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看西廂記了?靜和見她果然是從浣雲館的方向過來,打消了疑慮,姐妹告了辭。


    徐老太太那裏也不過是點了個卯,靜和見她沒有細聽的意思,就告辭迴了沐雲齋。


    進了六月,靜和的生辰就到了,今年因為是她行及笄禮的時候,老太太吩咐下來好好操辦。


    及笄禮前三日就要開始沐浴齋戒,以示虔誠。這事由周氏一手操辦,靜和倒省了心,安心在沐雲齋看醫書,隻對母親說,可畢竟徐五老爺的喪事還未滿半年,府內也不好大肆飲樂,周氏明白她的顧慮,隻是特意打發人去珍寶齋打了一副紅寶石赤金的頭麵。


    及笄禮的主人自然是她的父母,主賓周氏原本想請交好的傅夫人也就是大嫂子傅氏的母親,可徐老太太卻覺得輕了點,和濟王妃商議後,請了平郡王妃來為靜和插戴,傅夫人則作為讚禮。


    比徐靜綺及笄的時候強出不止一星半點去,姚氏眼紅不已,楊氏似乎被女兒做通了思想工作,一直擺出副端莊賢淑的樣子。


    這一日平郡王妃特意華服盛妝,拿了一隻嵌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大珠釵,一瞧便是價值連城,親手戴在靜和梳好的發髻上,傅太太也送了赤金鑲寶的步搖。


    江氏送的是對玲瓏玉鐲,楊氏是隻赤金臂釧,姚氏也故著體麵送了隻束發的翡翠玉環。


    “也不知四太太什麽意思,這玉環明明是男子束發用的,”錦心小聲抱怨著。


    紫瑛倒不以為意,“隨便放著就好,她送的東西,誰還認真翻出來帶不成?”


    靜和也是如是想,她翻看著梁若琳送來的一對做工精細的犀角杯子,說道:“這個倒好,迴頭擺在筠哥兒書房裏的多寶閣上去。”


    繡意端了個小盒子過來稟道:“姑娘,方才借著送平安符,圓真小師父送了這個來。”


    薛湜?靜和麵上露出些喜色,打開那錦囊,卻見裏麵有封信,讓靜和今日亥時去園子裏那株杏花樹下,他到時候用輕功帶她出去,他新發現了一個既有趣又漂亮的所在,今兒特意向宮裏告了假,要好好給靜和做壽。


    能去嗎?答案自然是否定的,隻是依著薛湜那脾氣,定然又會不理解,靜和輕歎一聲,將那封書信折了幾折,放到燈上點燃燒毀。


    錦心從旁覷著靜和的麵色,隻覺那燈光映在她白皙的臉龐上,一忽兒明一忽兒暗,卻沉沉似秋水一般,每每接到薛公子的信,主子總是這樣,似乎高興,卻又似十分發愁。


    正想著,就聽精和喚自己,忙上前兩步,聽她如是吩咐,“你去打聽打聽三嬸嬸和四嬸嬸今夜可在府裏?”


    錦心會意,姑娘必然是忌憚三太太、四太太,她出了門去廚房上,讓灶上的廚娘借著去大廚房支領柴薪,順道打聽了,才迴正屋來迴話。


    “說是三太太和四太太都吩咐人告訴了大廚房,今兒要去外頭應酬,叫廚上不必備飯,那廚娘還說三太太似乎是往慶國公府去,”錦心說道,“後來那廚娘迴來碰見四房的人去拿些鮮牛乳,說是四太太今兒要去錦鄉侯家。”


    靜和想了下,說一聲,“知道了”,又囑咐人今夜沐雲齋的人都不要離開院子半步,又吩咐繡意,“待會子你送個口信給圓真小師父,就說我今日受了些風寒,才喝了薑湯,最好不出屋子,不能去親自向她道謝了。”


    繡意知道她的意思,今兒是三姑娘及笄,什麽事兒非得去慶國公府,四太太做的就更明顯了,還專門打發人去廚房補上一句自己要去錦鄉侯家,多半是布下套兒要自家姑娘鑽。


    而薛湜精心準備了好幾日,陡然從圓真那兒聽到靜和果斷的拒絕,很是氣悶。


    他也不許人跟著,信馬由韁,沿著朱雀大街去了城東月牙湖旁的一座香苑。


    清風明月夜下,琵琶琴音有如裂帛,時而哀鳴,時而嗚咽,後又漸漸轉至歡欣,仿佛讓人看見平靜的大江之上,升起一輪圓月。


    畫舫之上,清風徐徐席麵,一襲湖藍綢衫的公子以手指合著拍子,似乎想起煩心事,唇角又溢出一絲苦笑。


    那歌妓瞧在眼裏,漸漸停下手中的琵琶,款步走至桌前,素手執起玉壺,往玲瓏玉盞中注入一杯佳釀,雙手舉杯遞向那公子,語聲婉轉如黃鶯瀝瀝啼鳴,“薛公子,不妨嚐嚐這梨花清釀,是雪娘去歲采梨花上的露水釀製的!”


    薛湜接過酒盅,昂首一飲而盡,隻覺清香在喉間竄溢,不由展演笑道:“雪娘,你不止琵琶又精進了,連釀酒的手藝也越發好了。”


    “公子過獎了,”雪娘螓首微垂,雙頰飄上兩朵粉紅,“是公子許久不曾來了,竟然聽不出雪娘方才一曲《西洲曲》中有兩處彈錯了。”


    “是麽?”薛湜微笑把玩著手中的玉杯,雪娘又執壺倒滿,薛湜再次昂首飲下,卻多了一聲歎息。


    “公子為何歎氣?”雪娘覷著他麵色,柔聲關切。


    “今兒是她十五歲生辰,我原想去恭賀她,帶她出來轉轉散散悶,她卻……連見一麵都不肯,”薛湜說著很是苦惱。


    “公子口中的她可是安慶侯府的姑娘?”雪娘問。


    “哦?”薛湜挑眉,“你也聽說過她麽?”


    “曾風聞些,”雪娘輕輕說了一聲,薛湜一連數月不來見她,她難免好奇,從薛林那裏打聽到些,當下卻也不提,隻說道:“能得公子如此看重,必然是貌美出塵,世間無雙的女子。”


    薛湜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又飲了一杯酒,似乎沉醉在甜蜜的迴憶之中。


    雪娘目光微黯,如夜幕中熄滅的燈,光華褪去,隻是托腮凝視著麵前之人,語氣中不覺染上兩分哀怨,“怎麽還會有人不願見公子這樣風華出眾之人?”


    “她是大家閨秀,說什麽定親之前最好不要見,以免影響她的聲譽,”薛湜話中帶著些苦悶,“我就想不明白了,她遲早是要嫁給我的,我不嫌棄她,還有誰會嫌棄?旁人的眼光又何必要管?之前她諷刺我依附尚書府生活,我如今在鑾儀衛任職,能自食其力,她又開始抱怨起我不能快些豐實房產基業,體體麵麵地迎娶她給她安穩的生活,女人呀,總是不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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