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又是一個熟人,正是趙泓澤。

    “九皇子。”“九皇兄。”

    趙泓澤信步閑庭走來,因為此時身量尚小,前世的他做出來自有瀟灑風流之意,而此時身量尚小的他,做出來隻讓人覺得有些可笑。

    “你聽,一看我就知道是九皇子,她怎會不知道你是誰?”趙泓澤對著簡寶華咧嘴一笑,拉長了聲音說道,“是不是啊,簡姑娘。”

    “九皇兄,沒空同你們說了。”周若苒拉著簡寶華的手,“我們真要遲了。”

    “還請九皇子恕罪。”簡寶華對趙泓澤行禮,被周若苒拉著急急離開。想著趙泓澤身上的裝束,一看便是書院的打扮,想到了先前的風聲。隻怕皇子也要去書院之中進學,這事已成了定局。

    女院的西側有一個鏤空星月拱頂,穿過拱頂之後,便是一處極大的空地,正中是一處圓台,四周繞著修築的高低錯落的台階,擺上了繡凳,女院的學生依次做好,天地玄是坐的有秩,唯有黃子班,天青色衣衫的閨秀三三兩兩錯落,在尋友人。

    周若苒拉著簡寶華經過玄字班的時候,見到了蔣如,她對著簡寶華與周若苒笑一笑,簡寶華隻來得及同樣報之以微笑,就被周若苒拉著往天青色衣衫的女子人群之中去了。

    原本她們兩人穿著的是黃字班的衣裳,急匆匆從拱門進來的隻有她們兩人。等到入了黃字班,周若苒終於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與簡寶華不再突兀。

    選了最後一排的位置坐下,“你怎麽來的這麽遲?”簡寶華問道。

    “昨晚上沒有睡好。”周若苒說道,“早晨昏昏沉沉的,動作就慢了些,等到後來你也知道。”此時有人斂了裙擺輕輕入座,周若苒壓低了聲音,“女院門口那麽多的馬車,我就遲了。”

    簡寶華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那人,那女子對著簡寶華微微頷首。簡寶華隻覺得那女子的麵相有些眼熟,仔細迴想,微微有些錯愕,她的麵容與自己選的隆欽帝的皇後,麵容有幾分相似,雖然生的不是很美,性子恬淡如水,觀之可親。她是琅邪王氏的人,簡寶華一瞬間洞悉。

    琅邪王氏是大梁赫赫有名的世家,在前朝,琅邪王氏更是風光。

    屹立三朝而不倒的世家,王家在教養子女上有獨到之處。

    段家老太爺娶了一位王家嫡女,段家的家規中受到了一部分王家家規的淬煉,便受用無窮。

    琅邪王氏幾乎是隱而不出,為何自己身邊會坐下王氏中人,他們也入女院進學?

    身後又有人落了座,簡寶華聽到身邊的女子對那年長的教長說道:“小叔叔。”

    居然是男子!

    簡寶華忍不住迴頭,見著王家女童口中的那位小叔叔。

    與簡寶華一般動作的,是她身側的周若苒,見到了那位男子,她檀口微張,一雙杏目瞪得圓溜溜的。

    男子穿的是書院統一的青色長衫,長發用玉冠束攏,足下是統製的黑色長靴,隻在腰間的係帶垂著一塊兒玉佩,眉如遠山,眼如煙雨,像是山水畫之中靈動了整個畫卷的畫眼,若是細看他的眼不若趙淮之大,他的眉少了趙淮之淩厲的弧度,整個人卻給一種極其舒適淡雅的感覺。

    見著簡寶華與周若苒看他,他微微露出一笑。

    簡寶華倒還罷了,周若苒的麵上一紅,慌忙別過了臉。

    “他生得可真俊……”周若苒湊到簡寶華的耳側,輕輕地說道,“但……他是誰?”

    是啊……

    他是誰?

    這般精彩的人物,前世的她卻毫無印象,他應當是沒有入朝堂的,那為何會在這裏?

    女院之中為何忽然有了男子。

    王氏女童的小叔叔三個字極小,像是一枚不起眼的石子,投入到了湖水之中本應當是微起漣漪,此時那漣漪擴散開。

    黃字班原本已經安靜下來,又悄然起了波瀾。

    六七歲的女童紛紛迴首去看那人,因為他的風采竊竊私語。

    周若苒剛開始還按捺地不去看那人,見著所有人都看,便再次扭過去多看那人。

    不光是黃字班初入學的女童,年長一些的女子也是按耐不住,往這裏看來。

    等到山長出現,這一場的風波才消匿於無聲。

    原本的女院之中確實沒有男師長,今年不大一樣的是,請了琅邪王氏的王宴行,教得是操琴。

    等到王宴行緩緩走上台,歎息聲傳來。

    就連周若苒也不例外。

    那般神仙一般的人物,卻先天不足,走路的時候有些跛腿。

    如果說原本是山水畫中的畫眼,此時他的行走就有些滑稽,破壞了山水畫的和諧。

    這唏噓聲定然是入了王宴行的耳,他如若不聞,不緊不慢上前。

    簡寶

    華想到了前世的時候確實聽過王宴行的名聲,現在隻是跛腿,等到再晚些時候,他就隻能夠坐在輪椅上了。

    “真是過分。”簡寶華身邊的人有些憤憤不平。

    “確實如此。”簡寶華微微頷首。

    輪椅諸葛,這是王宴行所得美名,她們不知道自己唏噓的,是要載入史冊之人。

    簡寶華隻是短短說了四字,就得了身邊的這位王清媛的親近。

    周若苒也知道了她王家人的身份,心中也好奇王家人為何會入女院。

    這一切的緣由皆是因為在宮裏頭的皇室中人也要入院,才特地請了新的山長,也請琅邪王氏所有的女眷都入女院學習,男子皆入書院學習。

    這請字說得是委婉,隻半算是脅迫了。

    王家的傳承源遠流長,是因為王家人在教養子女上格外用心。

    王家的子女都要入大梁的官學,王家的長老便提出,書院與女院許多的規矩都要變一變。

    琅邪王氏的教養子女法子,聖上也是好奇的,所以這兩院,任由如今的山長做主。

    原先簡寶華也想過打聽,隻是周若苒都探聽不到,就隻能夠罷了。

    “你們小聲一些不行嗎?有什麽話非要現在說。”前麵的人迴頭嗬斥。

    原本山上講的就是冗長的套話,所以三人才交頭接耳。

    就連身後坐著的教長也不曾說什麽,周若苒有些不服氣,王清媛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是我們不是。”

    簡寶華扯了扯周若苒的衣袖,周若苒才不與那人爭執。

    王清媛飛快地說道:“我剛剛說得那些,等會山長自然會說。”

    如此,她們就仔細聽起山長的話來。

    山長此時說道:“今後每日可迴去的規矩,也要變一變。在書院旁,新修了院落,就是給女院的。”

    此言如同一滴水落入了油鍋之中,頓時就炸開了。

    以前隻是粗略分為天地玄黃四班,從這一次開始,規矩就要變一變了。

    新入學的女子,三個月以後,遷至郊外,同時還有一場會考。

    選擇立春這一日,除了所有女院之中女子皆要參加考試外,大梁全國的女子若是有心皆可以入女學考試,除了現在定下的學生,從中選出頭一百名左右,與如今的人加起來,按照成績分為三個班。一個班約莫是五十到六十人。

    優良中。

    字麵上來看就一目了然。

    有的女子聽到這裏,麵上有些著急,汗水幾乎都要滴落。

    山長不理會學生的竊竊私語,接著說道:“此舉是為了大梁,遵循孔老先生‘有教無類’之言。因有些學生出身偏遠,所以今後女院會設廂房,無論籍貫是不是在京都裏,都須得住在舍中,若是有想要離開的,不想入女院的,這三個月期間可以隨時離開。”

    “我聽言,這女院是極其排外,非富非貴不能入,我既然做了山長,就要變一變這個規矩。”

    山長已經是七十年歲,說話這裏的時候,卻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簡寶華想到了此時的女院,還有李瑩等人,遠遠不到山長所說的那般,非貴即富不能入,而等候隆欽帝的時候,才真正應了他的這一番話。

    隻是這時候也有了一些苗頭,尤其是十公主要入學,更是讓那些人打起了主意。

    如今的改變,讓簡寶華對女院越發期待。

    若是一味嚴厲,也會引起人的反感,他又緩和了語氣,“我相信在場的諸位,出身名門,自然得到的是最好的教育,最不濟也能入良班。此舉是第一年,若是一個班不夠五十人,那便人少些,寧缺毋濫,前來會考的人,總是要才學出眾,才能破格入這女院。”

    七七八八說了許多,無外乎的含義是,再不濟也能夠分得一個良,而不會去中班。

    這顯然讓不少人鬆了一口氣,她們家中本就富貴,心想著這段時日,要尋個好的師傅,好生學一些,落後太多,可就不美。

    雖然是留宿,舍友是可以自己選,四人一個房間,若是湊不齊四人,不足的女院安排,相處不來,後期還可以調換。

    “我們三人一間,好嗎?”王清媛開口。

    “好啊。”周若苒點點頭,看著簡寶華,她也是頷首。

    “還差一個。”周若苒說道,“若是蔣姐姐在就好了。”這改變是從黃字班開始,他們玄字班沒什麽變化,蔣如自然不可能和她們住在一起。

    “若是找不到,等教長來分就是了。”簡寶華說道。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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