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頭挑起,冷笑道:“看樣子是沒來過。”


    “連出殯,都不打算來了。”


    柒州帝君何等金貴,國事繁忙,竟連自己嫡妻的喪事,都統統撒手交與旁人。


    那丫頭若是泉下有知,是否還能說出那句她從不曾後悔的話?


    他不肯來,我則偏要叫他來。


    ……


    宮女突然跪地磕頭,邊磕邊央求道:?“蘇郎君,帝君能同意您進宮,為主子娘娘辦喪事,那您在主子娘娘的母家青州,必定是身份十分貴重的。”


    “能否請您……”那宮女一把抓上我衣襟,哀求道:“請您去曦妃宮裏,勸說……勸說帝君。”


    宮女抬頭望著我,淚珠子啪嗒往下掉,抽噎道:


    “今日送主子娘娘走,主子娘娘也一定希望帝君能陪著他。”


    她如今敢與我直視,敢抓著我衣襟,便是全然不要命的打算了。


    須知卑不可視尊,說話時眼神都需避忌,更遑論抓著我的衣襟,以下犯上。


    這般逾矩,便是杖斃也不為過。


    若今日不除曦妃,隻怕我這邊不計較,總有人會對青晴帝後殿的人,一一下手。


    如今我這個青州母家的人在,她便敢這般胡亂殺人,毫不忌諱,可知那丫頭隱忍了多年,活的有多不順心。


    今日她出殯,我便當著她的靈柩,好好計較一番。


    伸出一隻手,抓向宮女纖細的胳膊,提力一拉,道:


    “起身罷,你們帝君不在曦妃宮裏。”


    那宮女,頓時便如死了心一般,渾渾然起身,眼上蒙著一層灰霜。


    “蘇……郎君,奴婢省得。”


    她匆匆低下身,雙手合結放在右胯處,微微一伏,嘴裏輕聲碎念道:


    “他國外男,無論幾多金貴,自然也是管不了咱們帝君的後宮……”


    見她渾噩間,眼瞧著就要撞上門檻,忙出聲喚道:


    “慢著!”


    見我喊她,宮女下意識轉身,忽又似想起什麽,眼裏滿是欣喜。


    “蘇郎君,可是有辦法了?”


    大袖一揮,走到她跟前,歪頭輕笑:


    “你去曦妃宮裏,告訴她帝後已仙去,速來靈堂守靈。”


    那宮女驚得一個踉蹌,後退一步扶住門檻,搖頭道:


    “蘇郎君,曦妃哪裏是我請得動的……”


    眉頭一挑,故作城府道:


    “你隻管去傳話,若她不來,自有人請她來。”


    “若是她不肯,或者不見你,隻差個人隨便打發……又或者著人打你……”


    “你隻管尊了禮數,拜她一拜,再說句“帝後有請,得罪了。”,自有人會幫你。”


    那宮女不敢置信,直搖著頭道:


    “主子娘娘已經仙逝,如何還會傳話?”


    我挺直了腰身,一隻手負在背後,一隻手掀開門簾,露出一隻眼睛瞧著靈堂,嘴角微微揚起。


    “你隻管,去就是了。”


    “我來了七日,就聽了不少關於曦妃的故事,今日若不仔細瞧她一瞧,再叫她實心實意給我晴兒上柱香,三叩九拜……”


    眸間閃過一絲狠厲,猝然掃下簾子道:


    “也白枉我疼她這一場。”


    那宮女潸然淚下,誠心實意地對著我三叩九拜,行了好大一個禮。


    她站起身,一把擦去淚水,道:


    “奴婢去。”


    點了點頭,轉過身對著空氣道:


    “都聽清楚了?把人拿來,中途交給武衛。我會讓武衛在宣和殿接應你們。”


    擰著眉頭想了想道:“還有贓物……金葉子,和那個貼身宮女,一並帶來,一個不留。”


    “再去議事殿通知柒州帝君一聲,他的愛妃被我蘇陽離拿了。”


    又仔細想了想,搖頭道:“不必通知柒州帝君了。”


    隻怕這小宮女一到曦妃宮苑,再由暗衛把人綁了強行帶來……合宮那麽多雙眼睛,曦妃也不是吃素的,自然有人會去通報。


    何苦來哉勞煩我的人跑一趟?


    那宮女一時怔住了,結巴道:


    “蘇…….蘇郎君,您在同誰……說話?”


    柔了柔音色道:“幫你的人。”


    “去吧,早去早迴。”


    宮女站起身,行了兩步又轉過頭,深鎖眉頭道:


    “蘇郎君,奴婢想為主子娘娘報仇,和蘇郎君一樣想讓曦妃,為主子娘娘磕頭認錯…….”她努了努嘴,抬頭道:“曦妃是唐州的公主。”


    唐州的公主......


    難怪這樣猖狂,任由妃嬪滅後,柒州帝君都不過問一句。


    神色如常,道:“去吧!”


    ……


    從靈堂大殿的偏門而出,東南角深紅的宮牆下,板凳刑具已不見了,隻有一灘比宮牆顏色,還深的血跡。


    攏著袖子,繞過那灘血跡,走到牆角,攤開袖子,取出一隻流星球,拉了引繩,拋向天,又攏起袖子,後退兩步。


    一束流星炸開在天空之中,仿若銀星飄落人間,四散而去,美極。


    沉悶的衝聲,被震天響的哭聲一掩,卻聽得不真切了。


    算算時間,在宮門口偏殿吃茶的武衛,看到信號趕來……再去宣和殿接應暗衛…….


    柒州帝君同時看到,靈堂處有異像……


    可惜他不肯來靈堂,必定忌諱著什麽,若隻說曦妃被我綁到了靈堂,他或許…….未必會親自來一趟。


    但如今,有這閃耀星空的流星球。


    他必定會料想,我抓了曦妃,可能不止守喪守靈這麽簡單。


    不管他是否真心實意的寵愛曦妃……


    隻要他知道曦妃有危險,看在唐州的麵子上,他今夜,也不得不來一趟。


    夜色闌珊,殿門外掛滿了白燈籠,燈籠裏的燭光微弱,在黑夜的風中,一擺一擺。


    太吵了。


    尤其是不帶真心的哭聲。


    慢慢走出靈堂殿院子外的大門,順著官道踩步數。


    一步……


    兩步……


    那丫頭信上,總是在報平安,我以為她過的好。


    人間事,錯錯對對,好與不好。


    竟也沒個古聖先賢寫書撰冊,告訴我,究竟如何分辨。


    柳絮紛飛,夜如白晝。


    今夜青晴出殯,合宮都忙碌著。


    官道上有許多小太監在忙碌。


    靈堂殿外,有一偏殿,人來人去熙熙攘攘,看著極是熱鬧。


    “蘇郎君安好。”


    迎麵來的宮女太監,見是我,會側身讓道行禮。


    “哎……慢著。”


    那白淨的太監站定,側身低頭。


    伸手指向靈堂側的偏殿,問道:“那裏是做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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