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劉仁又叫了景歡出去。


    原來是到了日常采購的日子了。


    他平日裏在宿州府來往得勤,雖說不能是全城人都認識他,但不小心的話到底還是會有幾個熟臉。


    這倒並不難辦,因采辦時並不隻劉仁一個人去,還是有車夫和小廝下去的,到時多數叫他們去溝通,劉仁隻用後麵協議價格,判斷是否被坑,便行了。


    這次叫景歡出去,隻是為了記賬的事。


    他的字依然有些不能入眼,這記賬又是個細致活,最好一丁點都沒錯才好。景歡便交代劉仁,叫他在每樣貨品上標上價格,迴來先交給她,景歡這裏慢慢算一遍便成。


    劉仁雖覺這樣全交給景歡有些過頭,可這好歹是正經差事,自己沒法擅自做主,隻得同意了。


    景歡看著劉仁出了院門,這才迴去找懷安。


    劉仁要采購,起得早,待送走了他,才到懷安起床的點呢。


    正好景歡剛進門沒多久,便見懷安揉了揉眼睛,醒過來了。她輕輕將水盆放到架子上,才過來為懷安更衣。


    懷安剛睡起時總是十分的好擺布,讓抬手便抬手,讓仰頭便仰頭,半點不見平日裏的囂張樣子。


    景歡也覺有趣,忽然起了壞心,明明已將衣裳套上了,她還是故意說:“再抬手一下。”


    懷安果然眯著眼睛又將胳膊抬了起來。


    景歡憋住笑,裝模作樣地在他袖子上拾掇兩下,又說:“放下吧。”


    沒過一會,她又忍不住吩咐,叫懷安再抬手。


    可這迴卻久久未見迴應。


    景歡偷偷往上一瞥,便見懷安正低著頭,斜著眼睛瞪她。


    這是被發現了。


    景歡暗自吐了吐舌頭,還狡辯道:“瞧袖子這裏都皺了……”一邊裝腔作勢地往懷安袖子那捋了捋。


    這丫頭。


    懷安心裏一陣無奈。


    這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是何繼過來了,給懷安端來了漱口的水。


    兩人就這麽伺候著懷安洗漱完畢,景歡先出門,打算去通知廚房擺飯。


    何繼也隨後跟上,堪堪在正房門口處叫住了景歡,景歡還當他有什麽事要交代,便站在原地等著。


    誰知何繼走了過來,聊的卻是十分無關痛癢的話題:“姑娘早晨是剛送劉仁兄弟走呢?我瞧著你起得挺早。”


    景歡略一皺眉,不知他問這個是什麽意思,但還是老老實實迴答了:“他今日走得好早,我要送他,便也起早了。”


    何繼又笑,緩步經過景歡,一邊說:“是起得早,昨天本是想讓他進城給我捎點東西的,給忘了,今日再想說,竟發現他已經走了……罷了罷了,等下次吧。”


    景歡當了真,隻說:“反正大概四五天就要出去一趟,若不是很急的東西,等下次帶也行。”


    何繼站住腳,點點頭,十分認同的樣子,又說:“瞧著你倆關係挺好,這次讓他帶什麽東西了沒?”


    景歡便搖頭:“沒有呢,我身上沒錢,沒法帶東西。”一邊暗暗瞥後院的地方。


    原還以為何繼是有正事叫她她才停下來,可這半天竟都沒說到主題,反而一直閑談著。景歡記掛著活計,心裏有些急。


    何繼卻仿佛看不見她臉色似的,依然慢悠悠地說:“劉仁兄弟要給姑娘你帶東西,哪用得著收你的錢?怕是白送他都樂意呢。”


    景歡便隻客套道:“怎麽會呢,他錢也不多……”又說,“我不能與你說話了,得趕快去跟廚房說,不然少爺早飯便要誤了呢。”


    何繼忙點點頭:“是呢,那你快去吧。”


    景歡這才得以脫身。


    再迴來時,卻見懷安還坐在屋內,也並沒有坐在外麵的椅子上,反而斜倚著床,頭枕著雙手發著呆。


    這短衫都已換好了,若往常這個時候,該是要去練劍了啊,怎麽還沒去?


    景歡心裏疑惑,便也這麽問出來了,但懷安不過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沒吭聲。


    這是怎麽了?突然不想練劍了?


    景歡一想,或許就是這樣的。


    練劍雖說看著好玩,但要每日每日地堅持下來,還是十分辛苦。


    就像自己,即便喜歡下廚,但偶爾也會感到厭煩。


    既想通了,她便不多說什麽了,轉身想去給茶壺裏添些水。


    誰知還未走到外室,就聽身後一聲悶響。


    她奇怪地迴過頭去,隻見懷安依然那個姿勢躺著,一隻腳踩在床上,另一隻腳卻晃晃悠悠地踢著窗沿,那悶響,便是這麽發出來的。


    原本隻是踢了一聲的,但懷安仿佛覺得這樣十分有趣似的,一次過後,又接著踢了起來,慢慢地還找出了節奏。


    雖說他看著仿佛是要玩似的,但這聲音,也太讓人心煩了。


    景歡不由抱怨了一句:“好吵啊,別踢了……”


    誰知懷安卻一瞪眼,火藥味十足地反問:“你管我!”


    景歡不由愣神。


    她又迴頭看懷安,懷安卻將臉扭到了另一邊。


    仿佛……鬧別扭似的。


    這鬧的又是什麽別扭?


    景歡不解,有心想讓懷安自己一個人靜靜,畢竟往日若是受了委屈,又不想跟人說的時候,也十分喜歡自己跑到遠處,待在一個沒人的角落自己消化。可是她又覺得此時直接走了,有些過分。


    便問道:“你今日是怎麽了?”


    懷安自然不會迴她,反而將臉又往裏扭了扭。


    景歡更奇怪了,試探著說:“是我做錯什麽了?”


    這迴懷安倒沒再扭頭了,當然他也沒有扭的餘地了。


    景歡隻聽到懷安那裏傳來一聲從鼻子裏發出的“哼”聲。


    仿佛嗤之以鼻。


    看來真是她做錯什麽了。


    可做錯什麽了呢?


    啊,對了,早上總讓他舉胳膊,懷安怕是覺得自己被耍了,所以生氣了吧。


    既想通了,景歡也不緊張了,她憋著笑,挪到懷安麵前,調侃道:“真生氣了?”


    懷安沒有動作。


    景歡皺了皺眉,又往前湊了湊:“這你都生氣?”


    這迴懷安卻是忍不住了,他唿啦一下翻身坐了起來,叫道:“誰說我生氣了?”


    景歡嚇了一跳,連忙向後退去,差點摔了個屁墩兒,因著被嚇到了,語氣便也不好起來:“瞧你這樣子,還說沒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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