嫋嫋煙霧中,是她低吼的餘音在他耳邊不斷迴蕩。


    ——顧思博,你聽好了,我恨你!


    ‘恨’這個字,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說。元旦那晚,他強行將她壓在沙發上纏綿時,她說,她恨他。她絕食在醫院拒絕打營養針時,她也說恨他。


    現在亦是這樣。


    究竟從什麽時候起,她和他的關係變得這樣僵?


    顧思博弄不清了。


    隻知道,不管他再說什麽,她再也不會信了。


    一根煙又燃盡。


    他習慣性的抬手,再次點上一支。


    隨著煙霧四處擴散,在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裏,盡是他吞雲吐霧的景象。


    看著他沒有停歇、一口一口的吸著夾在中指處的香煙,何沐晴對煙雖然不排斥,也不過敏,可是他這樣的吸煙量還是嗆得她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不過,她忍住的是,一直沒出聲製止他。


    片刻沉默。


    是他沙啞的男聲,透過濃重的煙霧響起:“今天幾號?”


    “今天是月底!”因為元旦是一號,月底肯定是三十一號,何沐晴正想說不管怎麽算都到了三十天,結果一眼看到顧思博辦公桌前的台曆,發現今天才二十五號?


    怎麽可能!


    元旦後,都發生了那麽多事,還有她光在李老那邊也待了許久,又去藍天設計公司上了好幾天班,和朱琳琳搬家也浪費了兩三天,怎麽才過去二十多天?


    不相信台曆日期的何沐晴,第一反應就是摸手機,想要查看萬年曆。


    結果翻來翻去,發現她真記錯日子了!


    換句話來說,她現在還是在顧氏沒有徹底離職的員工?想要徹底脫離顧氏,就算是強行,那也還差五天?!


    何沐晴被這個事實給驚到了。


    也在這時,滴滴兩聲,是手機銀行工資到賬的提醒。


    何沐晴又是一楞。


    這麽說的話,那這段時間都是她在玩忽職守,消極怠工了?還跑出去找工作?天!她以為元旦後,她跟他簽了離婚協議書,不管是顧氏還是他,都跟她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好,很好!”何沐晴咬了咬牙:“不就是最後的五天嗎?我熬!”


    五天而已,再苦再難都可以熬得過去!


    到了三十天之後,看他還有什麽理由,再叫她留下!


    “還楞著做什麽?”顧思博摩擦著沒有袖扣的袖口,看上去眼皮都沒抬:“把麵前的文件譯了!”頓了下:“我明早要用!”


    就是要她通宵翻譯的意思!


    瞧瞧,領導就是領導,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就可以顛覆打工者的正常作息。


    “好!”不就是通宵嗎?反正她現在也不能再迴設計部過完剩下的那五天,就當四處打零工,隻要熬過去就可以和顧氏徹底說再見了!


    下一刻,就在何沐晴拿起跟前的文件,打算找地方翻譯時,某男又來了句:“就在這裏!”


    何沐晴明白了什麽,道:“請顧總放心,這些資料我保證不會教第二個人知道,不翻譯完這些資料,我也絕對不會走出這間辦公室!”她彎腰,以此‘恭送’他的離開。


    何沐晴以前沒發現他這麽卑鄙,直到今天,她才深刻的認識到他的卑劣手段,竟用這種方式逼她不能離開江城!


    可惡!


    有錢就是好,連警車都能隨便出動!


    此刻,一邊埋怨顧思博,一邊翻譯資料的何沐晴並不知道,離開辦公室的大boss哪都沒去,一直坐在車裏,瞧著大樓頂層亮著的燈光默默抽煙。


    那擴散開來的煙霧,好像漸漸的幻出她的影子……。


    何沐晴知道的是,這間看似整潔幹淨的辦公室,盡是他殘留的氣息。


    就是這種看不見也摸不著的無聲折磨,帶著總教她不能全心投入到工作中的魔力,她討厭這樣分神的自己,卻總情不自禁的抬頭打量著他辦公室裏的點滴。


    一如之前沒事了的時候,總想暗暗收集,關於他的一切是一樣的。


    辦公室向陽的那邊,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從她現在的位置看過去,那窗子好像一個巨大的鳥瞰平台,一眼就可以將江城的夜景收入眼中,有種俯視世界的感覺。


    辦公桌應該由上好的檀木製成,僅伏案都可以聞到淡淡的香氣,是那種可以提醒凝氣的薄荷腦香。後排白色的書架差不多擺滿了三麵牆體,教人一眼會誤以為錯進了圖書館。


    難怪他沒事時,總喜歡捧上一本書,就能靜待半天,原來他有這麽多藏書。


    他辦公室的整體風格是以黑白為主的,唯獨突兀的是會客區那邊,竟加入了看似幹淨的藍,像天空那樣的顏色。


    以往,何沐晴並不討厭這個顏色。


    現在越看越煩躁。


    形成一種,隻要看見藍色就禁不住想到開滿藍色小花的藍雪花的潛意識反應。


    突然,外頭響起一陣清晰的皮鞋聲。


    何沐晴不想搭理那個人,埋頭苦幹時,外麵又傳來敲門聲:“你好,請問有人嗎?”


    是陌生的男人聲。


    何沐晴筆下頓了頓:“有事?”


    “是這樣的,我是樓層保安,負責查點今晚加班員工人數,好訂夜宵的,你們幾位?”


    竟還有這個說法?


    何沐晴道:“一位,謝謝!”


    “不用客氣!”這位保安匆匆離開。


    差不多半小時後,將夜宵送來,一碗烏雞湯,一份米飯和一葷兩素的小菜,還有餐後水果。


    “加班不是都吃泡麵嗎?”何沐晴楞了下。


    “那是別的小公司,在咱們顧氏從來都是營養俱全的!”保安道:“樓下還有其他員工也在加班,我們一直在值班室,有什麽事可以隨時叫我們!”


    “好的!”知道不是她一個人在加班,何沐晴心裏的恐懼感稍稍打消了些。


    她並不知道,那些所謂加班的員工,也僅是為了陪她。更不知道所謂的夜宵也是顧思博特意吩咐的,一直到了淩晨五點,終於把手上的資料全部翻譯好。


    站在落地窗前,她看著即將蘇醒的城市,最後實在困的不行,窩在大boss的大班椅裏睡著了。


    而十幾個小時前,那位看似無情離開的顧大boss,因為擔心終忍不住,在她睡著之後悄悄走進辦公室,將吸頂燈燈光調暗後把外套蓋在她身上。


    睡著的她,像隻需要主人嗬護的小貓,蜷縮成團,軟軟也香香的,但醒了的她,又是一隻時刻都在戒備的刺蝟。


    世上怎麽會有像她這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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