。

    “豫王與月蘭真是不一樣的性格。”惠妃抿著嘴笑。

    “一個像大哥,一個像大嫂。”蕭氏說著又有些傷感起來。

    “您也不要太過擔心了。”惠妃微微傾過身子,安慰蕭氏,“兒孫自有兒孫福,也許豫王很快就能成親呢。”

    “也許吧。”蕭氏想到劉雲珍,搖搖頭道,“世事真是難以預料的,劉姑娘這麽水靈靈的一個人兒,卻遭飛來橫禍。”

    好好的臉兒突然毀了,劉家大抵也不能接受,發泄到陳家身上,弄出風波來。皇上私下便與她說,劉家有點欺人太甚,陳家十歲的小姑娘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這種殺機……那些臣子都是見風使舵的,劉家絲毫沒有討到好處,反倒多了個敵人。

    假使退一步,便不會如此。

    蕭氏心想,劉家是有些太過衝動了,弄得兩麵不是人,不過他們就一個獨生女兒,難免傷心,也是情有可原的。

    惠妃長歎一口氣:“可不是麽,雲珍這小姑娘,我也是很喜歡的,性子乖巧,又不沉悶,可惜了。不過眼下看來,這孩子沒有什麽福分,大約如此,豫王才看不上吧?”

    “哪裏是這樣!我看他是誰也看不上,不管是劉姑娘,還是華姑娘

    ,周姑娘……”

    見她又忍不住嘮叨,惠妃笑起來:“姐姐,您又著急上了!”

    兩人正說著,聽到殿外黃門的稟告聲,皇上趙軒來了。

    她們連忙起來拜見。

    年至五十的男人,麵龐清瘦,身材更好似竹竿一般,風吹欲倒,幸好頗有精神,見著皇後與惠妃其樂融融,他笑容也深了些。

    “皇上,您是不是要同姐姐出城了?”惠妃立在一旁,語氣恭敬。

    在蕭氏麵前,她總是很有禮貌的,不像在舒芳殿裏那般風情動人,但凡他去,她就好像一隻雀鳥般縈繞在身邊,如解語花,驅散渾身的疲累。而今四十出頭了,還是一樣的好看,趙軒想著,又朝蕭氏看一眼。蕭氏嬌憨,性子天真直率,當時蕭老將軍將她嫁給自己時,便交代一定要好好相待的,他當時答應下來,而今一晃,已是三十年過去。

    這瞬間,他很是滿足,心想兒子也慢慢長大了,自己體弱,將來把皇位傳給他,到時也許可以當個閑雲野鶴般的太上皇。

    趙軒與蕭氏道:“時候不早了,文武百官都已經在城門處,我們也走吧。”

    蕭氏點點頭,又朝惠妃笑:“你今日也一同去罷。”

    惠妃搖搖頭:“姐姐您是曉得的,我做姑娘時就不喜歡出去,別說現在了,我就在這裏等皇上與您,晚上一塊吃粽子。我正好閑著,親手做幾個。”

    蕭氏十六歲嫁給趙軒,惠妃是到二十才入宮的,一是因她庶女的身份,二便是深居簡出了,竟是好些都不知有這個人,後來趙軒選妃,還是當時的皇太後點她名字,才入宮做了貴人。過得一些時日,因她才貌雙全,很得趙軒喜歡,被封為惠妃,齊家一時也風光起來。

    見她不肯,蕭氏也不強求,同趙軒並肩走出去。

    皇帝皇後同遊白河,禁軍開道,連同文武百官,一路浩浩蕩蕩的前往城外的白河,陳瑩第一次見到這種仗勢,十分驚訝。

    還沒有開口,陳敏就道:“堂姐,每逢端午節都是這樣的,正因為皇上與皇後娘娘來觀舟,這賽龍舟才會那麽的熱鬧。”

    “那你見過他們的樣子嗎?”陳瑩好奇。

    陳敏歎口氣,懊惱道:“離得太遠了,我有迴想跟著爹爹去瞧瞧,被爹爹趕走了!現在都不知道是何樣貌,不過皇後娘娘應該是很好看的。我曾聽人說,蕭老將軍當初娶的便是天下第一美人兒,當時的太子很是垂涎,想要搶奪,惹惱老

    將軍,他便是幫三皇子奪得了天下。”

    那三皇子就是趙軒的親生父親了。

    聽起來有點匪夷所思,在陳瑩看來,這世上恐怕很少有男人把女人看得比權勢還重,這太子也實在是傻了些。

    見妹妹繪聲繪色的,陳靜輕聲道:“她慣是喜歡聽這些野史,堂姐你莫當真,這些話要是被父親聽到,隻怕她又要被說了。”

    陳敏哼一聲,扮鬼臉。

    瞧見她腰間係著自己前兩日送給她的荷包,陳瑩抿嘴一笑。

    臨到河邊,眾人紛紛下車。

    男人們在朝為官,得重用的都去觀舟台陪皇帝了,剩下女眷們,坐在柳樹依依的樹蔭下,有些雅致的人家,甚至在樹底下支起了屏風,三麵一圍,像個簡單的廂房,裏麵擺設了案幾,放上瓜果點心,不亞於在家中的舒適。

    袁氏瞧見,哎一聲道:“我總是忘了,不然也該學學她們。”

    “明年娘一定要記得了!”陳敏羨慕,拉著袁氏的衣角,“我會提醒您的。”

    袁氏笑起來,又與陳瑩道:“這種好日子,大嫂也不來,你就不知道勸一勸她嗎?成日在家裏,怎麽會好呢?她該多走走。”

    母親在父親去世之後,性子越是安靜了,她不要出門,又能奈何,陳瑩道:“也許等再過段時間罷。”不想與袁氏多說,她彎腰同陳佑道,“你與堂弟一起玩,千萬莫要走遠,知道嗎?今日人多,最好就在附近走走,別擠到人堆裏去。”

    怕漏了什麽,她厲聲吩咐幾個小廝:“你們看好他,不然小心後果。”

    小姑娘板起臉來也是有模有樣,想到她利用陳懷安對付卷兒,袁氏抿了抿嘴,真正是狐假虎威,越發拿自己當主子了。隻她如今更緊張女兒的終身大事,沒有空理會陳瑩,且讓她先舒服著吧,袁氏朝陳靜招手,打算讓她多見見幾位夫人。

    多些選擇,總是沒錯的。

    幾人欲往東走,卻遇到沈家一位嬤嬤,與袁氏道:“陳夫人,我們家夫人想要單獨見一見大姑娘,請問可方便嗎?”

    袁氏一怔。

    早先前在沈家,沈夫人便是單獨見過了,今日又如此,莫非是要定下來了?可真要定下來,照理說該得見見長輩吧,她眉頭擰了擰,半響笑起來與陳瑩道:“沈夫人那麽喜歡你,你便隨這嬤嬤去一趟吧,隻莫太久了,我們等會兒看完龍舟賽就要迴去的。”

    陳瑩答應。

    那嬤嬤領著她往外走。

    陳瑩詢問道:“沈夫人難道不在這裏嗎?”

    嬤嬤笑道:“大姑娘還不熟悉此地罷,白河邊除了觀舟台,後麵還有一座樓,我們家夫人就喜歡坐在裏麵看龍舟。”

    聽起來好像也不是尋常人能進去的,陳瑩心想,靖寧侯府到底不一般,隻可惜與這府邸沾親帶故的都是些小人,瞧那蔣震申,劉雲珍,哪個是光明磊落的呢?沈溶與他們相比,越發顯得如稀世珍寶一樣,大約如此,才會有那一樁樁事情吧。

    在他們看來,她是不配得到的。

    正想著,耳邊聽到一句陳姑娘,抬起頭,就瞧見沈溶微笑著站在眼前。

    她唇張了張,卻不知說什麽。

    沈溶道:“陳姑娘是要去見家母罷?”

    陳瑩點點頭。

    “我們一同走吧。”沈溶朝她笑,今日來白河,母親便說已經說服父親,她再見一見陳瑩就會去陳家提親,這不過是兩三日的事情。他心裏雀躍,已經在幻想陳瑩嫁給自己了,到時候他寫字,她磨墨,他要給她描眉,給她畫畫。

    日子會過得如同美夢一樣的。

    陳瑩看到年輕男人的笑容,一時覺得心頭發沉,想一想先道謝道:“上迴堂妹的事情,謝謝你了。”劉家怎麽說都是親戚,他做出這種決定並不容易。

    那是招恨的。

    見她生分了,沈溶道:“陳姑娘怎麽同我說這種話呢?此事原就是劉家的錯,我不過是把見到的說出來而已。”

    他總是沒有猶豫的顧著她,在浮山時,她就深信沈溶是對她真心的好,才會越發想嫁給他,誰料到得京都,會發生那麽多的事情。

    她低下頭,暗自歎了聲。

    看起來十分的沉默,可在信裏,他明明都很明顯了,沈溶心想,她怎麽並不歡喜呢?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有加更哦,11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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