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歡呢？”
“出去了。”
這是這幾日正院裏出現頻率最多的對話了。
最開始懷安還會問：“做什麽去了？”
何繼迴：“似乎是去前院了。”
去前院幹什麽，便不用說了。
一說完這句話，懷安的臉便能沉一沉。
懷安臉黑，不好過的自然是底下伺候的人。
漸漸的，連何繼也熬不過，偷偷將景歡拉出去，小聲囑咐幾句：“……如此怠慢，怎麽可以？少爺身邊離不了人伺候的。”
景歡也覺得有些委屈：“他往常不是總是臨近晚飯才能醒麽，怎麽這幾日醒得越來越早？若是能給個固定的點便好了，我估摸著時間迴來，便也誤不了事了。”
何繼故意沉了臉訓：“哪裏能嫌主子醒得早。我們做下人的，就得時刻守在主子的身邊，這樣主子有什麽事吩咐，咱們才能盡快迴應，哪裏有像你這樣的，一走便那麽久呢？”
景歡便抿了嘴。
她自然是知道這樣不好，可是，劉仁那邊，似乎也讓人放不下。
那日她受傷，劉仁過來看她，待第二天，她便趁著懷安午睡的時候，偷偷去瞧劉仁。
畢竟劉仁這樣關心她，她之前卻從未過問過劉仁的事，實在有些冷情。
誰知這一過去，卻正巧碰到一身短衫，坐在坡上吃著饅頭就菜的劉仁。
景歡當即愣得說不出話來。
劉仁這樣的少年，在她心中，大概應該一直是長衫挺立，雖布料粗糙，遮不住內裏風華。誰曾想有一日他會混在一堆糙漢子之中，完全不顧形象，連桌椅都沒有，就那樣坐在地上吃東西。
劉仁看到景歡時，也是愣了。
在他心裏，此時最不願讓人看到他這副模樣，尤其是景歡。
即便已在外麵曬了幾天，膚色不如原先白淨，可還是能清楚地瞧出來，劉仁在看到景歡時，那張臉刷地一下變得通紅。
兩人頓時局促了起來。
還沒開口，倒是周圍一起做工的漢子們說了話。
“呦，瞧瞧，這是哪個院子的小姑娘過來了？”
“嘖嘖，跑這裏來做什麽，是看上我們裏麵哪個了？說出來，我們幫你叫。”
“人家那白淨樣子，怎可能看上我們，你別瞎想了！”
“就是，王二，你家小子都能滿地跑了，見著姑娘還這副德性，小心你家那位追出來砍你！”
……
景歡就這樣呆愣愣地站在這裏，麵對著男人們的調侃，雖難堪，可不知此時該如何動作。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後來還是劉仁將她拖著帶到了一邊。雖說引起身後一陣噓聲，好歹不用時刻被人議論了。
兩人一獨處，氣氛反而更加局促了。
景歡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看劉仁，說：“你……你這是在做什麽？”
劉仁抿著嘴，目光去盯地上的草，說：“聽說前院要修個亭子，缺人，我便過來幫忙。”
景歡聽到這話，癟了癟嘴。
上次就是聽劉仁這雲淡風輕的語氣，自己才十分沒心沒肺地讓人走了。再迴想起之前，劉仁在住在正院時，每日便顯得累，自己也是粗心，那時若是多問問，或許能早點知道劉仁的境遇了。
劉仁見景歡的臉色，就知她在自責，他被人撞到這樣狼狽的樣子，雖然難堪，此時也隻好打起精神來安慰景歡：“……不過是看上去苦了些，你別擔心……”又轉了話題，“怎麽，你手上的傷好些了沒？”
景歡這次卻並未被他的話帶跑，依然低著頭，好一會，才突然抬頭問：“你之前跟我一起出來時，不就是說，不想做伺候人的事，不想再看人臉上嗎？”
劉仁臉上一僵，不自在地移開了眼睛：“說是那麽說，但哪有那麽容易？”
景歡張了張嘴，沒說話。
她忽然意識到劉仁想錯了自己的意思。
景歡並沒有嘲諷他的意思，可顯然劉仁以為景歡是在給自己提醒，是想讓他快些放下這“狼狽”的活計，趕快去幹自己想幹的事。
談何容易。
一時又沉默下來。
劉仁忽覺別扭，兩人或許因為一起逃出來，多少有些同病相憐的情愫，可是說到底，兩人之間並沒有半點關係，這樣耗費著時光，站在這裏，又是怎麽個意思？
他忽然煩躁起來，不想再見景歡那一臉自責，便說：“好了，就如先前所說，我並沒有什麽苦的，等會還要上工，我先迴去了。”
景歡見人要走，一時情急，忙拽住了劉仁的衣袖，問：“不是剛才吃過飯嗎？這就要急著上工？”
因抓著衣袖，劉仁不好掙脫，隻得站住了，不過卻還是答非所問：“等會便要上工了，我真得走了。”
不怪劉仁的抗拒，他本來就不願意熟人瞧見自己這個樣子的。
即便劉仁之前一直做的是下人，但衣著得體，身份在那圈子裏也算高，除去主子們，誰又會給他臉色瞧，哪像現在，被人唿來喝去，無半點尊嚴，這種樣子被人瞧見了，如何不尷尬？
好在景歡從不是個顧忌臉麵的人，她覺得難過，也隻不過是看劉仁吃得不好罷了。
不過景歡並不是意氣用事的人，也知道此時劉仁並不容易脫身，所以不在這苦力活上多做糾結，隻想了想，便提議：“要麽，往後我來送飯給你吧？”
劉仁心裏一頓，有些驚訝地看向景歡。
怎麽忽然要給他送飯？
不過驚訝隻維持了一小會，很快他就明白過來，一定是景歡看見自己剛剛吃的東西，覺得委屈了自己，才有了這樣的提議。
隻是……
“你或許能用廚房，可是即便主子允許了，但那裏麵的食材，說到底都是為主子買的，你拿來做給我吃，如何說得過去？”
是了，劉仁也是一個十分“斤斤計較”的人。
景歡的眼底忽然悲傷起來。
她是十分想為劉仁出一份力的。
兩人一同來到這風荷園，卻隻有自己一個人享受著“懷安貼身丫鬟”帶來的便利，當初這個救自己脫離苦海，甚至背棄了自己娘親的人，反而在過這樣的生活，讓她如何安心。
想及此，她隻扔下一句“這事我看著辦”，便丟下劉仁跑迴去了。
“出去了。”
這是這幾日正院裏出現頻率最多的對話了。
最開始懷安還會問：“做什麽去了？”
何繼迴：“似乎是去前院了。”
去前院幹什麽，便不用說了。
一說完這句話，懷安的臉便能沉一沉。
懷安臉黑，不好過的自然是底下伺候的人。
漸漸的，連何繼也熬不過，偷偷將景歡拉出去，小聲囑咐幾句：“……如此怠慢，怎麽可以？少爺身邊離不了人伺候的。”
景歡也覺得有些委屈：“他往常不是總是臨近晚飯才能醒麽，怎麽這幾日醒得越來越早？若是能給個固定的點便好了，我估摸著時間迴來，便也誤不了事了。”
何繼故意沉了臉訓：“哪裏能嫌主子醒得早。我們做下人的，就得時刻守在主子的身邊，這樣主子有什麽事吩咐，咱們才能盡快迴應，哪裏有像你這樣的，一走便那麽久呢？”
景歡便抿了嘴。
她自然是知道這樣不好，可是，劉仁那邊，似乎也讓人放不下。
那日她受傷，劉仁過來看她，待第二天，她便趁著懷安午睡的時候，偷偷去瞧劉仁。
畢竟劉仁這樣關心她，她之前卻從未過問過劉仁的事，實在有些冷情。
誰知這一過去，卻正巧碰到一身短衫，坐在坡上吃著饅頭就菜的劉仁。
景歡當即愣得說不出話來。
劉仁這樣的少年，在她心中，大概應該一直是長衫挺立，雖布料粗糙，遮不住內裏風華。誰曾想有一日他會混在一堆糙漢子之中，完全不顧形象，連桌椅都沒有，就那樣坐在地上吃東西。
劉仁看到景歡時，也是愣了。
在他心裏，此時最不願讓人看到他這副模樣，尤其是景歡。
即便已在外麵曬了幾天，膚色不如原先白淨，可還是能清楚地瞧出來，劉仁在看到景歡時，那張臉刷地一下變得通紅。
兩人頓時局促了起來。
還沒開口，倒是周圍一起做工的漢子們說了話。
“呦，瞧瞧，這是哪個院子的小姑娘過來了？”
“嘖嘖，跑這裏來做什麽，是看上我們裏麵哪個了？說出來，我們幫你叫。”
“人家那白淨樣子，怎可能看上我們，你別瞎想了！”
“就是，王二，你家小子都能滿地跑了，見著姑娘還這副德性，小心你家那位追出來砍你！”
……
景歡就這樣呆愣愣地站在這裏，麵對著男人們的調侃，雖難堪，可不知此時該如何動作。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後來還是劉仁將她拖著帶到了一邊。雖說引起身後一陣噓聲，好歹不用時刻被人議論了。
兩人一獨處，氣氛反而更加局促了。
景歡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看劉仁，說：“你……你這是在做什麽？”
劉仁抿著嘴，目光去盯地上的草，說：“聽說前院要修個亭子，缺人，我便過來幫忙。”
景歡聽到這話，癟了癟嘴。
上次就是聽劉仁這雲淡風輕的語氣，自己才十分沒心沒肺地讓人走了。再迴想起之前，劉仁在住在正院時，每日便顯得累，自己也是粗心，那時若是多問問，或許能早點知道劉仁的境遇了。
劉仁見景歡的臉色，就知她在自責，他被人撞到這樣狼狽的樣子，雖然難堪，此時也隻好打起精神來安慰景歡：“……不過是看上去苦了些，你別擔心……”又轉了話題，“怎麽，你手上的傷好些了沒？”
景歡這次卻並未被他的話帶跑，依然低著頭，好一會，才突然抬頭問：“你之前跟我一起出來時，不就是說，不想做伺候人的事，不想再看人臉上嗎？”
劉仁臉上一僵，不自在地移開了眼睛：“說是那麽說，但哪有那麽容易？”
景歡張了張嘴，沒說話。
她忽然意識到劉仁想錯了自己的意思。
景歡並沒有嘲諷他的意思，可顯然劉仁以為景歡是在給自己提醒，是想讓他快些放下這“狼狽”的活計，趕快去幹自己想幹的事。
談何容易。
一時又沉默下來。
劉仁忽覺別扭，兩人或許因為一起逃出來，多少有些同病相憐的情愫，可是說到底，兩人之間並沒有半點關係，這樣耗費著時光，站在這裏，又是怎麽個意思？
他忽然煩躁起來，不想再見景歡那一臉自責，便說：“好了，就如先前所說，我並沒有什麽苦的，等會還要上工，我先迴去了。”
景歡見人要走，一時情急，忙拽住了劉仁的衣袖，問：“不是剛才吃過飯嗎？這就要急著上工？”
因抓著衣袖，劉仁不好掙脫，隻得站住了，不過卻還是答非所問：“等會便要上工了，我真得走了。”
不怪劉仁的抗拒，他本來就不願意熟人瞧見自己這個樣子的。
即便劉仁之前一直做的是下人，但衣著得體，身份在那圈子裏也算高，除去主子們，誰又會給他臉色瞧，哪像現在，被人唿來喝去，無半點尊嚴，這種樣子被人瞧見了，如何不尷尬？
好在景歡從不是個顧忌臉麵的人，她覺得難過，也隻不過是看劉仁吃得不好罷了。
不過景歡並不是意氣用事的人，也知道此時劉仁並不容易脫身，所以不在這苦力活上多做糾結，隻想了想，便提議：“要麽，往後我來送飯給你吧？”
劉仁心裏一頓，有些驚訝地看向景歡。
怎麽忽然要給他送飯？
不過驚訝隻維持了一小會，很快他就明白過來，一定是景歡看見自己剛剛吃的東西，覺得委屈了自己，才有了這樣的提議。
隻是……
“你或許能用廚房，可是即便主子允許了，但那裏麵的食材，說到底都是為主子買的，你拿來做給我吃，如何說得過去？”
是了，劉仁也是一個十分“斤斤計較”的人。
景歡的眼底忽然悲傷起來。
她是十分想為劉仁出一份力的。
兩人一同來到這風荷園，卻隻有自己一個人享受著“懷安貼身丫鬟”帶來的便利，當初這個救自己脫離苦海，甚至背棄了自己娘親的人，反而在過這樣的生活，讓她如何安心。
想及此，她隻扔下一句“這事我看著辦”，便丟下劉仁跑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