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很深,兩邊有垂楊係馬之處,亦有亭台數座、花木幾簇,甚是風雅怡人。第一進院子後麵是一座雕甍飛簷的樓閣,閣前紅燈垂掛,彩繡飄揚。進入閣中,首先看到的是一間大廳,廳中陳設奢華,桌椅羅列,香霧飄飄,熏人欲醉。大廳靠後的地方,有一座半米高的台子,台前懸掛著珍珠垂簾和半透明的寶羅綃帳,幾個容貌秀麗的女子坐在簾後台上,皓腕輕抬,彈奏著古箏、琵琶、箜篌等樂器。門開處,一陣風過,珍珠簾動,羅帳微卷,和著舒緩的樂曲,給人一種似真似幻的感覺。時辰尚早,大廳中客人不算太多,幾個富商模樣的人壓低了聲音,似乎在談著生意。幾個儒生模樣的人一邊喝茶品酒,一邊談詩論文,皆不甚注意廳中的歌樂。董媽媽招唿美男子和夏雲嵐在珍珠簾前坐下,立即有伶俐的丫頭送上茶水果品、以及各樣精巧點心。大半天沒吃飯,夏雲嵐早已餓得肚子咕咕叫。嬌翠善解人意地拈了塊芝麻紅棗雲片糕,蘭花指捏著送到夏雲嵐嘴邊。夏雲嵐吞下雲片糕,指著美男子對嬌翠笑道:“給我這位兄台也來一塊。”嬌翠笑睨了一眼美男子,口中略含薄嗔地道:“薛公子還不知道麽?楚公子瞧不上我們這些庸脂俗粉,從來不許我們近他的身。”夏雲嵐奇道:“咦,兄台,你到這裏不找姑娘作陪,是純粹喝茶聽曲來的麽?”美男子看著夏雲嵐笑道:“純粹喝茶聽曲有何不可?”嬌翠捂嘴笑道:“薛公子,別聽楚公子胡說!他是在等麗姬姑娘呢。”“麗姬姑娘是哪個?”夏雲嵐掃了一眼珠簾羅帳後的幾個美貌女子。“麗姬姑娘是我們怡春院的花魁,住在後院景秀閣中。”嬌翠指了指大廳中通往後院的側門,聲音中帶著幾分醋意、幾分不滿:“平常人她也不見,唯她看得上的王公貴族或楚公子來時,她才難得肯出來露個麵。”“嗬嗬,那麗姬姑娘要如何美貌,方能有這般派頭?”夏雲嵐看著美男子調笑道:“兄台何不叫她出來見上一見?也好叫兄弟我一飽眼福。”美男子呷了口茶,目光在夏雲嵐臉上略略一頓,也用了調笑的口吻道:“麗姬姑娘雖美,若是小兄弟你扮做女子模樣,隻怕比之麗姬還要美上三分。”夏雲嵐吃了一驚,莫非這美男子看出了自己的女子身份?心中雖驚,麵上卻不露半點兒聲色:“嗬嗬……兄台玩笑了。”這時,董媽媽走了過來,一臉老沒正經地笑向美男子俯耳大聲道:“已經叫人通知麗姬姑娘,楚公子大駕光臨。麗姬姑娘說自己稍事打扮,即來為楚公子獻舞一曲。”“麗姬姑娘要出來了嗎?”董媽媽的聲音早驚動了大廳中的客人,幾個商人停止了低語,幾個儒生停止了談詩論文,一齊把目光朝美男

    子和董媽媽望過來。董媽媽得意地站直了身子,向在場的客人揚聲道:“可不是,今兒個你們能見到麗姬姑娘,可是全托了楚南衣楚公子的福。”客人中立即一陣嘩然,有人大聲議論起麗姬的美貌和才藝,有人擎了酒杯過來,畢恭畢敬地與楚美男喝了一杯。夏雲嵐卻心中微動,半晌無語。楚南衣……這名字為何莫名地有些熟悉?低頭想了會兒,終於想起這是她前世裏唯一的一位網友的名字。初次殺人後,她緊張、害怕,她噩夢連連、坐立不安。為了叫自己平靜下來,她隨便下了個聊天軟件,隨便加了個好友,向對方訴說她的恐懼和顫抖。聊完那次之後,她便拉黑了他,同時永久刪除了那個聊天軟件。那是她成為殺手後唯一一次的軟弱,也是她唯一一次對著一個陌生人展露自己的軟弱。這個被她隨便加的人,名字叫做楚南衣。她已不記得他曾經對她說過什麽,隻記得他曾經安慰過她。對麵的這個楚南衣,可是那個曾經隔著屏幕,傾聽過她的軟弱、安慰過她的驚恐的楚南衣?她抬起頭,出神地打量著他。“薛公子——”嬌翠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嗔道:“楚公子臉上生了花麽?你都不看小女子一眼。”夏雲嵐迴過神來,捉住嬌翠的手笑道:“楚公子臉上倒沒有生花,我隻是想瞧瞧,他憑什麽就引得佳人對他情有獨鍾?”楚南衣側過頭,戲謔地問:“小兄弟看出來了麽?”“那還用看?”嬌翠飛了個媚眼道:“楚公子出手大方,人又英俊瀟灑,哪個女子得到楚公子的青睞,能不對他情有獨鍾?”“這麽說,你心裏也是喜歡他的嘍?”夏雲嵐故作不悅地丟開了嬌翠的手:“你喜歡他,就到他那邊去好了,我這裏不用你侍候。”“哎呀,薛公子誤會了。”嬌翠攀住了夏雲嵐的脖子,扭著身子嗲聲道:“小女子自從見了你薛公子,心裏哪兒還裝得下別人。小女子嘴拙不會說話,惹得薛公子生氣。薛公子打小女子兩下就是了,可千萬不要不理小女子。”說著,嬌翠拿著夏雲嵐的手便往自己臉上拉。夏雲嵐與嬌翠調笑,原本隻是逢場作戲,此時見嬌翠如此,終於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站起身推開嬌翠道:“我是個沒錢的,你對我好,可不是白白浪費了自己的感情?”嬌翠隻當夏雲嵐還在生自己的氣,又要靠上前來。楚南衣看出了夏雲嵐臉上的不耐煩,對嬌翠一擺手道:“你先下去,我和小兄弟有幾句體己話說。”青樓女子最擅察言觀色,一聽楚南衣的話,又看了看夏雲嵐的臉色,立即識趣地施禮退了下去。“兄台有什麽話要說?”夏雲嵐重新坐下來,整了整被嬌翠靠得有些散亂的衣衫問。“其實也沒什麽要緊的。”隔著桌子,楚南衣將身子

    俯近夏雲嵐,收起了適才的戲謔,一本正經地道:“為兄想知道,小兄弟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難處?”“兄台何出此言?”夏雲嵐訝然道:“我像遇到了難處的樣子嗎?”楚南衣笑道:“沒有難處最好,若有難處,記得你還有我這個兄弟。”夏雲嵐深深看了一眼楚南衣,萍水相逢,他為何對自己如此熱情?仿佛發現了夏雲嵐眼中的疑惑,楚南衣解釋道:“為兄隻是隨口一問,小兄弟不必在意。因我見你衣著普通,身上卻帶著價值連城的玉佩,是以心中疑惑。想那玉佩或是小兄弟的傳家之寶,小兄弟因急於用錢,不得不忍痛出手?”夏雲嵐萬萬沒想到,自己不過隨手撿塊玉佩,竟被人聯想出如此一段淒慘身世。她有些好笑地端起了茶盞道:“兄台想多了,我那玉佩是別人送的。”“別人送的?”楚南衣先是訝然,繼而自以為是地笑道:“明白了,能將那麽貴重的東西贈予小兄弟的,定是小兄弟的心上之人。”心上之人——“咳咳……”夏雲嵐剛剛喝進嘴裏的一口茶差點兒沒噴出來:“兄台……兄台的想象力可真豐富……”“難道不是?”楚南衣不可置信地道:“除了心上之人,誰會拿那麽貴重的東西送人?不過……話說迴來,如果是心上人送的禮物,小兄弟應該不會隨隨便便拿出去當掉……”“兄台不必亂猜。”夏雲嵐放下茶盞,拍拍胸口理順了氣道:“是我去藥店的路上救了個受傷的人,那人大方得很,隨手從腰間扯下塊玉佩給我,以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原來如此……”楚南衣若有所思地道:“玉佩雖珍貴,比起性命來到底微不足道。”“可不是嘛。”夏雲嵐深有同感:“若沒了性命,再多的身外之物亦無福消受,所以我也就不客氣地收了。”“嗬嗬,小兄弟真乃爽快之人。”楚南衣倒了杯茶,漫不經心地道:“不知小兄弟在何處遇到那人,又是如何救了那人的性命?”“具體什麽地方我也不太清楚。”聽楚南衣問起那人行蹤,夏雲嵐留了個心眼,一臉誠懇地道:“我對這天武城並不熟悉,隻記得在一條巷子裏。他其時流血不止,我身上剛好帶著一瓶金瘡藥,便好心給他敷上止了血。”所謂救人救到底,她既收了人家的東西,自然不宜再暴露人家的行蹤。事實上,她知道那條巷子叫做永新巷。楚南衣沒有再問,隻催著伺候的丫頭上酒上菜,別餓壞了他的小兄弟。剛剛吃了些果品點心,夏雲嵐並不十分饑餓。然看這裏的酒菜,其色其香幾乎堪與明月樓媲美,又止不住拿起筷子吃了許多。杯盤撤去之時,大廳中的客人漸漸多起來。有人聽說花魁麗姬稍後會親自獻舞,竟特意命自己的隨從或小廝出去唿朋喚友來一同欣賞。人多是非多

    。來到這裏的大多是些紈絝子弟或平日慣作威福的大爺,聚在一處難免磕磕碰碰。有人嫌鄰桌的聲音擾了自己,有人嫌前麵的人擋了自己的視線,甚至有人嫌對方帶的小廝太醜,倒了自己的胃口。還有人唿奴喝婢,罵丫頭們上茶上酒不及時。一時裏,大廳內吵吵嚷嚷,令董媽媽高興之餘又十分頭疼。“去——把後麵打雜的丫頭小廝們全部叫過來。”董媽媽對身邊的一名下人道:“就說今日人多,讓他們全部到前廳幫忙伺候。”那下人答應著去了。不一會兒,帶了七八個丫頭小廝過來。董媽媽向那幾個丫頭小廝訓話道:“前廳客人尊貴,你們須小心伺候,萬一惹惱了哪位客人,迴頭仔細你們的皮。”丫頭小廝們諾諾答應,各自散向大廳裏伺候不提。不一會兒,珠簾羅帳後絲竹聲止,歌樂聲停,一名青衣侍女領著一名一襲紅裳、身材窈窕的女子嫋嫋而來。本書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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