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廚房裏每天還會準時送飯過來。每次將那些騷臭的飯菜倒掉時,淺畫都要感歎一句:“早知道咱們應該養頭豬,也不至白白浪費了這些飯菜……”這天黃昏,再次聽到淺畫的嘮叨時,丁香忍不住笑道:“咱們養頭豬有什麽用?養大了又沒人敢動手宰了它,還不是白白便宜大廚房那邊?”淺畫這段時間練功刻苦,手臂上長了許多力氣,聞言不服氣地道:“誰說沒人敢動手宰了它?我就可以宰了它。”“你宰豬?哈哈……”丁香大笑道:“我瞅你連隻雞也宰不了。”“你不信?我宰給你看看——”淺畫說著,便追著丁香要掐她的脖子。丁香一邊逃一邊求饒道:“好了好了,我信還不成麽?”夏雲嵐在房間裏看著外麵兩個丫頭追逐打鬧,不覺微微抬起了唇角。這段日子,懿太妃明知道漪蘭院裏有餘糧,卻還要頓頓派人送來騷飯臭菜羞辱她,不過是有意要惹她不痛快罷了,她偏不當迴事。縱使每日裏隻就著些蘿卜幹菜下飯,她也維持著平靜淡然的心境。倒是難得百合、丁香、淺畫三個丫頭,跟著她一起受苦,卻毫無怨言,還一如既往地歡快。她從來沒有盼過蕭玄胤迴來,然而此時,為著三個丫頭計,忽然覺得還是有他在王府裏比較好。他去了哪裏?為何不聲不響一走月餘?看懿太妃和府中下人的樣子,似乎早已習慣了他的不告而別和長久失蹤。不是說他在朝中獨攬大權嗎?這樣長時間離開,就不怕朝中有所變動嗎?沉思默想間,大門外忽然響起幾下不輕不重的扣門聲。夏雲嵐眉心一跳,莫非想曹操曹操就到?然而,抬眸望去,進來的卻是秦沐風。收起心底隱約的一絲失落,見秦沐風麵上風塵仆仆,左臂上纏著布帶,右手裏提著一個黃木盒子,忙迎出去關切地道:“秦侍衛受了傷?”秦沐風將黃木盒子遞給淺黃,向夏雲嵐行了個禮道:“王妃無需擔心,皮肉之傷而已。屬下已拿迴接骨木,並叫李大夫又配了幾副藥,王妃服用過後即可痊愈。”夏雲嵐點了點頭,別人用生命為她去冒險,她也不願隻用幾句客氣話打發,唯把這份恩情記在了心裏。秦沐風又道:“屬下前往龍炎國這段時間,派了幾名可靠的侍衛暗中保護漪蘭院。今屬下既迴,便依然由屬下親自保護。王妃且安心養傷,有什麽事可以隨時召喚屬下。屬下告退——”難怪漪蘭院這段日子風平浪靜,原來是由暗衛守護著。這秦沐風果然不愧是蕭玄胤身邊的人,做事滴水不漏,靠譜得緊。秦沐風走後,夏雲嵐心裏越發思緒難平。背著百合、丁香、淺畫,她拿出了蕭玄胤初見那夜交給她的盛著毒藥的小瓷瓶,同時想起那夜蕭玄胤冰冷的眼神和冷酷的話語:“半年後你若證明不了自

    己,本王希望聽到你暴病而亡的消息。”若是無情,何需等到半年之後?不用他動手,也不用這毒藥,她早已死在別人的暗算之下。他派了自己最信任的護衛來保護她,難道說……他並不希望她死?也或者,他的本意並非保護,而是在監視。他曾對她說過:“夏雲嵐……你想要得到什麽?別人能給你的,相信本王會加倍給你。”既然他早已認定了她是奸細,自然要想方設法查出她幕後的主使,或者至少,找出她的幾個同夥。他保護她,大概隻是把她當作能夠順藤摸瓜的線索而已。若是到了一定的時間,她這根線索仍然提供不出什麽有價值的信息,不知道他會不會失去耐心,為曾經對她付出過的人力、物力而惱羞成怒?離半年的約定差不多還有三個月,無論到時結果如何,她必須使自己至少擁有逃離險境的能力。從這天開始,夏雲嵐不顧肩頭傷痛,加快了練功的速度。花開花謝,春來春去,轉眼牆角小桃樹上的桃花已落盡。這日傍晚,夏雲嵐吃過飯正要迴房練功,院門外忽然響起兩三下叩門聲。因著懿太妃的命令,祁王府久已無人到漪蘭院走動,這個時間會是誰呢?百合、丁香在附院裏收拾廚房,淺畫不知在自己房間裏忙些什麽,夏雲嵐肩頭傷處已將近痊愈,便自己走過去打開了大門。大門開啟處,蕭玄胤久違的身影驀然出現在眼前。天邊微雲淡月,麵前的人紫衣華服,如風中玉樹,晃人眼目。夏雲嵐微微怔了一下,淺淺施禮笑道:“王爺別來無恙?”蕭玄胤大概沒有想到開門的會是夏雲嵐,神色間亦是一愣。淡淡薄暮裏,隻見夏雲嵐羅衣輕軟,長發垂腰,樣子慵慵懶懶,清亮笑眸裏偏又透著股說不出的英氣。一別月餘,她的臉色紅潤如初,絲毫不見憔悴。他竟不知,該為之欣喜,還是該為之失望。一月前不告而別,她知不知道,他其實有些生她的氣?那日,她說,萬一將來王爺身邊有個三妻四妾……她難道不明白,此生得她為妻,人間紅顏盡成庸脂俗粉?然而,賭氣離去後,他終是放心不下,這才派了最得力的護衛秦沐風在暗地裏保護她。雖然知道秦沐風一定會盡職盡責,但不知為何,他還是隨口對秦沐風說了句:“你的命是王妃救的……”從前,離開祁王府,他的心向來隻念著國事,念著朝中的權利之爭。可此次,明月天,風雨夜,他的麵前卻時常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她的影子。而今,她就站在他麵前,淺笑盈盈,容華如玉,他卻恍然如在夢中。如同夢裏一般,他伸手去拉她。她卻向旁一閃,敏捷地避過了他的手。心裏像有什麽東西輕輕碎裂,但久別初見,他忍耐了下自己的脾氣,裝作不在意地跨進門去,淡聲道:“本王迴得晚

    了,漪蘭院的蘭花可是已凋盡?香氣比往年清減了許多。”夏雲嵐頓了一下,眸光微轉,打著哈哈道:“嗬嗬,蘭花嘛……嗬嗬……”聽夏雲嵐的聲音不大對勁,蕭玄胤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向蘭圃望去。蘭圃裏鬱鬱蔥蔥,竟是從來沒有過的繁茂。慢著——那些碧生生、綠油油的東西分明不是蘭花,是……蔬菜。蕭玄胤瞪起了眼睛,望著蘭圃不發一語。此時,百合、丁香、淺畫都聽到了院子裏的動靜,連忙跑了出來。看到蕭玄胤,三個丫頭嚇了一跳,趕忙向他施禮問安。蕭玄胤卻似沒有聽到一般,兀自隻盯著蘭圃發呆。夏雲嵐心裏嘀咕道:堂堂祁王,不至於被幾株蘭花刺激成這樣吧?麵上卻不得不含笑安慰道:“王爺無需太難過,看,這裏還留著一畦——”說著,夏雲嵐走過去彎腰撥開蔬菜,指給蕭玄胤看肥胖的蔬菜後被擠得瘦骨伶仃的幾株蘭花。蕭玄胤皺緊了眉頭,目光慢慢投在夏雲嵐臉上,冷得像要把人凍住。夏雲嵐脖子後麵冒出一層涼意,舔了舔嘴唇,訕笑道:“王爺這麽喜歡蘭花,怎地不在桐華院植上一些?”蕭玄胤繼續沉默。“王爺……”百合小心翼翼地叫道:“蘭花雖好,怎及王爺身子重要?王爺莫要氣壞了自己。”蕭玄胤這才略略移動了目光,掃了眼百合,陰沉著臉道:“是誰除去了蘭花?”沒有人迴答。半晌,淺畫小聲道:“是……”“是我!”夏雲嵐截住淺畫的話,視死如歸般望著蕭玄胤道:“不是我的命令,誰敢動漪蘭院裏的東西?”蕭玄胤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捏住了夏雲嵐即將複原的肩頭道:“你傷勢未愈,哪來的力氣做這些事?”“啊——”夏雲嵐痛唿一聲,這才發現蕭玄胤手上並未用力,自己杯弓蛇影,未免有些丟臉。她尷尬地咳了一聲,很快一臉理直氣壯地道:“王爺既知我受傷之事,難道不知你娘親——太妃她老人家不許我們出去吃飯之事麽?”“據本王所知,一日三餐並不曾少了漪蘭院的。”蕭玄胤冷聲道。“嗬嗬,是誰告訴你的?”夏雲嵐嘲諷地笑道:“你且問問三個丫頭,送來的一日三餐有誰吃得下去?”“王爺,那些飯,隻怕給豬豬都不一定吃。”丁香心直口快地道。蕭玄胤看向百合,百合微微點了點頭。淺畫也力證道:“那些飯不是騷就是臭!王爺若不信,婢子帶你到那邊看看,那裏有婢子今日午時倒掉的午飯和黃昏時倒掉的晚飯。”蕭玄胤眯起了眼睛,目光中幾許憤怒,幾許難以置信。原來,秦沐風雖然負責保護夏雲嵐,但也隻是遠遠看視著漪蘭院,每日隻見大廚那邊送三餐過來,卻不知三餐早已騷臭難吃。夏雲嵐繼續道:“王爺隻知自己賞蘭風雅,難不成要我們活活餓死麽?我豈

    不知那些蘭花種在院子裏比蔬菜好看,可蘭花畢竟當不得飯吃,王爺再喜歡,也該分得清蘭花和四條人命孰輕孰重吧?”其實,不種蔬菜,漪蘭院四人也未必會餓死。但此時既要推托責任,少不得隻好說得嚴重些。聽得夏雲嵐之言,蕭玄胤果然很是震驚。一絲愧意慢慢自眸底生起,良久,他放緩了聲音道:“此事,你為何不早些告訴秦護衛。”夏雲嵐冷笑道:“你也沒有告訴我,他除了保護我不死之外,還管吃飯這些小事呀。何況,若非我被人暗算,差點兒丟掉性命,恐怕到現在也不會知道有他的存在。”蕭玄胤一時裏竟無言以對。本書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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