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倆要賣煙燭爸媽的墳,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吧!」


    老太太坐在輪椅上,麵無表情注視著鄭汝,慢吞吞地轉過頭來,又看嚮慕剛。


    這就是她生出來的好兒子啊,自私自利,被金錢蒙蔽了眼睛,一年到頭沒個電話、甚至是不孝順她,她都能忍,關係到手足情深,老太太忍不了了。


    鄭汝賠著標準版的假笑,「媽……我和慕剛也是手頭資金周轉不夠,您放心,等我們有錢了,再把哥哥和嫂子的墳買迴來。」


    「上次你們賣房子的時候,也是這麽說的!」


    老太太別開眼去,當真是不願意看到這個兒媳婦,越看越生心氣,也就是看她脾氣好罷了,換作那些刁鑽任性的婆婆,還指不定怎麽鬧騰他們兩口子。


    不養老?還想著啃老?你做夢去吧!


    『你媽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鄭汝給老太太身前的慕剛,使了個眼色。


    慕剛皺皺眉頭,『要不算了。』


    『嘿,怎麽就算了,你媽今年都六十多了,也活不了多久了,留著她終歸是個禍害。』


    對上鄭汝陰狠盤算的雙眸,慕剛眉頭皺得更緊了,『你瘋了是不是?她是我媽啊。』


    『老婆和媽,你自己選一個吧!』


    『……』慕剛沒有說話。


    老太太是背對著鄭汝的,看不到兩個人的眉來眼去,痛心疾首注視著麵前的兒子,想要拉他的手。


    「大剛啊,你這是怎麽了,小的時候你是家裏最懂事的一個,這幾年有錢了是好事,咱的心不能變壞啊。」


    鄭汝狠狠一咬牙,這死老太婆子,又在跟他兒子念叨些沒用的了,還不就是看她不順眼,所以挑撥離間嗎。


    慕煙燭爸沒死之前,也不見她多向著慕剛啊,平時對慕煙燭那死丫頭好,自己的孫子呢,什麽好也撈不著。


    鄭汝家裏雖然是二期房,不過因為鎮上缺水,所以院子裏打了一口井。


    老太太的斜前方就是那井,敞著口。


    一雙滿是老繭的手,對著老太太的輪椅,狠狠一推。


    死了就死了,家裏又沒監控,到時就說不小心掉下去的,溺水的,誰會起疑?!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輪椅往井口倒的時候,一道纖細的身影猛地沖了過來,從側麵抱住了老太太,輪椅側翻直接壓在了慕煙燭的後背上。


    「奶奶,奶奶你沒事吧?」


    「……」老太太淚眼朦朧,她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


    慕煙燭感覺到後背溜疼,扶著老人站起身來,眼底對叔嬸的情誼全無,盡數被憤怒代替。


    「你們是不是瘋了?這是謀殺!你們是要殺人嗎!」


    鄭汝咳嗽兩嗓子:「你這死丫頭胡說些什麽?她是我媽,我能殺她嗎?」


    「嬸,我不知道你們是有多缺錢,但你瞧瞧這大房子,當初你們翻蓋房的時候沒錢,我爸給了叔二十萬。」


    「你們裝修,錢不夠,我媽,不是你們家人,還去問娘家人借錢,東拚西湊借了十萬,後天就是我媽的忌日,你們在我爸忌日的時候賣了我爸的房子,現在連我爸媽的墳都不放過?你們簡直就是畜生不如!」


    「你怎麽說話的?你爸媽死了這麽多年了,這些年誰供你吃穿、供你上學?難道我們沒在你身上付出?現在我們家有困難,賣地賣墳怎麽了?這年頭學得靈活點,變通才能生財,不然土地放在那,不動彈,你指著土地公公給你發財啊?」


    「嗬嗬。發財?」


    慕煙燭唇邊泛起一抹削薄的冷笑,「我真想知道,你們到底是怎麽一夜暴富的,沒有本金沒有存款,哦對,你們有殺人的膽子,偷搶應該不是問題吧?」


    此話一出,鄭汝眼皮狠狠一跳,對著慕煙燭身後自己的丈夫使了個眼色。


    要是被慕煙燭知道,她爸爸生前留給她的五百萬遺產在他倆手裏,到時候一切都沒有了!


    慕剛在心裏嘆了口氣,煙燭啊,別怪叔叔,叔叔也不想,純粹是你今天太多管閑事了。


    「嬸,我也不想不念親戚情分,」慕煙燭對著鄭汝,眼淚都流下來了,「是你們太讓我失望了,我心寒了,涼了,以後——」


    「砰!」的一聲巨響,慕煙燭的話還沒說完,轉頭看過去,看到慕剛倒在地上,被一雙幹淨的運動鞋踩著腦袋,牙都吐出了一塊,滿嘴是血,樣子非常猙獰。


    江清池拽起慕剛的衣領子,才不管他是不是長輩,摁著他的腦袋半吊在井裏。


    「你剛剛是不是想對她這麽做?嗯?」


    「……」慕剛的臉頓時間慘白。


    「啊!老公!」


    鄭汝嚇傻了,尖叫了一嗓子跑過來,被江清池一個淩厲的寒光瞪了迴去。


    「再過來一步,我現在就把他丟下去,你給他收屍吧。」


    說完摁著慕剛的脖子,又把他往下沉了沉。


    「你現在身體的重量,就在我這一隻手上,隻要我的手鬆開,你特麽就能沒命。」


    「小夥子……不要啊……不要啊。」


    老太太祈求地看著江清池,那是自己的兒子啊,就算再恨鐵不成鋼,怎麽能眼睜睜看他被人摁在井裏,生死一線。


    慕煙燭的臉色也白了,「江河,行了。」


    江清池終於把慕剛提了上來。


    慕剛的臉已經腫了,是剛剛想要下手推慕煙燭那一刻,被江清池一腳給踹腫的。


    鄭汝跑了過來,把自己丈夫扶起來,指著江清池的鼻子:「你、你是誰?」


    「我是誰關你屁事?」


    江清池最煩別人指著他的鼻子了,一巴掌拂開了鄭汝的手。


    鄭汝捂著手背,狠狠一咬牙,「你把我老公打成這樣,我要去告你,你要去坐牢。」


    「去告吧。」


    江清池嘴角扯開一抹沉冷的笑容,他向來是大大咧咧的一個人,此刻難得的寒霜在他臉上浮現,如同冰天雪地的萬丈深淵。


    他在慕煙燭麵前蹲下來,握住她的手腕,讓她趴在自己肩膀上,然後背著她起了身。


    「我媳婦兒要是斷根肋骨,你倆,一個都跑不了!我特麽要是不拆了你家的房子,我就不叫你江爺爺!」


    江清池背著慕煙燭走了,慕然走進來處理剩下的一切。


    慕然和慕剛的關係不好,他打小就不喜歡這個父親,感覺父親很自私,而且對他沒有關愛,隻有苛責。


    鄭汝拉住了兒子的胳膊,「兒子,你快背你爸去醫院看看吧,看你爸臉腫的。」


    「媽,不是我說,自作自受這個詞,就是形容你和我爸的。」


    「你說什麽?!」


    「……我說,救護車很快就來了,再等等吧。」


    *


    江清池背著慕煙燭跑醫院。


    一路上他終於恢復了正常的臉色,就在剛剛,她離死神就差那麽一秒鍾,所有的擔憂、惶恐、不安和害怕……


    害怕徹底失去她,再也見不到她的無力感,如同藤蔓纏住了江清池的心。


    二十歲的小夥子,忽然哭了,吸著鼻子,一個勁抹眼淚。


    慕煙燭趴在他身上,「江河你哭了?」


    「我特麽……剛剛都要嚇死了……」


    「你怕我叔啊?」


    「個屁。他想從你身後推你……你說,要是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你從我世界消失了,我怎麽辦?」


    一邊說一邊抹眼淚,除了玉立死那會兒,還有爸媽鬧離婚那會兒,自己沒再這麽哭過了。


    慕煙燭探過一隻手給他擦眼淚。


    「我命大著呢,我爸找人給我算過,說我能活到一百歲。」


    「……」


    「別哭了,你個大老爺們還哭?」側著腦袋想要看看他,卻被江清池往上提了提。


    「你現在不許看我,丟人。」


    「不丟人,你剛剛……我覺得特帥!」


    「就剛剛特帥嗎?」


    「你每天都很帥,你在我心裏是最帥的。」


    這馬屁拍的,江清池滿意了。


    慕煙燭繼續趴在了江清池背上,失望如烏雲盤旋在眼底。


    從叔叔對她下狠手——


    不,從嬸嬸對奶奶下狠手的時候,她就知道,有什麽東西,已經在這一天徹底死去了。


    再也不會復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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